一個平整的牛皮紙袋端端正正擺在桌面上，上面沒有任何文字透露其中的內容。
樊景洲坐在大皮椅上，單手支着臉，身子微微向側傾斜，深邃的黑眸一直緊緊盯着這份文件。
他知道自己答應過唐芯不可以察看這件事，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找人查了查，他迫切地想知道唐芯隱瞞的事情對他是不是有利。
雖然他現在已經知道霍堯背叛唐芯的事情，但唐芯的維護讓他感到很不安。
而答案，就在眼前。
才一夜的調查，何況對象還是霍堯，可以獲得的資料十分有限，但真正的問題是：看還是不看？
指尖在桌面上的敲擊逐漸變得緊密。
思忖半天，樊景洲決定把餘靖行叫進來。
“怎麼了嗎？”餘靖行端着一碗叉燒拉麪走進來，身上還穿着一套完全不符合年紀的小熊睡衣，看起來簡直蠢到了極點。
這樣的人都能結婚，樊景洲不得不再次懷疑，那個叫做唐寧寧的護士是不是愛心大發收留智障兒，才答應嫁給他。
不過，蠢得正好。
樊景洲指指自己面前的文件，“打開看看。”
讓別人看，然後告訴自己，這樣不算犯規吧？
餘靖行卻意外地警惕，“有毒還是有炸彈？你怎麼不看？”
“打開。”樊景洲眼眸一眯，餘靖行立刻手忙腳亂地撕開了牛皮紙袋的封條，掏出裡面的資料。
果不其然，只有薄薄的兩張紙。
餘靖行瞪着眼睛來回轉了十幾次，終於看完了。
“看完有什麼感覺？”樊景洲依舊斜倚着，語氣裝作頗不在乎。
餘靖行眼睛中的震驚已經不在了，其實也沒什麼好震驚，上面只不過寫着霍堯這幾年的生活而已。
一個好爸爸，一個好丈夫，還是一個私生活過得不錯的大方好情人。
不過，嫂子這幾年就是這麼忍耐的？餘靖行有點心疼她，不過奇怪的是，爲什麼少爺不去纏着她呢？
“感覺就是，少爺你還坐在這裡做什麼？不是說嫂子回去看老太爺嗎？”
樊景洲聽出他話裡的意思，眉頭終於鬆開，“我答應過她不回去。”
“你可以不回去，萬一有人逼迫你必須回去，不然就要跟你斷絕爺孫關係呢？”餘靖行重新抱起自己的拉麪，頗有深意地給他一個眼神。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還可以替少爺你通知某人哦！”
“還是算了吧。”樊景洲搖搖頭，已經違背過一個約定，還是遵守一下另一個比較好，“這一份東西，必須徹底毀了。”
“誒？可是利用這個，不是正好可以打擊霍堯嗎？他現在爲了競標的事情很煩惱呢。”
樊景洲沉默了，幽黯的眼底劃過一絲算計的精光。
“我不需要打擊他，他自己就會沉下去。”
因爲他是註定失敗的！
……
聽到唐芯還要帶着孩子去樊家大宅，艾麗斯的心情有着說不出的複雜。
更讓她覺得複雜的是，霍堯是同意的。
等到唐芯帶着孩子去換衣服，艾麗斯纔開口隱晦地道：“芯芯不是一個很會拒絕別人的人，但是如果你不同意的話，她肯定不會去的。”
“媽媽，沒有關係的，她想去當然可以去，如果我阻止她，她纔會不開心。”霍堯安慰她，何況他十分明白，只是去吃一頓飯，根本不能割斷他們四年來的羈絆。
“雖然是這樣說。”艾麗斯憂心地道：“但她曾經那麼愛他……”
“曾經而已，現在她跟我們纔是一家人。”霍堯用餐巾擦嘴，“好了，媽媽，你不開心她也不會開心的。”
“嗯。”艾麗斯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霍堯起身進去雙胞胎的房間，身形一出現，兩個鬧騰的小傢伙就跳下了牀朝他衝過去。
“你們下來做什麼？”霍堯一手抗起一個，然後摔到柔軟的牀上。
幫着唐芯把他們的衣服換好，霍堯才環住她的身體，阻止她忙碌的動作。
“放開我……”
滿滿和元元都掩着眼睛跑了出去，把時間留給爸爸媽媽。
“昨天安娜來了，我跟她出去吃了一頓飯。”
聽完他的坦白，唐芯將他推開了，“我知道，我昨天和他吃飯的時候看到你們了。”
他？一起吃飯？
霍堯奇怪地看着她，“你怎麼不跟我打招呼？”
“打招呼？我不是不識趣的人，怎麼好意思打斷你們的約會。”唐芯一邊把孩子的衣服疊好，一邊裝着平靜地道。
“我跟你保證過的，我一定不會違背誓言。”霍堯知道她爲自己生氣，心頭涌上喜悅。
他坐到她身邊，重新將抗拒的身體擁住，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語氣也帶着笑意：“你爲我吃醋，我很開心。”
吃醋？她明明只是擔心被其他人知道而已。
但是這個時候，唐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心到底是怎麼想的。
尤其是這一切都被樊景洲看到了，他肯定會認爲自己是一個謊話連篇的人吧？
這個時候想他做什！
搖搖頭撇開思緒，唐芯藉着起身的動作離開他的懷抱，“無論你想找誰，找幾個都好，不要讓媽媽和滿滿元元知道。”
只有這樣？
她急於表明立場的態度讓霍堯覺得生氣。
昨晚之所以沒有打招呼，會不會就是因爲跟樊景洲在一起呢？
他信任她，但是從來不信任那頭狼。
他心知肚明樊景洲一定會出手，但是他更需要知道的是，唐芯會不會拋棄這四年的感情。
“那你呢？”霍堯也站起身，站在她的面前，身高給予她忐忑的壓迫感。
唐芯強裝鎮定，“我什麼？”
“你能不能也遵守你的約定，跟我回去？見過樊景洲之後，你真的確定你不動搖？”
“我沒有，他只是……一段過去。”說出這句話，竟然不自覺帶上了嘆息。
其實，她的心早就動搖了。
霍堯扯出苦笑，抓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脣邊親吻，“好，我相信你。”
“我也信你。”
“嗯……”霍堯溫柔地看着她，故意在她的戒指上落下一個吻，“別忘記我們那之間有過的美好，好嗎？我愛你，我會一直愛你，我會一直等着你。”
堅定低沉的柔聲告白讓人迷戀，他的目光似是點綴這兩顆明星，吸引住她的目光。
唐芯卻只能不住地點頭，無法給予他其他迴應。
所以她只能保證自己一定會走。
“這次之後，我們就再不回來臨城。”
再也不回來臨城？
唐芯的心沒來由地一縮。
她擡起眸看他，發現霍堯的眼中有許多情緒，但是她還是沒有辦法迴應。
四年也不行，別說這四秒的時間。
“這個問題，你可以遲一點再告訴我答案。”霍堯攥住她的手臂往自己懷裡扯，然後將她牢牢地按在胸口，不能出現一絲縫隙。
彷彿就算是細如
髮絲的縫隙，也會很輕易將他們分開，而他允許她自由，但不允許他們分開。
緊貼的心卻隔得很遠。
……
艾麗斯不願意去，唐芯只好自己帶着滿滿和元元出發，沒想到一走出酒店，就有人在等着他們。
一輛鋥亮的白色SUV停在門口，站在車旁等着的人，是以前載過自己的司機叔叔。
“小姐，老爺吩咐我來接你們。”
“謝謝叔叔。”唐芯帶着孩子坐進去，一路上兩個小傢伙不停地鬧騰，但是唐芯根本沒有心思管着他們，而是對着外面的風景失神。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有時候會看到霍堯執着神情的臉，或者是他跟孩子們說話的場景，有時候腦海變得一片黑暗，但是渾身都像是被一股濃郁好聞的男性氣息包裹住，還有耳邊響起的低沉聲音。
昨晚，她是真的快要失守了……
“媽媽！”
唐芯驀地回神，轉頭看他們，“怎麼了？”
“你在看什麼啊？”
看着他們偷笑的表情，唐芯就知道他們肯定是在取笑自己。
“什麼都沒看。”唐芯沒好氣地道，“你們在笑什麼呢？”
“你有一個紅紅的印子，外婆說這是因爲你跟爸爸親親。”滿滿交疊着兩條小腿，半眯着眼睛看起來很傲慢的樣子，“真是無聊，你們都多大的人了……”
她有一個紅印？唐芯立刻掏出鏡子看，才發現在耳根下真的有一個紅印。
媽媽知道了？那麼霍堯知道嗎？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一直都是披散着頭髮的，剛纔爲了方便才鬆散地紮了一個馬尾。
霍堯應該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肯定會很生氣的吧？
“這個混蛋啊……”唐芯放下頭髮，指尖摸着紅印，昨晚的耳鬢廝磨如猶在耳邊。
肯定是故意的吧？就跟那些用體味劃分領地的動物一樣，他的做法就是蓋個紅印。
是不是因爲生孩子變大了……
無端端的一句話跳進了她的腦海裡，唐芯的臉倏地一片火紅。
“媽媽，媽媽，你的臉也好紅啊……”
“真是的，媽媽你怎麼讓自己生病了？大笨蛋！”
幸好，車子轉入了樊家大宅，唐芯不用回答着兩個孩子的問題，直接抓住他們下車。
“太爺爺！”
兩個孩子就像是兩隻小鳥依人一樣朝樊少明飛奔過去，就連向來矜持愛裝酷的滿滿也願意露出可愛的笑容。
“好好好，你們真乖，我太想你們了。”
唐芯頓時有點吃醋了，爲什麼她就得戴着‘大笨蛋’的帽子。
“小姐……”
“李姨。”唐芯聞言轉頭，就看到了李姨慈愛的臉龐，“好久不見了。”
李姨不住地點頭，然後眼睛不停地車子裡打探，“少爺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老李快去拿點點心出來吧。”樊少明一手拉着一個孩子，連柺杖都不用了，穩穩地走進屋裡。
樊景洲真的不回來？聽到這個，唐芯忽然覺得開心。
李姨無奈地對唐芯笑笑，“我們也進去吧，老爺子一大早就開始唸叨了，我都被他磨出耳繭了。”
“不用太麻煩的，就只有我們三個人而已。”
“哪裡會麻煩，難得回來，這一次千萬別客氣。”李姨拉着唐芯進去。
走進門口，唐芯發覺裡面真的一點都沒變，記憶洶涌而入，開心的，不開心的……全都涌上心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