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軒博和納蘭瓔珞再次出現的時候,是在一座宮殿的一塊匾額後面。
葉軒博正要開口說話,卻見納蘭瓔珞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下面有人正在談話。
只聽得一人說道:“葉知秋之女所獻之物,已經崑崙玉虛祖師鑑定爲上古時期深海龍族定海龍珠。”
葉軒博聽得這個聲音恁的耳熟,又涉及到他的父親與姐姐,不由得悄悄向外探頭,從匾額一邊向下望去。
說話之人,他認識,正是年前曽到過葉家堡的京城客商——絡腮鬍劉健。
旁邊還有四人,其中三人與劉健同去過葉家堡,正是朱英泰、謝遷和李東陽,剩餘一人卻是太監打扮,鷹鉤鼻子,削薄嘴脣,一臉的諂媚之像。
但聽朱英泰說道:“這確屬無價之寶,葉知秋獻寶有功,他所求之事,還希望諸位費心。”
劉健、謝遷、李東陽滿口應允,道:“臣,自當盡力。”
葉軒博一愣,三人自稱臣子,難道朱英泰乃當今聖上?而他們竟然從河南嵩山瞬間來到京城?那個威力並不大爆炸怎會有如此神通?難道與納蘭的“瞬間移形大法”有關?納蘭瓔珞到底是什麼底細?好多個爲什麼,使他向身邊的納蘭看去,而納蘭一臉的木然,全然看不出她的心思想法,沁入心脾的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
他突然想到了東方芝珠,想到了梅祖樹上的空洞,想起了洞口盛開的一剪梅。“她現在一定正爲我擔憂罷。”
這時聽那太監操一副公鴨嗓子說道:“葉知秋兩寶只獻一寶,對皇上尚且保留,其心可疑。”
葉軒博心想:“這廝當真可惡之極。”
劉健道:“葉知秋已經書面告知吾皇,那枚劍柄被賊人所盜,等到追回,定然當面呈給皇上。”
那太監嘿嘿冷笑,道:“東夷蠻荒之地,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罷。”
劉健道:“我敢以項上人頭擔保,葉知秋絕不會欺君罔上。”
那太監仍是冷笑道:“劉大人與葉家堡的交情不淺哪,莫非——嘿嘿,葉知秋那兩個閨女生的可是俊俏的狠哪。”
劉健並不惱怒,道:“劉公公,以似您這般殘缺軀體,仍不忘爲劉某打算,可敬可佩啊——”
那太監臉上閃過一絲陰鷙的神情,但未就此發作,竟是被人欺負了一般,帶着哭腔道:“萬歲爺,老奴可全是爲皇上着想啊,卻不明不白遭受劉大人嘲弄,萬歲爺您可要爲老奴做主哇。”
劉健朗聲道:“無中生有,唯恐天下不亂,這便是爲我主着想麼?”
皇上朱厚照道:“好了,今天就到這兒罷。朕累了,這幾天要到西山修養,有什麼奏報,你們便去豹房找我吧。哦,對了,剛纔匾額之後一陣聲響,大概是老鼠打架,劉瑾,你從民間多弄些貓到宮裡來,讓每位妃嬪養上一隻,一來可以滅鼠,二來也省卻她們無所事事,做出些個無益之舉。”
太監劉瑾與李東陽齊聲道:“萬歲英明。”
葉軒博聽皇上一會兒“朕”,一會兒“我”的,說話當真隨便之極,又提及養貓之事,更是“嘖嘖”稱奇。
五人起身,先後離去。
兩人擁擠在這灰塵厚厚的匾額後面,納蘭瓔珞早就有些不耐煩了,等到房門一閉,便跳了下去。
納蘭輕輕說道:“既然進到皇宮,我也不急着出去,想在宮內走走,你可願意陪我?”
葉軒博對人間最大的權利機構所在地充滿着好奇和探究的衝動,另外得知兩位姐姐仍在京城,而且按照當日打算,很可能就在故宮,況且與美女同行,也不失爲一件美差。
當下便點頭答應。
兩人決定再等幾個時辰,好夜闖皇宮。
桌上有幾盤點心,兩人此時飢腸轆轆,便拿來充飢。
這似乎是一間密室,房外並未有人把守,從門窗縫隙向外看去,許多回廊假山,迎春花已經開放,黃豔豔嬌滴滴一片。
兩人坐在桌子旁邊,均不說話,卻各自心事重重。
葉軒博想到父親獻上龍珠來尋求滅蠱之術,不料仍有小人背後中傷,那顆龍珠,他倒聽父親說過,那是大盜易雲天拼了性命,僥倖從蓮花山迷魂谷內偷出來的。迷魂谷,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所在?以至於易雲天留的性命卻失去了谷內幾乎所有的記憶。易雲天與那名神秘蒙面之人到底有什麼關係,他們難道真的是一個人嗎?
還有自己體內雖然有兩位神魂,但究竟如何消滅那條頑固的魔身?又怎樣實現三性合一的神皇?
兩個多月來的經歷如同夢魘一般,他實在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然而這一切確實發生了。他註定不再是葉家堡的大少爺,註定不可能平平淡淡終老一生,但這一切,他似乎還未適應,這不是他所追求的人生。
他將何去何從?
納蘭想到的是她們族人,爲了女真的復興,百餘年來祖宗先輩們臥薪嚐膽,在茫茫林海雪原和原始大山中汲取漢文化的營養,嘔心瀝血,死而後已,前赴後繼,創造着女真嶄新的文明。
在她幼小的心靈內,那是一場持久的沒有硝煙的戰爭,父親的話音猶在耳邊:“爲什麼我們要忍受嚴寒,爲什麼我們要與狼熊拼搏,因爲我們憧憬溫暖富饒的中原沃土,我輩的犧牲,完全爲了後代子孫的幸福。”
她,天資聰穎,出類拔萃。
她,兩歲識字,四歲作詩,五歲能賦,六七歲讀盡漢家儒學,至十歲已經涉獵墨、法、佛、道各家。
父親將家族流傳下來的琥珀戒指交給了納蘭瓔珞。
從那時起,調息行氣運念,一切均在夢中。看不見師尊的模樣,但她可以感知師尊的氣息。那是神的氣息,是一股磅礴正義的力量。
人人說她無師自通,認爲她是聖女下凡,從此,她不僅是納蘭家族的驕傲,更是整個女真的希望。
女真以納蘭瓔珞爲榮。她早已是女真人心中的女王。
父親將她許配給王子愛新覺羅•哈爾,她拼死不從,她不想成爲政治的犧牲品。她讀過《昭君出塞》的中原故事,也聽說過滿、蒙、漢等民族爲了政治的需要,相互聯姻,那些女人尋找不到她們的幸福,那必定是一部部女人的血淚史。而她,絕對不肯去做這樣的女人。
那夜,她與父親吵翻,她便離家出走了。
走出了茫茫雪域,來到山海關的時候,在她打開裝有盤纏的包裹時,父親的一封信映入她的眼簾:瓔珞我兒。父親被迫,望你原諒。在外小心行事,廣涉漢族文化、風俗、民情,棲身之餘,不忘吾族,順便打探龍珠去向。
從信中她懂得這這龍珠的分量,若不是關乎女真族未來,父親不會對她提起。但父親也沒有對她說的很多,這大概是涉及龍珠這樣罕世之物,必然有着十分的風險,而父親自然不願她以身犯險。
現在,她已經知道龍珠正在宮中,心中怎能不爲之所動。但以她一人之力,對抗大明宮廷內衛,似乎力不從心,幸好,身邊有葉軒博這樣一個毫無城府之人可以一用。
夜色終於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