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普通”四人先後掉入水中。水流湍急,四人沒等浮出水面便被水流沖走。葉軒博拼命浮出水面,四周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剛要喊話,卻又被水渦捲了進去。隨之身體一輕,向下墜去,片刻後轟隆一聲,身體被摔得七葷八素,感覺跌入一個水潭之中。
水勢平緩了許多。他浮出水面,一個不可思議的情景呈現在他的眼前:頂部如穹窿般明星點點,清幽的星輝灑向下面的世界,那水潭並不大,卻似乎成爲這冰冷河水的終點。身後一道水簾飛瀉而下,發出“嘩嘩”的響聲,在周圍卻沒有再見到河流。
東方芝珠和王守仁已在岸邊,東方芝珠伸手將他拉了上來。葉軒博這才發現離他們不遠處有一道狹長的地縫,那清澈的河水便是從那兒流走了。
三人棉衣溼透,再看王梅,傷勢嚴重,現在全身溼冷,已是隻有出的氣,沒了進的氣,眼見不行了。王守仁抱住她痛哭流涕:“梅兒,是爹害了你。我不該帶你在身邊啊——”
這是一座地下古城,石牆、石屋、石頭鋪成的街巷,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卻似乎在如泣如訴地講述着好久好久以前發生的故事。三人將棉衣的外表撕成條狀,相互將傷口包好。這樹洞的溫度比外界要高得多,儘管溼漉漉的難受,但性命無憂。王守仁將王梅輕輕放到一間石屋的石牀上,擦乾眼淚,閉目轉身而出。
原路退回已然不能,三人便順小巷往前行,一路上曲曲折折,石屋的木門都已腐爛脫落,室內竟十有九空,只在一兩間房內發現了石牀、石凳以及破碎的陶器碎片等物。
葉軒博拉了一下東方芝珠的手,道:“殷墟?”
王守仁和東方芝珠都沒有做聲。又走了一些時候,王守仁道:“這是陰陽八卦陣的雛形,幸虧是雛形,否則我們三人非困死於此。”
東方芝珠道:“文王演《周易》,所以這座廢墟應在西周以後。”
王守仁道:“那也未必,文王獄中演周易,那只是傳說,假若商朝沒有一些基礎,我想他也不會有此成就。”
葉軒博道;“先生贊成這是殷商廢墟?”
王守仁搖頭道:“也不是,如果是廢墟,如何產生這片空間?這應是一座商朝古墓。”
東方芝珠道:“既是古墓,難道連陪葬品也沒有嗎?”
王守仁道:“此墓已被人盜過。”
王守仁精通易經,這樣規模的八卦陣自然難不倒他,葉軒博和東方芝珠跟在他的後面,藉助那螢火般的星輝一路向前。忽然身後“嘩啦啦”一陣聲響,似乎有東西被推倒。三人轉頭看時,卻是杜信。
頂部的羣星忽然全都動了起來,如一片星雨,向外飛去。原來竟是數以萬計的類似螢火蟲之類的飛蟲。
飛蟲飛動,光芒大盛,但見杜信從一間石屋中踉踉蹌蹌走出,兩隻手死死地摳住自己的嘴巴,似是想從嘴中拿出什麼東西,他臉色青黑,兩眼凸出,不住的“啊啊”嘶叫,卻說不出一個字來,看他神情,當真痛苦至極。最後他終於忍受不住,將另一面石牆撞到後,倒地而亡。
東方芝珠急忙上前,手中寶劍一揮,將他斬爲兩段。
王守仁和葉軒博駭然,如何料到一名美貌少女竟下此狠手。
“你——”葉軒博手指東方芝珠,竟說不出話來。這時杜信腹部一陣攢動,有一條黑蛇鑽了出來。東方芝珠急忙拉着他們後退,只見那蛇只剩半截,遊動片刻便再也不動了。
東方芝珠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道:“我看過一本《盜墓筆記》的奇書,其中便有一種專門食人五臟六腑的毒蛇的記載。此蛇可彎曲如弓,激射而出,專門從口中而入,防不勝防。我見杜信死時模樣,爲防萬一,只能如此了。
王守仁道;“珠兒靈敏,斬地好。”
東方芝珠扭頭看杜信剛纔走出的石屋,裡面還有兩架屍骨,最少也已經死去多年了,屍骨旁邊有兩個個包裹。東方芝珠正要進去。
葉軒博忙道:“別進,小心毒蛇。”
東方芝珠笑道:“不礙,這種毒蛇同類相遇亦相食,所以這裡定然不會有第二條。”
葉軒博道:“那它們如何繁衍?”
東方芝珠臉一紅,道:“交配完畢,雌蛇便將雄蛇吞掉了。”
自然界之殘虐,絕非人腦可想。
東方芝珠輕輕用寶劍將一個包裹打開,全都是青銅器皿之類的葬品。再開另一個,卻是些盜墓的工具,東方芝珠撿了三支火把出來,人手一支,然後將這工具包挎在肩上。
此時,那些發光的飛蟲漸漸減少。整個古墓慢慢變得漆黑一片。
東方芝珠用火鐮將塗滿松油的火把點着,三人手持火炬,登時將周圍照的大亮。“咦”地一聲,東方芝珠在地上發現幾個血字,因時間久遠,已經變爲黑色:難安、良心、喪盡、不得、好死。三人默默不語,心想這二人可能是臨死前良心發現,自覺最有應得,才寫此血書,只是這“難安”二字寫在前頭似是不妥,然而將死之人,難免思維混亂,也不再去想。
也多虧他們這些盜墓的工具,三人終於走出這個八卦陣。
再往前,地方頓時侷促起來,只有一條一米多高通道可走,三人彎腰低頭,走了大約一頓飯功夫,前面有燈光透出。三人緊行幾步,來到一個大的地宮。
這是一個直徑大約在五米左右的圓形墓室,左右兩個耳室,六支青銅器鑄成的燈奴依牆而立,均勻地分佈在地宮的四周,如此幾千年燈火輝煌,也不知這燈奴軀體內裝的是何燃料?
古人智慧,豈是常人所及?
正中是一個棺槨,黑黝黝的金石質地,也不知何物製成。三人慢慢靠近,再看那棺槨底部時,不禁大吃一驚。這竟是一隻懸棺——離地一尺左右,懸浮在那裡!
這怎麼可能?匪夷所思!
然而就在三人驚訝之際,那石棺卻慢慢轉了起來,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竟如陀螺一般旋轉而上,紅光一閃,吸附在頂壁上。由於那紅光緣故,三人不由得閉住雙眼。就在這瞬間,鐘鼓齊鳴,十幾名古裝美女衣袖飄飄,從天而降,紅妝淡抹,婀娜多姿,個個脣紅齒白,面頰紅潤,飄渺的紗衣絲帶如流雲,似霧靄,竟遮不住那盈盈細腰,酥胸翹臀,或懷抱琵琶,或秀指撫琴,或紫笛玉簫置於點點櫻口之側,隨着悠揚而宏遠的音律,翩翩起舞——這是飛天的仙女,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絕世尤物。
試問,有那個世人不爲之陶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假若此時醉了,睡了,將不會再醒,可能也不願再醒。
東方芝珠強行睜開眼睛,一切都歸於靜寂,只是那黑色棺槨依舊在那頂部,再看王守仁和葉軒博正雙目深閉,臉上帶着一股詭異的笑容,似乎正酣然入睡。
東方芝珠一甩手掌,兩記耳光清脆地打在二人臉上。二人一個驚慄,眼睛慢慢張了開來。
兩人方知那是幻覺。只是如此強烈的能量波動,從何而來?難道那棺槨內有玄機?
不待三人細想,右邊耳室“嗷吼”一聲巨響,跳出一隻如牛犢大小的灰白色貔貅。
“這麼,這麼大,大個的獅子?”葉軒博驚得口舌都不聽使喚了。
東方芝珠斜睨了他一眼道:“那是貔貅,不是獅子。”
相傳這種龍頭、馬身、麟腳,形狀似獅子的貔貅兇猛威武,專門在天上負責巡視工作,卻不知會出現在這墓室當中。
那貔貅打量了三人一會兒,張開血盆大口,向葉軒博撲了過來。
東方芝珠挺身而上,將手中寶劍向那隻貔貅口中擲了過去。那貔貅也不躲閃,牙齒輕咬,已將那把尖利的鋼劍“嘎巴巴”嚼碎,吞了下去。三人直看得目瞪口呆,兩者實力實在相差巨大,根本不在一個級別,猶如嬰兒之於虎狼。
葉軒博閉目凝神,再次去喚醒體內的灰色靈明。
心底是另一個世界,儘管仍然混沌不堪,然而有風,有雨,有物質變化的陰陽兩極,那灰色靈明瘦長的身軀已經粗壯不少,尾部消退,有了腿的影子。然而它似乎疲憊不堪,兇殘的戾氣比之以前少了很多。
可它依舊站立起來,出現在葉軒博的靈識裡。兩者的意識開始重合,爲了同一個軀體而努力。
沒有凜冽的颶風,更沒有電閃雷鳴。
在傳說的神獸面前,即便是遠古的生靈也微不足道。
靜,出奇的靜,只有三人的心跳聲。
左耳室又有一隻貔貅慢慢走了出來。貔貅一雄一雌,自古永不分離。大概這頭神獸覺察情況異常,便也走了過來。
葉軒博突然腦袋漲疼,靈識如漩渦一樣旋轉而上,幾欲衝出他的腦海。一個深遠而蒼老的聲音在耳邊慢慢響起:“天地無情,衆生不一,何生何死,皆爲塵埃,唯有靈識,幻化無窮,大賢大德,自登極樂。”
葉軒博靈識內那灰色的靈明,忽而搖頭,忽而點頭,顯出痛苦的樣子,繼而發出陣陣尖利的嚎叫。
東方芝珠和王陽明面面相覷,不知葉軒博臉色如此古怪。
“天地無情,衆生不一,何生何死,皆爲塵埃,唯有靈識,幻化無窮,大賢大德,自登極樂。”葉軒博反反覆覆唸叨着這句話,如癡如醉。
東方芝珠以爲他中了邪,急得眼淚倏地流了出來。
但見那棺槨旋轉而下,復又停留在離地一尺左右的地方。兩隻貔貅似乎感知到一個熟識的氣息和能量的波動,也慢慢退回到兩個耳室之中。
“吧嗒”一聲,棺蓋自行打開。三人心裡“咯噔”一下,生怕裡面蹦出個殭屍厲鬼來,然而半天也沒動靜。好奇心驅使,三人慢慢靠近那棺槨,小心翼翼地朝裡面望去,只有一塊略顯黑褐顏色的青銅薄片,上面一些奇怪的文字。葉軒博見了那銅片,竟是十分面熟,他伸手去抓,不想那小小的薄片竟似生了根一樣牢牢貼在棺底上,紋絲不動。
東方芝珠奇道:“竟與棺槨自成一體。”
葉軒博咬牙道:“再試。”
東方芝珠呆了一下,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葉軒博這種堅定的語氣,再看他表情,更是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葉軒博“噔”的一聲跳進那棺槨,兩手死死抓住那青銅薄片的兩端,奮力向上拔起。薄片仍然絲毫未動,他手卻被劃傷一道,鮮血流淌出來,滴在那青銅片上。
奇蹟發生了。
一縷五彩的煙霧自那青銅片表面縈繞而出,如一個遠古的靈魂,片刻之後循葉軒博手上傷口注入他的體內。隨後那青銅片一改黑褐之舊色,奕奕如新,重量也同平常青銅一般無異,被他輕輕拿在手中。
王守仁道:“世間竟有如此邪門之事。”
那青銅片離開棺底,那棺槨慢慢向地下落去。這時,地宮忽然有沉悶的“隆隆”轟響自地下傳來,不一會,棺槨正下方露出一個長方形的深洞,形狀大小恰如上方緩緩降下的棺槨橫切面。
那棺槨“咯噔”一下嵌在那洞口,卻並不停止,依然向下滑去。
“也許下面有出路,你們稍待,我進去看看。”葉軒博站在棺槨內向王守仁和東方芝珠說道。
“我也去。”東方芝珠說着,也跳進那棺槨。
“老夫自幼便不信邪,如今卻要看看裡面有何古怪?”王守仁也隨之躍了進去。
那棺槨載着三人漸漸加速,終於穩定在一個較快的速度上向地洞深處駛去。
三人擡頭向上望去,洞口慢慢變小,再也看不見。地洞四壁綠光瑩瑩,如同一條不見邊際的熒光棒插入到無盡的地淵之中。
東方芝珠問葉軒博:“你剛纔嘟嘟囔囔些什麼?”
葉軒博奇道:“一個天籟之音,你們都沒聽到麼?”
東方芝珠和王守仁道:“什麼也沒聽見。”
三人納罕,但一時想不到合理的答案。
終於,棺槨停住不動。
左側一閃青銅門洞開,一道刺眼的白光照射出來。三人跨出棺槨進入那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