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內很安靜, 屋裡雖然放了火盆,奈何並未關門,所以冷風肆無忌憚的往裡面灌。裡面的三人似乎沒有感覺一般, 各自安坐, 無話沉默。
氣氛着實怪異得很, 江朝露不相信公公會做出這樣的事, 同樣的裴翼楠也不相信他敬重的父親, 會是這樣的人。要知道,他一向都是個正直的人。雖然,覺得母親有些小題大做, 可是還是照例關心詢問一下。
江朝露和裴翼楠兩人都在等着父親開口給出一個解釋,然而裴朗毅只是低着頭不說話。很快裴青叫來了大夫, 大夫看見裴朗毅臉上的傷痕估計也能猜出幾分, 只是事情小, 面子大,還是不問得好, 誰家都有一位又兇又惡的婆娘,大夫家也不例外。安靜的爲他處理傷口。
完了之後,很快提着藥箱出去。裴朗毅也很尷尬,所以就連一句道謝的話都說不出口。大夫走後,廳內再次恢復了安靜。
公公面子上一時抹不開, 畢竟一把年紀, 婆婆還當着衙門上下的人, 說他在外不檢點, 讓公公這張老臉該怎樣放得下呢。可惜, 婆婆從不會考慮公公的面子,相反她還總是這樣, 不止一次的掃公公的面子。
對於這件事,裴翼楠也跟自己母親提過,不過貌似沒有多大作用。相反,她的脾氣反倒越來越暴躁。
裴翼楠最終沉不住氣,準確的來說,他沒有更多時間來調節這種家庭糾紛,因爲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父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母親說的可是真的?”聽裴翼楠問出口,江朝露也隨即附和着。
“你母親說的話你們都能相信?”
這句話倒是讓江朝露和裴翼楠兩人徹底懵掉,只得相互望着對方。
“那……清雅當時也看見了,說您……”江朝露結結巴巴,這種事她確實不好質問公公,不過裴朗毅還是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
“今日上午我在街上遇見了一位故人罷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將婆婆鬧了幾個時辰的事給概括完了,既然是故人爲何婆婆要說他與別人廝混呢。難道那位故人是一名女子?
“公公您的故人是一位女子?”
“對啊,聊過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她就是舒心樓的老闆娘,名爲柳娘。想不到,我陪你母親去舒心樓聽過幾次戲曲居然都不知道,原來柳娘來到沅安,還開了那家舒心樓。”裴朗毅驚喜之外,還帶着幾分驚訝。
公公跟舒心樓的老闆娘是舊識,可是公公以前一直在陽廣當差,舒心樓的在沅安也開了幾年時間,看來這位柳娘來沅安的時間並不長。
“說起來這位柳娘也是個厲害人物,她堂堂一名女子小小年紀就出來打拼,很不容易。那時,我還在陽廣當知府時,偶然間幫助過她,一來二去就算是認識了。”說到後來裴朗毅眼眸透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光芒。
就連裴翼楠也看出了異樣,不禁掩嘴咳嗽起來,裴朗毅這才反應過來。立馬解釋道:“律之啊,你父親是怎樣的人你應該清楚,切不可憑你母親幾句話,就信了那些子虛烏有的事。”
裴翼楠點了點頭,問道:“這位柳娘以前在陽廣是做什麼生意的?”
江朝露之前在舒心樓聽吳先生提起過,說這位柳娘在十二歲便從家裡逃出來自己闖蕩,要知道一名女子在小小年紀就一個人隻身在外,能有今日的一番成就,絕非偶然。恰巧所有人在乎的是結果,而不是追尋的過程。
江朝露說不上來,心裡總覺得這位老闆娘不簡單。
“父親你與柳娘相識的時候,她大概多大?”
裴翼楠不明白江朝露爲何對人家的年齡這麼好奇,就連裴朗毅也覺得有些不禮貌。皺了皺眉,回想一會兒,回答道:“大概在十六七歲左右吧。”
“你確定?”
裴朗毅又是一陣沉默,最後點點頭道:“我確定,看起來確實只有十六七歲。”
“您還記得是什麼時候在陽廣見過柳孃的?”
“等一下,我想想啊。”
“我記得很清楚,就是二十年前,我在查隴江鎮吸血案的途中,回陽廣時,在郊外遇見她,看見她孤身一人,我當時還詢問她,要不要幫忙,她說不用。後來在陽廣遇見過她幾次,偶然聊天才知,她一個人在沅安已經呆了四五年,那時她在一傢俬塾裡教學生彈琴,我聽過她彈琴,有句話叫‘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我想就是指得她的彈琴技藝吧。”
二十年她就是十六七歲,這麼說現在應該快接近四十歲了吧。怎麼清雅說公公跟一名年輕女子在一起呢,就連婆婆也是這麼說的。
“小露,你爲何對這位舒心樓的老闆娘,這般好奇呢?”
江朝露乾笑兩聲,說道:“都說這位柳娘很厲害,我也挺佩服她的,所以就只是好奇而已,好奇而已啊。”
不知爲何,江朝露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舒心樓遇見的那位女子,隨着冷風灌入,她跟着打了個冷顫。越想心裡越不舒服,趕緊作罷。
裴翼楠根本無暇心思聽父親跟江朝露兩人的對話,一直在想着案子。突然想起隴江那起案子,還有白玉簫在城郊破廟附近地裡找到的那塊木牌。
不知道父親有沒有見過呢,最近忙得暈頭轉向,他居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忘了。於是,直接走出正廳,在門口叫道:“裴青,你過來一下。”
裴青小跑着到門口,裴翼楠跟他在門口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很快他便拿着東西進來了。
江朝露盯着裴青手裡的東西,問裴翼楠:“這是什麼?”
裴翼楠拿起那塊木牌,走到裴朗毅身邊,雙手遞上,道:“父親,您之前可見過這塊木牌?”
裴朗毅接過牌子,打量仔細,只見那塊木牌被火燒得看不清本來的顏色,不過上面雕刻的字能凸顯出來,扭扭曲曲,一看就知道不是鬱國文字。
裴朗毅臉上的表情隨之變化着,然而很快便恢復正常。
“這塊木牌是從哪裡來的?”裴朗毅濃密的眉毛漸漸向眉心靠攏。
“就是之前在城郊破廟附近找到的,這麼久一直來不及問您,今日突然想起來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塊令牌上的字應該叫‘摩’字,這塊令牌是一個古老部落上等人才有的令牌。”
這下驚呆的不止江朝露還有裴翼楠,他沒想到一塊普通的木牌居然是一個古老部落的令牌,既然是古老部落的令牌,又怎麼會出現在鬱國呢?
“這個部落名爲‘摩霎’部落,坐落在隴江與狄國接壤的沙漠邊緣,那裡樹木茂密,水源充足,一般人根本找不到那裡。狄國人雖然野蠻暴躁,可是同樣的不敢招惹這個部落的人。據說,只要招惹到此部落的人,下場會很慘。所以,外界沒有人能真正進入這個部落。”
“那您是怎麼知道的?”
“隴江鎮相比沅安,那可是複雜得多。坊間流傳說,摩霎部落裡面有着數不盡的財富,不乏有好奇者想要混入進去,一探虛實。最後,都是有去無回,死得很慘。”
原來如此,可是那跟這塊令牌又有什麼關係呢?
“外界無法進入這個部落,他們應該可以出來吧?”
“我聽說,這個部落等級制度森嚴,對於私自外出者處罰可是相當嚴重的。原則上是不可以,有壓迫就有反抗,這也說不一定呢。”
這塊木牌是弄清楚了,那麼這背後的兇手呢,兩者到底有沒有關聯呢?
兩名被吸了血的死者的時間推算,相隔恰巧一個月,時間上會不會太巧合了呢。
江朝露天馬行空的想法在腦海裡盤旋,突然走到裴翼楠身旁,道:“你說這兩名死者的死亡時間剛好隔了一個月,會不會有人爲了練邪功,故意吸食人血來增強功力的呢。你看之前閔曄不就是爲了體內的蠱蟲纔會吸食少女的心頭血來壓制自己反噬的蠱毒嗎!”
案子在沒破之前,怎樣的推理都不能被否認。
“想法倒是合理,只是沒有實際根據。”江朝露被裴翼楠這句話,打消了積極性。
裴朗毅站起來走向裴翼楠,笑了笑,道:“律之,你看你母親那裡,你能不能…….?”
看見公公這幅表情,江朝露就覺得好笑,果然人老了就像個小孩子,說得一點沒錯。以前那個威風凜凜的公公已經不在,只有現在這個以婆婆爲中心的人。
“父親,您跟母親的事還是您自己想辦法哄她吧。所謂,牀頭吵架牀尾合。沒事的,去吧。”
說完裴翼楠拉起江朝露就走,留下一臉無助的公公,在身後吹鬍子瞪眼。還說幫他,還不是跟他母親是一夥的。臭小子,就是爲了哄他幫忙。這不事情辦完了,就將他撂開了。實打實的過河拆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