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耶:
我的寶貝, 我愛你。
請相信我,永遠愛你。然後,
未耶, 對不起。
沒能更好地愛你, 沒能更好地疼你, 沒能讓你, 爲我止住悲傷的淚水,
所以,
我走了。
但是未耶,你相信嗎?相信我, 不是因爲要拋棄你,不是因爲要離開你, 不是因爲不相信你, 而是,
因爲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強,想要以我之力, 換你的安心,以我之心,承你之愛。
未耶,我的寶貝,等與不等, 皆從你意, 唯有一點請你銘記, 我-愛-你。
林一言留。
這是方未耶出院的那天早晨, 她在病牀的牀頭櫃上發現到的。
她握着這張薄薄的紙, 在牀沿上坐了很久很久。
眼眶裡一直很乾燥。
其實應該是很想大哭一場的,卻無論如何, 也流不下淚來。
【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強,以我之力,換你的安心,以我之心,承你之愛。】
如此深重的一句話,早已足夠將一切脆弱的淚水凍結回收。
他該是早早就已決定了這一切,卻掩藏起所有的心事悉心地陪伴了自己整整一個月。
每一個早起的問安,每一個入夜的晚安,該是說一聲,便是少了一聲,卻在她方未耶的面前,隻字不提,微笑以對。
背後傳來腳步聲。
方未耶回頭,“啊,溫醫生。”
“祝賀你出院。”溫子虛啓脣微笑。
方未耶沒有回答,只是勉強地扯了下嘴角,慘淡地笑了笑。
窗外的陽光變得很熱烈,呼呼地蒸騰着一股熱氣,彷彿溫暖的春天終於要提前到來。
背後的傷口,隱隱作痛,但是剛好,可以更深地銘記。一言,一言,你可是男子漢,說過的話,可一定要說到做到,否則的話,我是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咦?林一言呢?”看見方未耶自己在收拾包,溫子虛不禁詫異地問了一聲。
方未耶拎起包,果斷地走向門口,在掠過溫子虛的身前時,只輕輕地說了一句,“走吧,溫醫生。”
病房外,一直躲在某個牆角的柏若承,這時終於從牆邊微微地露出了半個身體,面上那道沉默而綿長的目光,始終靜靜地尾隨着方未耶的身影漸漸地消逝在了走道的那一頭。
一切,又歸於平靜。
然後,世界又會再次變得喧囂了起來。
總是這樣的,白天,落至黑夜,平靜,然後又變得喧囂,總是這樣的,日復一日,周而復始。
時間這道長河,總是帶着你不斷地翻躍高山而又落入平原,不斷地給你帶來重重的創傷,而後又緩慢地爲你平復,總是這樣的,細細地帶走一些什麼,然後又注入一些什麼,抽空,然後填滿,然後再抽空,再填滿。
很多洶涌而過的過程,彷彿飛天遁地,深刻得令人難以忘記。
卻,始終又會忘記。
唯一留下的,
只是一些淺淺的印記,不易發覺的印記,只會偶爾地,在某個陽光灼烈的晨光中,隱隱發痛。
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強,以我之力,換你的安心,以我之心,承你之愛。這就是林一言的愛,同時,也是方未耶的愛。
兩年之後。
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春天。
大街上人潮洶涌,枝頭間有奪人的綠意生機勃勃地閃現。
坐在院長辦公室裡的溫子虛,被門口暗暗飄過的一道身影定住,“柏若承!!!”他一邊大吼着,一邊衝過去一把拉開了門。
柏若承瞬間立在原地的身影。
“不呆在辦公室裡幹活這是要到哪裡去?”溫子虛沉下臉問。
“呃,去院子裡吹吹風。”柏若承隨便應了句。
“吹什麼風?十分鐘後就要開會了,別去了。”
“這裡是監獄嗎?連放風都不許啊?”柏若承沒好氣地吼他。
溫子虛扯住他的衣領,“柏若承,這裡老總是你!別一天到晚曠工好不好?底下員工全看着的。”
柏若承斂眉,怒目而向,“溫子虛,我要來上班已經是對你的格外開恩了,你別蹬鼻子上臉啊!!”說罷,還惡狠狠地揮了揮拳頭。
溫子虛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如利劍,咻咻咻地直射而出,而後,他一字一句地說,“那晚上的約會我不去了,你自己看着辦吧。”說完,鬆開掌握嘟着嘴巴轉身走人。
咻……
衣領被人扯住。
轉頭,看見柏若承彎腰掐胃,擺出一付可憐兮兮的樣兒求饒,“哎喲,我胃痛,要不,就讓我在你這兒休息一會兒?我那個辦公室,到了下午連點陽光都照不到,凍死我了。”
溫子虛也不應他,繃着個臉氣也不行笑也不行的,臉上的肌肉都快抽筋了。
其實要說起來,柏若承現在對他溫子虛,還真算是很開恩了……
兩年之前,他本來早已傷愈出院,可是後來發生的那件事,又差點要了他的命。
在最終得知林一言離開了方未耶之後,柏若承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呆了兩天,沒有進食,沒有入睡,只是怔怔地瞪着眼睛坐着。
以爲他又會再一次死去,拼盡全力地動用了所有的辦法勸說,卻始終無功而返。
“爲什麼?”兩天之後,柏若承又一次因爲胃痙攣昏倒入院後,醒來只問了這一句爲什麼,然後就淚如泉涌。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他只是不斷地重複這三個字,不斷地重複地流下眼淚。
溫子虛沒有問他到底是在爲什麼什麼,柏若承最終也沒有說出他到底是在爲什麼什麼。
也許是在問,爲什麼我放手了,卻還是未能讓他們合好如初,也許是在問,爲什麼覺得明明是堅不可摧的愛情,最終卻還是要自動放棄?也許是在問,爲什麼,爲什麼,方未耶,看起來一點也不難過?
是的,方未耶很平靜。
始終很平靜。
直到後來,柏若承終於忍不住跑到方未耶面前責問她的時候,這纔得到了最終的答案。
“柏若承,我並沒有失去他。”方未耶是這樣微笑着回答他的,“柏若承,我只是在等待他而已。”
只是,在等待而已,並不是失去,並不是背叛,也不是,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