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天晚上等他睡着了,我離開了醫院。一個人開着車在街上慢慢地兜着,靜侯天明。終於到時候差不多了,去三子那。路過鴻運大廈,把車開進去泊好。擡頭看上面還亮着燈,打了陳向陽手機,把他喊下來交了鑰匙,然後一起去。大家都吃得飽飽的,知道今天有得煎熬,完了買好帶去醫院。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閒話,誰都有些緊張,也沒人掩飾。兩個人都挺累,兔子眼望兔子眼,鬍子茬對鬍子茬。他聽我說整個求佛的經過,聽到父債子償的時候,皺着眉半天沒說話,最後嘆了口氣。

怎麼呢?

你沒跟他說吧。

那當然。我說:這點眼力介我還有。

他爸手上有些個人命啊。。。。。。陳向陽臉色一黯:不是這個原因,當年高力強也不會跟他翻臉。他媽也是爲這個跟他爸離的。他小時侯挺崇拜他爸的,後來知道他爸有份參與了那事,他就打算徹底脫離家庭。。。。。。可這血緣親情又豈能輕易割捨,只能自我放逐。。。。。。雖然多少年以後,才知道他爸事先並不知情,事後也抗過命,但畢竟是犯了錯的。。。。。。他沒法原諒他爸,也沒法原諒自己,這麼多年一直是他最大的心結。

我一聽就明白了,想到上次吃韓國菜的時候高力強的話,原來背後還真的是頗有他自己的隱情。想了想,說:可這。。。。。。跟他也沒關係啊,他那時候纔多大。

話是不錯。。。。。。也不光這個,陳向陽頓了頓,又說:其實,中國家庭裡這父子相處實在是太。。。。。。太困難了,這點我深有體會。我跟我爸,那也完全擰着,只能我做讓步,再不然就得逃得遠遠的。我總覺得,象你對你爸這樣,撇開你年幼失怙的原因不說,怕是真在你爸身邊長大也不見得會沒有矛盾。

我。。。。。。我剛想反駁,猛地想起了老猴跟侯爸,自己琢磨了一下,還真的沒準就是。

不過,也有一種可能,就是你爸是個根本不打算干涉你人生的人。是有這種父母。。。。。。陳向陽嘆着氣:但真的太少了。

他微笑說:告你件有意思的事,我羨慕高力強的反叛精神,而他羨慕你的舔犢之情。

啊?我愣了愣。

你燒傷住院的時候不是錯把他當你爸了嗎?拉着他的手不放。他當時臊歸臊,但出來了還挺感動的。他說他這輩子也沒法對他爸有這種感情了。

我怔在那,在心裡揣摩着高力強的心思,不由地沉默不語了。

快到醫院門口的時候,我提到了郝師兄的話,陳向陽臉色陡變。一動不動地站着看着我,象是整個人變成了一根加強型不鏽鋼旗杆。

你怎麼拉?我納悶地:這。。。。。。這八個字有什麼名堂嗎?

過了好半天,他才掙扎道:我得好好想想,我。。。。。。我得好好想想。

恩,郝師兄這人說話,是且得讓人琢磨呢。我笑。

王炮,我。。。。。。他好象有點心神不寧:我。。。。。。我有點不得勁。

啊?你不舒服啊?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先家去歇會,現在還6點不到。手術早呢。我先盯着。。。。。。

不是這個。

我嚇了一跳,一把抓住他:你可別告我,你感覺今這手術會壞醋吧?

不是,我。。。。。。我是。。。。。。他的表情有點古怪,象彆着勁,看了看錶:我是得回去一趟,我好象沒關煤氣,要不就是沒鎖門,我。。。。。。我一直覺得哪不太對,從昨開始。。。。。。我去一下就過來。不回去一下實在難受。

他飛快地解釋着,也不管有沒有解釋出個所以然來,就掉臉走人。沒走了幾步,我正尋思着他這是不是緊張得,就見他往大街上看看沒攔着的,竟然鮮有的不顧形象地跑了起來。讓我眼睛掄圓了,直撓後腦勺。

手術一直持續到快晚上。

這輩子沒這麼焦慮地等過,如困獸一般,就連在拘留所也沒這麼如坐鍼氈。那種急法,就好象夢裡憋着尿,快要炸了,可到處奔跑就是找不到廁所。

高力強進去前被從牀上週到手術車上的時候,還硬撐,氣挺不順。因爲我帶來的他老人家欽點的早點被護士嚴聲喝止了,他根本沒吃到。我只好主動承認了錯誤,劈頭蓋臉地捱了通刺兒。等人走了,才滿臉通紅地衝他:你笑什麼笑?

我哪笑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笑了?又是一個強勁的回力球。

他嘴有點歪,但我其實不是說那個,我知道他那是癱成那樣的。我是真的看見丫眼睛在笑。

就是這麼渾不棱的勁,推進手術室之前也露出了一絲懼意,眼巴巴地看着我們倆。陳向陽回了趟家,好象鎮定了許多,衝他比出個v字。我把大拇指高高舉起,做1級方程式賽車時的鼓勵動作。但,其實,我心裡挺酸,生怕這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這世上的事恐怕都是這樣,你要是早知道了會發生,又這麼個磨心磨肺的勁,那還真不如突如其來地給個痛快好。現在等事情真得進行到了眼前,反而沒什麼好想了。心裡空蕩蕩地,摸不着邊際。但是不再象以前一樣,恐懼會象一把小銼刀,一點一點地把神經銼出無數個口子,慢慢地放着血,每一次哪怕蜻蜓點水般地碰觸都能刺激出過度疼痛的幻覺。

紅燈亮起來之後,就是瞪着它無窮無盡地等待。眼睜睜,眼睜睜。

偶爾無意識地跟陳向陽念念央,大家都心不在焉的。你說前門樓子,我說機槍頭子,嘴上拉着車,腦裡跑着馬,一顆心恨不得飛進去在空中旁觀。

度秒如年。

再後來就沒人有勁說話了。陳向陽兩眼通紅地盯着窗戶出神。我看着地面發呆。

不知怎地,想到了娜姐,那也是刀口上舔過血的人。想到了燉豬,那是死過一次的人。我媽過去的時候,其實一點掙扎也沒有,特平靜,就象睡着了。所以我也特平靜,我覺得她是去哪玩去了,只不過沒順帶捎上我而已。我都能想出我媽會跟我說什麼,就象我小的時候,每次她出門都跟我說的那樣:炮子,好好呆家蹲着,別出去惹事啊,乖點,回頭媽帶果單皮給你吃。至於我爸。。。。。。我已經不記得了。

會這樣的。。。。。。日子久了,也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傷痛,還有心疼,流出來的血,或者掉下來的淚。

我想起我也算有個幸福的童年,在房頂上玩的時候摔下來把門牙磕掉了,嚇了爸媽一跳。然後我哭了,他們倒笑了。老猴衝我喊着,胖子把牙摔房上去,這樣才能長出新的來。

閉上眼,我坐在長凳上,彎下去把頭埋進膝蓋裡。不想。。。。。。再失去了。

雖然從來也。。。。。。沒擁有過。

。。。。。。

終於熄了燈,門開了,搶上去死活從主任嘴裡撬出還算成功四個字,纔算一塊石頭落地。

我和陳向陽對視一眼,長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我難以形容地激動,只知道一頭撞在了牆上,把腦袋使勁地抵了抵,揉了揉,然後纔算笑了出來。

高力強被送進術後無菌觀察室,不給進。就扒在門口張望了一下,隔得遠,也看不太清。但無論如何,我們知

道他這條命算保住了,不由得大家都欣喜不已,心情激盪。

陳向陽又去加班了。我勸他回去休息,他笑着擺手。

跟他告了別,我迫不及待地按他的吩咐打了個電話給娜姐,彙報情況。因爲是娜姐幫忙找的人,聯繫的主任醫師。娜姐也沒說什麼,感慨了幾句,只說人沒事就好。還說老猴問我過去吃飯不。我說不了。

掛了電話,直奔活佛那。他們明就要走了。

昨天太匆忙,心思又不在自己身上,沒顧得上和燉豬多說。現在放心了,感激涕零,只想去給活佛頂禮磕頭。這幾天過得實在難受,所有的情緒都繃得死緊。現在一旦鬆下來,竟然渾身發軟。結果看見活佛我就立刻趴地上了,倒也真的不光發自內心,更兼動作流暢,十分自然。

燉豬跟上師說了,然後跟我一起出去吃飯。我知道修佛的人過午不食,所以還專門問了他。他說現在不礙事。

現在?我聽出話外之意了。

他點點頭:對,現在。

供養者中一個人是開小飯店的,就在附近,所以燉豬連衣服也沒換。我總覺得他是故意要穿成這樣,好讓別人認不出他來。幸好是晚上了,也沒什麼人,不然就他這身行頭還真夠扎眼的。燉豬點的菜,我留意了一下,還是有些忌諱的。但是能吃肉,我挺奇怪。他說密宗是可以的。

酒行嗎?我好奇地問。

按說是不行的。不過今有幾件事,你朋友的這件,咱倆的這件,還有我的一件,加一塊。。。。。。恩,我實在是想一醉方休。他眼神閃爍,哈哈笑說。

我知道他這煙癮不是一般地大,特地讓老闆拿了一條來,說:燉豬,今我挺高興,咱們就菸酒不禁,痛快痛快吧。

他摸着煙,表情溫柔,那模樣就象是摸着情人一樣。出了會神,笑:是啊,今不禁了。我也挺高興,心魔已破,恐怕這趟回去後就打算真的四皈依了。酒倒也罷了,。。。。。。這煙是真得戒了。

我吃了一驚,倒沒在意他說的心魔什麼的,而是他這樣的說要戒菸,那還不跟殺了他是的?但想了想,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我知道所謂的四皈依,是密宗和顯宗不一樣的地方之一。顯宗是三寶,佛法僧,密宗就還多了個上師。我只見了多嘉大師兩面,就覺得在他面前很是舒暢平靜,別說燉豬伴在左右了。換我我都想皈依,於是點點頭,表示理解,沒說什麼。

小館子的包間裡只我們倆,說話倒也方便。燒好的高白,拿瓷盆端上來的,然後就全是辣菜。他先問我後來的情況,我一一說了。提到老方以及之後的庭外和解,他唏噓不已。

酒酣耳熱,房間裡也開始煙霧繚繞。我問:燉豬,你再把地址告我一下,上次鼓來的時候,我一發小去拿的,把地址弄丟了,我還懊喪了半天,怕就此失去聯繫了呢。

他低頭不語。

我看着燉豬,發現他好象是在猶豫什麼,猛地醒悟,趕忙說:噢,不方便就算了。

他點點頭,笑笑:我跟你說,倒不是咱倆之間有什麼不好說的,而是那地方只是我幾年前落腳的地方。上次被當成三無關進去,本來只抱着試試看的心理報了這個地址。我沒指望着人家還記得我,畢竟我呆得也不長,又深居簡出的,所以只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你來之前,我已經給關了10天了。。。。。。你這人太老實,上來就把東西一分兩,一點都不知道藏着掖着,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個極沒心眼的人。再一處,瞭解了你的事,也知道你是有苦衷的。以你當時的狀況,我怕你對羈押沒什麼心理準備,再加上自己也沒存着出去的心了,就想着讓你打打鼓排遣排遣。。。。。。

燉豬。。。。。。我仰頭幹下一大口,覺得嗓子眼發燒。

。。。。。。沒想到,有天晚上又把我拎出去盤了一遍。幸好我不是沒經驗的,從話影裡聽出了點端倪,給搪過去了。原來他們打電話輾轉找到了地界,總算那民風樸實,也沒多打聽就直接說我是那出去的。我以爲這算完了吧。結果臨走的頭天晚上,又仔細地給敲打了全遍。嘿嘿,總算幸運,又讓我給混過去了。第二天就跟收容所其他的人一道遣回。我到了地頭,沒過多久就到多嘉法王那把存着的鼓拿去給你寄了。

他滿飲了一碗,沉默了半天,才說:我離開上師也有些年了。他一直掛念着我。我知道他有意收我入門下。雖然我也參加過其他教派的金剛法會,特別是寧瑪派的幾位仁波切法理深厚,對我也很親切,但最初的淵源卻是自黃教而來。有多嘉活佛做我的皈依師那是再應該不過了,也是極大的殊榮。。。。。。。只是我心魔深種,始終放之不下,做不到離苦得樂,一體不二。佛理我能參能悟,經文我能演能辯,就是每每一念及彼,便不能自已,總是。。。。。。誤入歧途。

他長嘆一聲:。。。。。。唉,幸得上師能體會我苦。。。。。。我總想這次怎麼不帶其他的人,通漢話的多了去了,卻偏偏要叫上我呢?大概就是想讓我自己有所了斷吧。頓了頓又道:藏密頗多法門,神通了得。占卜事情的兇吉只其皮毛。我能算別人的,但自己身在局中卻算不了自己。上次之所以過來,也是另有一位紅教活佛幫我算過,我便又執了妄心,心念一動,再難遏止,總想着,總想着。。。。。。我。。。。。。他搖頭苦笑,住口不說。

對了,我這纔想了起來,問:你昨說要去會老朋友的,會着了嗎?

一個沒會着,已經不在原來住的地方了。另一個。。。。。。他低頭看酒,眼睛裡全是血絲:。。。。。。總算。。。。。。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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