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門外,火光通天,漸入深夜的幕色卻反常的亮如白晝,星星火光照亮了祁國京都巍峨如虹的宮殿。
皇宮裡,人影浮動,凌亂的腳步聲穿梭於九曲迴廊之間,“劈里啪啦”東西不小心摔地的聲音,和着老嬤嬤煩躁的咒罵聲,宮女低低地啜泣聲,彷彿預示着一場混亂的開始。
“吵什麼吵!”輕喝聲在那片嘈雜中顯得異常的突兀,衆人都不自覺地噤了聲。
那個老嬤嬤擡頭一看是碧梧,訕笑着貼了上去:“原來是王妃身邊的碧梧姑娘!老奴失禮了!敢問姑娘,王妃可有什麼吩咐?”
碧梧露出一個安撫的笑,答非所問道:“嬤嬤,要教訓人也是關起來訓,皇宮裡規矩多得很!”
老嬤嬤一聽,臉一下煞白了幾分,也顧不上剛纔的問題了,急忙道:“姑娘說的是!老奴一時糊塗了!老奴這就帶這個丫頭下去!”跪在地上的宮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老嬤嬤慌慌張張地拖着走了。
碧梧這才急急忙忙地擡步繼續往前走去,還未到東華門,就看到一襲白衣的小七正往她這邊趕過來。她忙迎上去道:“公主!暗靈回來了!”
小七淡淡地頷首道:“他現在在哪裡?”
“在紫冉宮!”
小七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腳步微停,擡腳的時候卻走向了另一個方向:“叫他來御書房!”
不過片刻,暗靈就已經到了御書房。
小七擡眸看向他,長久的時間卻只是靜默無聲,眸光深處掩藏得極好的情緒彷彿只是在無聲地審視他。
站在小七身邊的碧梧似乎也覺察到了小七異乎尋常的沉默,不禁悄悄擡頭看了她一眼。
“公主?”暗靈被瞧得渾身驚起一陣戰慄,忽然不安地出聲喚道。
小七這纔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心中暗暗轉了轉思緒,問道:“皇上的事,你安排好了?”
暗靈微低了頭,回道:“是!屬下已經把皇上送到了北倉山了!”
“嗯!”小七輕輕地應了聲,彷彿心不在焉地問道,“暗靈,你到隱星閣已經多久了?”
“呃?”暗靈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半晌方明白此話的含義,急忙道:“已經快要五年了!”
“五年!”小七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微頓了片刻,緩緩說道,“五年前,我記得應該是元召十七年,那時候……隱星閣的暗影還不是現在的暗影!”那話說得極其緩慢,輕描淡寫般彷彿只是不經意間提起。但是那一瞬間,小七身邊的碧梧卻忽然醒悟般瞪圓了雙眼直直地看向了下首的暗靈。
暗靈驀然怔了怔,正思索着該如何回答,卻又聽得小七緊隨而來的低問聲:“京都現在如何了?”
暗靈無暇再思考剛纔的事情,立刻回道:“數十名官員的府邸已被圍住。”
小七雖然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場景,但是如今蕭逸按兵不動,不免有了一絲驚慌:“慕相的府邸呢?”
暗靈正要回答,門突然被猛力地推了開來。暗靈心下警覺,飛掌朝門口的人打去,卻在瞧見門口處的人時,掌風頓減,詫異道:“暗影?”
暗影回掌擋開暗靈已經明顯減低的攻擊,一旋身,人已經站到了小七的近處,沉聲道:“公主!西華門已經快要頂不住了!”
“什麼!”小七霍然起身,問道:“京機衛統領章威如何了?”
“他還在西華門,不過已經身負重傷!”
小七緊鎖了眉,略微蒼白的臉色隱隱透出一絲不安,京機衛才九千精兵,隱星閣三千隱衛,一共才一萬兩千,是她低估了楚中林的實力,卻高估了蕭逸的信任!她這一次出手也許真的太急了,可是已經沒有迴路了!
房內陷入了窒息的沉默,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即使知道每一分鐘都可能是一個危機,此刻卻沒有任何辦法。
“公主!”碧梧卻在此刻突然出聲,仿似思慮良久,卻依然還帶了半分猶疑道,“奴婢有一事相告!”
“碧梧!”小七看了她一眼,微啓口,似乎想說什麼,卻復又抿緊了脣角,瞥過頭去再不看她,只是靜靜地望着窗外,不出一聲。
“公主!”碧梧又低低地喚了一聲,彷彿還慘雜了一絲絲祈求。
小七終於轉過視線,望着她,極輕地嘆了口氣,輕輕道:“說吧!”
碧梧再不猶豫,從懷裡掏出一塊羊皮紙,然後轉動燭臺,調動距離,將羊皮紙湊近燭火旁,只見對面的牆上立刻印出一個怪異的圖案黑影。燭光打在碧梧的臉上,她的一半臉微微通紅,一半臉隱在暗處,顯得詭異難辨,只聽得她忽然幽幽地說道:“祁國其實還有一個更隱秘的勢力。”她的視線未移動分毫,緊緊地盯着牆上的圖案越來越見清晰,然後從頭上拔下珠釵,對這那暗處圖形中心點猛力一擲,只聽得一“咣”的一聲,從牆角處緩緩地伸出一個精緻的鐵盒。
暗影和暗靈都有一瞬間的怔忡,眼睛都一瞬不瞬地盯着牆上的突變,如此神秘的開關,怪異的啓動暗中機關的方式,誰會想得到!難怪可以說是更加的隱秘!
小七隻是把視線定在了碧梧的身上,從剛纔那一刻起就從未離開過。碧梧擡頭與小七的視線相碰,似乎是知道她想問什麼,她動了動脣,卻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此機關只有我一人知曉。”然後她才走了過去,推開那個盒子,那盒子裡的是一塊黃布,密密地包裹着一樣東西,碧梧一層一層地打開,最後纔看到,躺在盒子裡的是一塊漢白玉雕刻成的令牌。
小七眸光閃動,脫口道:“蟠龍令!”
碧梧拿起盒中的白色令牌,交到小七的手裡,搖頭道:“此乃鳳舞印!與蟠龍令本是一體。龍本霸天下,鳳舞應相隨。這是皇族的一個秘密軍隊!”
小七敏感的捕捉到了兩個字眼,“皇族”,那麼碧梧難道是皇族中人?碧梧!碧梧!小七眼裡極快的閃過一絲精光,卻不動聲色地壓了下去,恍然道:“這麼說,這隻軍隊必須要有蟠龍令和鳳舞印纔可以調動!”
“是!”碧梧低聲應道,“而且所去之人必須是皇族中人,方可調動兵馬!”
小七不解道:“他們如何確定此去之人就是皇族中人?”
碧梧道:“祁國每一任皇帝都會在每年的年底送去祁國皇族中子嗣的畫像。”
小七一愣,臉色微變,眼底堪堪浮出一絲譏誚,卻又極其忍耐地掩飾了過去,又繼續問道:“軍隊隱秘在何處?一共有多少人馬?”
碧梧察覺到了小七臉上的一抹異樣,眼神微轉,似是憐憫,又似嘲弄,嘴角微扯,露出一絲苦澀,道:“京都郊外以西的十里幽谷處。共有三萬兵馬。”三萬?衆人心裡不覺一涼,三萬人馬怎麼講都不算多!卻聽得碧梧繼續說道,“三萬人馬,個個可以以一當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