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回到榕樹衚衕的郭家時,郭老漢和郭興已經回家了。
因爲這幾日家裡多來了個被趕出來的小妾,外面早已是風言風語,兩個男人在家裡都覺得呆不住,所以天天早出晚歸,而今日回來後,愕然發現家中沒有一人。心中不甚疑惑。待詢問了隔壁鄰居後,才知曉了事情的原委。
此時見一大幫子的女子回來了,郭老漢爲了避嫌就回到裡屋。而郭興這個算作小字輩的人,則扶着過去幫忙。
“柱子,今兒娘可給你帶好東西了。”郭大娘好似獻寶一般,從安蕙手中拿過食盒擺在桌子上,一一打開,將裡面的吃食擺好。
郭興看着那個精緻的食盒,本就有些發愣,再看了那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和考究的餐具後,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這這……”他這了半天,卻是說不出一句話。
“這是安苒從饕餮樓帶來的吃食,想必你這會子餓了吧,快些端到爹爹那兒,一起吃吧。若是再不吃,可就要涼了。”安蕙溫柔的說道。
大柱子一聽娘子那溫軟的嗓音,心中就是一怔怔的暖意,對着安蕙傻笑點頭,端了兩碟菜進裡屋。
安蕙也跟着幫忙,端着菜進去了。
這邊郭大娘看着桌子上擺着的吃食,卻很是納悶的囔囔自語:“怎麼沒有我們吃的那個魚翅啊?那掌櫃真是小氣。”
安苒有點無語,敢情她要從饕餮樓帶吃食回來,就是爲了魚翅呀?雖然說魚翅很貴,可是帶回來的東西也很好啊,雖然不是雞鴨魚肉樣樣齊全,可這裡面也是有個整隻的燒雞。
郭大娘此時還在爲沒有魚翅而暗暗鬱悶,心中想着自己當時就應該與安苒說清楚,那會子就會送上了。
安苒卻在納悶,若真是帶上兩盅魚翅,那湯湯水水的,一路上豈不是要灑掉大半?
“娘,那魚翅腥腥的又不好吃,帶回來幹啥啊。”繡兒不解的詢問道。
繡兒對於那海味十足的東西不習慣,郭大娘又怎麼會習慣?實際上她吃着也覺得魚腥味濃厚,可是一想到那東西如此貴,卻沒有讓兒子老伴吃到,就覺得不划算。
“要是我說呀,就算是你帶回來,哥哥也是不要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哥哥最是討厭吃魚了。”
郭大娘此時也不好說什麼,很是無語的瞪了繡兒一眼,示意她閉嘴,隨後就又笑眯眯的與安苒紫娘敘話。
一時間,郭家的氣氛十分融洽,一點兒不和諧因子都沒有。
此時此刻,鈴兒來到了林老太爺的面前,告了個萬福,就將安苒囑託的事情說了一番。
林純本來覺得安苒邀請姐姐或是小姑子什麼的過來住也沒什麼不好,畢竟小姑娘一個人,在這大宅院陪他這個老人家,也實在不容易。
起初,聽到鈴兒說道安苒邀請她小姑姑和表妹過來住並沒有反對意見。可是,卻在聽到鈴兒說起她的那個小姑姑是個裹小腳的後,臉上的表情就開始發生改變了。
“你說那是個裹小腳的女子?”林純對於安家的背景很是瞭解,也在一早就知道她有個姑姑嫁到了楊府做妾。按理,安家那樣的情況,能去楊府做妾也算是件好事,可是,一聽是個從小裹小腳的,感覺就不好了。
這時候,給做妾的女子有很多種,有的是平民老百姓的女兒,只因嫁妝合適或是其他願意,纔會嫁給富貴人家做妾;而有的則是府內一早爲少爺準備的通房丫鬟,等開臉後受了寵愛,也就給擡舉成了妾室;而其中有一種,雖然同樣是妾,卻是叫人看不起的,裹小腳的女子,那就是從小要訓練做妾的……
“既然是這樣,那就先不要接到林府了。此時天色以晚,女子出門也是不便,且咱們林府怎麼說也是有頭有臉的,大晚上的突然進來兩個女子,說出去也不好聽。你先去榕樹衚衕,照着我的話告訴小姐,讓她今晚先回來,等明兒再從長計議。”林純雖然對於裹小腳的妾有點看法,可還是覺得詢問過安苒纔好,這般貿貿然,也是不合適的。
鈴兒得了指示,就坐着馬車去了榕樹衚衕。將老太爺交代的話對着安苒說了一遍。
安苒聽後覺得還是林爺爺做事妥帖,這樣突然帶兩個人回去,確實不大合適。她細觀鈴兒表情,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只現在不方便多言,就也沒有再提起。
既然沒法帶回去,郭家又不太樂意,安苒就讓鈴兒將拿來的那個裝有月錢的荷包給了紫娘。
“小姑姑,今日原是我做事不妥當,恐怕得改日再帶您和蕊兒去林府玩了。”安苒歉意的說道,“這些錢你也別拒絕,今兒晚上就委屈些,去我們家的屋子住吧。”
安苒雖然沒有明言,可紫孃的心思卻挺重的,只覺得那邊的老爺定然是嫌棄她的身份。
就此告別,安苒與鈴兒一同坐上了馬車,這纔開始詢問鈴兒事情原委。
“你也莫要糊弄於我,雖然我年紀小,可也是明事理的,爺爺那邊,爲何說不願意?”此時細想起來,老爺子平日裡可沒表現的那麼明理,怎麼此時,又說了這樣的話?
“小姐……”鈴兒有點兒詫異,小姐平日裡都挺好說話的,怎麼現在換了個嚴肅的表情,就讓她感覺不自在呢。
“說吧。”安苒面無表情的說道,既不歡喜也不生氣。“是不是因爲我小姑的身份?”若說真有什麼不合適的,安苒也就只能想到這個問題。
“小姐,咱們林府可也算是有頭有臉的,您小姑姑裹着雙小腳,就這樣進入林府,會招人話柄的。”鈴兒被安苒的眼神看的有些心悸,就將大實話說了出來。
“裹小腳?爲何要招人話柄?”安苒有點兒不解,她雖然也算是在市井長大,可因爲接觸的大抵都是榕樹衚衕裡面的人,雖然都不富裕,可也都是正經營生的。因此,她對於那些子事情,便不怎麼了解。
鈴兒見安苒不懂,心中反而奇怪,這若是養在深閨大院,不知道也沒啥稀奇的。可安苒不是在街市長大的嗎?
“你也莫要保留,知道些什麼就說什麼吧?”安苒此時既然不知道,那就要快點從鈴兒那裡得到答案。若不然,她會感到不安心的。
安苒都如此說來,鈴兒就只能將事情說了出來。
安苒聽鈴兒的那些解釋,這才知道,原來在這個時代,裹小腳的居然只是那些下作的女子。此時,她也明白了林爺爺爲何如此。她能夠理解,可是卻不能認同:“就算如此,也不能以偏概全呀。”
“小姐,老太爺這不是說了明日再與你說嘛?”鈴兒見安苒有發火的跡象,就連忙解釋道。
安苒也不是發火,她就是無奈,“好了我知道了,這事情也是怨不得你的,你也是爲了林府。”安苒雖然惱火鈴兒沒有開始與她說明白,可心裡也能夠理解她的做法,這樣沒有錯,畢竟,她是林府的人。
而安苒,一想到今日小姑姑那不太自然的表情,就明白今日的事情定然是讓她有牴觸了。
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爲何紫娘從始至終,都是那謙卑的樣子,不管是面對郭大娘邱少,還是她的那兩個侄女。因爲,就算是輩分使然,安苒和安蕙要叫她一聲小姑姑。可實際上,就算是安苒安蕙不去理會不去認她。也是不會有人多說一句的,安苒安蕙都是正經人家的,叫一個裹小腳的女人爲姑姑,那本身就是一種對自己身份的貶低。
“鈴兒,今**雖然沒有做錯什麼,可你到底是逾越了,這些事情,爲何不一開始與我說清楚?自作主張的事情,我以後希望再也不要看見了。”安苒平日裡是不想端架子的,因爲在她看來,自己的地位與他們沒有什麼差別,可是,此時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那安苒若是再不豎立威信,那麼以後,就不知曉還能再發生什麼麻煩的事情了。
“是,奴婢知錯了。”鈴兒見安苒那嚴肅的樣子,天生的奴性就讓她立馬服軟,心中雖有不服,可以不好多說。
安苒明白鈴兒心中的不服氣,無奈的嘆了口氣,話語也軟和了一些:“我知你此時定然是不服氣的,只覺得自己沒有錯,爲何還要受我這樣的一個小姐的責罵。可是,你也要明白,今**的所作所爲,讓我的小姑姑心中多了個疙瘩,以後,估摸着也是要與我生分的。”安苒和紫娘實際上也就是今日的接觸多些,可紫孃的和善,讓安苒覺的這是個好姑姑,她有好好與小姑姑相處的想法,若是以後,能在一些事情上幫助到他們,也算是盡了一份心意。
安苒無奈的嘆氣,“這原也是怨不得你的,今日我說的話,你聽過就聽過了,也別往心裡去。”
“是。”鈴兒答的很誠懇,“小姐,奴婢今日逾越了,甘願受罰。”
安苒淺笑,“那就不用了,只要你以後有什麼事情,記得先跟我知會一聲,就行了,怎麼說,我此時也算是你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