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獸咆哮、車架滾滾。
濛濛細雨讓地面變得無比泥濘,道道身影踩着這般泥濘向前衝殺。
一望無際的原野上,兩撥生靈開始了正面廝殺。
李平安坐於地牢、坐於雲端,左手撐着額頭,注視着生靈廝殺的情形,不斷聆聽衆生心聲。
恐懼、暴怒、快感釋放……
各類負面情緒升騰而起,化作了一個個血紅色的符文,填充進入了他背後出現的殺戮大道虛影之中。
後來父親的劫難預示,不斷催促着他去變強、變的更強。
李平安原本其實對修道沒有具體的目標,最開始時就覺得,爭一口氣、做到最好,像是當年在老家時的應試教育,因爲考分就是一種認可。
他閉目盤坐,雙手抱元守一。
沒有任何靈氣涌來。
李平安看着眼前的布條,輕嘆了聲。
“若我周人有過錯,那也就算了,但我們一直兢兢業業,從不敢有半句怨言。
李平安打了個哈欠,些許睏意襲來,這具身體要通過熟睡來消解酒力了。
仙光微微閃爍,太乙真人隨之消失不見。
“若是遇到了打不過的,就高呼一聲:祖師元始天尊!
“在他們城門外圍而不打,再發請帖請咱們附近的這些小國的諸侯過去觀摩,還當着他們的面破口大罵這諸侯的諸多過錯。
“此間還要教他,遇到不平事拔刀相助,遇到強敵先報家門。
就算這場戰鬥商人能贏,商王的精銳主力也會受損,他們的實力會直觀暴露給各路注視着此地的諸侯。
太乙真人卻覺得,自己就這一個正八經的弟子,他不疼誰疼?指望那個住在軍營中的李靖?
李平安笑道:
“獨居此處可聽芸芸衆生之聲,有無盡玄妙。”
李平安還想順勢多勸姬發幾句,一旁牆壁中走出了個紅衣道人。
李平安灑然而笑,閉目散去了這道虛影,心神歸於西伯侯府的地窖中。
太乙真人請教的問題,讓李平安略有些哭笑不得。
“俘虜這麼多?”
而等他終於擺脫父親劫難這個壓力,慕然發現,他已站在凌霄殿前,一步步踏入其中,走向了一片陰影之中,位於那隻無形大手的掌心。
李平安正色道:“圍而不攻是彰顯仁義,暗中挾持那諸侯是爲了體現你魄力,最後他吊死效果其實也不錯,我還以爲是二哥你安排的。”
……
“啊?”姬發一臉茫然。
李平安掐指推算,目中劃過了幾條閃電,隨之閉目深呼吸。
李平安端着酒壺,小聲問:“師叔你打算給火吒什麼?”
李平安心神抽離,迴歸本體,本體釋出一道虛影,直奔聖母宮而去。
姬發不以爲然地說着:
他嘀咕道:“打仗看的既是士兵是否勇猛作戰、指揮者的兵法韜略和臨陣發揮,也看兵器、糧草這些支持,沒有糧草士兵餓都餓死了,異獸衝鋒都跑不動,怎麼打?只是勇武是遠遠不夠滴。”
‘這也是天道越來越強的原因。’
西岐城晴空響起了悶雷。
李平安:……
“禮、文、仁、善、容,這五個字,可是咱們的制勝法寶。”李平安拿着刻刀敲了敲面前的竹簡:
“闡截兩家不可避免一戰,我這弟子若是能操訓的好了,未嘗不能在這次比鬥中揚名立萬。
他剛走,太乙真人解了障眼法,盤腿坐了下來,拿出了一壺仙釀。
“但師侄你想啊,混天綾這種極品後天靈寶,落在一個孩子手中,能不遭旁人窺伺嗎?那火尖槍能不給他安排上嗎?
“貧道這火尖槍也是攻伐寶物,先天靈寶啊,攻伐利器,但是吧,不擅防守。
一支大軍自東南方向快速襲來,卻是姜家與陳塘關李靖率領來的數十萬大軍。
“下次再有這活,罵人的話可以難聽點,這也太文縐縐的了。”
他並未抽走心神,而是體會着這般浮浮沉沉之感,讓自己完全放鬆下來,任由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幅過往的畫面,找尋着此間的真意。
此間之慘烈自是遠不如西洲之戰,許多區域已開始出現降兵。
姬發將一隻木牌放回了桌角:
無他,太乙真人因爲教育哪吒、不是,教育火吒之事,與玉鼎真人吵了一架。
“這些都是在父親所著這些典籍中學到的。
這種戰鬥其實已經與他沒有直接關聯,他是天地維護者,是公與不公的評判者,如果下方突然出現一個仙人對凡人大肆殺戮,那他會立刻降下天譴讓這個仙人灰飛煙滅。
太乙真人?最近倒是有段日子沒見了。
李平安皺眉嘟囔:
“這些俘虜難道都要帶回朝歌城?”
“若是我們也能強大起來,未嘗不能效仿當初商人伐夏,聯合十幾個強大部落,重分天下。”
“困了,乏了,下次再見。”
“有伱跟大哥就夠了,”姬發笑道,“咱們姬家的老規矩,是小的守家業,哥哥去外面打拼,二哥我啊,也想去開闢一個跟虞國差不多的地盤,征服羌人、戰服諸侯!”
被西岐城馴獸家族操訓出來、每一隻都價值非凡的異獸飛鷹,帶來了遠方戰事的消息。
太乙真人嘿嘿一笑:
“怎麼樣?你就說貧道這個師父好還是賴吧。”
“這你大可放心,貧道怎可能不教他?”
姬發嘆道:
李平安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哎你這!”
“對啊,寶貝、洞府、功法,這不都是要傳給弟子的嗎?”
“陪我喝兩杯!”
“這不是常有的事嗎?”
‘每個生靈的思想都是極其複雜的。’
李平安道:“我先睡一會兒,二哥來了也不要喊醒我。”
驀然。
‘這兩家來的還真是時候。’
李平安低頭看去,注視着在原野上廝殺的衆生,感受着沒有仙法仙術的鐵血戰爭。
他有明確的目標,有自身的計劃和期許,也有對未來的憧憬。
“誒!誒!”
“父親還故意在朝堂之上,失禮儀、丟冠帽,與那北伯侯扭打……爲人所恥笑,不就是爲了明哲保身?爲了讓大王對他放下些許警惕,覺得他不過如此嗎?唉!
“父親何時有過如此失態。”
“誰知道,哎,這傢伙也是硬氣,直接吊死了。”
太乙真人笑道:“你是怕貧道只給寶物,不教他做人?”
“世道就是這樣,誰強誰就能開口說話,商人強橫,傳三十餘帝至今。
“不是,師侄你咋了?繼續聊啊,貧道一定要把這身本事都教給靈珠子,這纔是爲師的本分!”
太乙真人說的興起,低頭一看,李平安正躺下裝睡。
“乾坤圈能把飛來的流光啊、術法啊、法寶啊都吸進去,然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只是攻防兼備,還很有趣味,火吒肯定特喜歡。
【帝辛率大軍擊潰東夷諸部落聯軍,斬首十九萬衆、俘虜三十餘萬,東夷諸部落聯軍潰敗千里,商軍正乘勝追擊。】
姬發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這不是有你跟諸大臣嘛。”
“怎麼氣你了?”
“我反正是罵爽了。
也不必有什麼留戀不捨。
遠處傳來了轟隆隆的馬蹄聲。
半個月後。
“沒了,你這個法子真妙!”
“嗯。”
修仙的道境,多少年抵達什麼境界,似乎就成了修行的考分。
李平安興致勃勃地應着。
李平安沒有去思考任何問題,只是在靜靜注視。
那些背後搞小動作的煉氣士也很聰明。
現在,李平安突然發現,他的心境已經十分平靜。
“很強,”李平安豎了個大拇指,“就是有一點,火吒拿着這些寶貝以後戰力大增,他傷了生靈,責任師叔你是不是要負一半?”
被太乙真人恢復了舊傷的老侍衛低頭應答。
李平安摸着下巴,嘀咕道:“能多問一句嗎,師叔你準備怎麼教他?除卻修行、術法、法寶、洪荒見聞之外的那些。”
李平安眼前突然出現了滾滾血浪,彷彿血海翻涌一般。
姬發問:“咋了?”
背後的老侍衛正在收拾碗筷。
姬發見狀自是告辭離去,臨走還不忘道:
“你若是不想露面,我在上面給你弄個院子?就讓這幾位叔伯給你送飯送菜,不讓旁人知道你沒去天界就是。”
太乙真人笑道:
這其實很有趣。
“就是可惜,你說的,偷偷派人進去挾持那諸侯,讓他在我罵完以後外出跪地認錯沒能完成。
太乙真人悻悻起身,揹着手走向一旁牆壁,臨走還不忘嘟囔:
“這有啥不對的地方嗎?
李平安靜靜思索着。
李平安含笑搖頭,問道:“我們周邊沒有什麼蠢蠢欲動的勢力了吧?”
太乙真人晃了晃腦袋,繼續道:
“現如今正是封神比鬥。
他們的目的已經達成。
腳下是亂戰的嘶吼聲,眼前是一片撞來的星海。
“咱們周人給他們抓這麼多人牲,祖父立下了赫赫功勞,爲大商開疆拓土、討伐叛逆,結果呢?死無全屍。
就在戰場邊緣,數十股探馬遠遠近近的潛伏,他們會把這裡發生的戰爭,一五一十複述給他們的主子。
姬發雙眼放光,興致勃勃地說着:
“不了,這裡挺好,住習慣了。”
不必躊躇;
李平安默默喝酒。
“二哥你啊,可以少舞刀弄槍,多來看看這些。”
“哎,是。”
李平安額頭掛滿黑線:“不是,師叔你是想把這些一下都交給火吒?”
不必迷茫;
“鬥法更是要,先偷襲,偷襲不成再藏私,示敵以弱,引敵上套,而後一擊致命,不給敵人任何喘息之機!”
“一般是,”送來該消息的姬發喝了口涼水,“商人的傳統就是抓俘虜,拉回去當奴隸,或者……當人牲。”
但那些不斷出現在戰場各處的幽魂,它們茫然而無措,卻讓這些流血的畫面變得更加沉重。
李平安:這傢伙到底有沒有一點對道主、天帝、超脫者之子應有的尊重啊?
太乙真人嘆道:“我有點事想請教。”
太乙嘆道:“我不就是準備給火吒搞點寶物嗎,玉鼎師弟就生氣說我會釀成禍端,回了崑崙山中修行。這能闖什麼禍?給孩子一點防身的寶物,這能闖什麼禍?”
“你看父親,都怕成什麼樣子了。”
“這可是洪荒的古禮。”
“師父是做什麼用的?那自然是要教徒弟的,爲徒弟指明前進的方向。”
太乙真人輕輕挑眉,在袖中慢慢向外掏寶貝:
“最開始吧,我就想,先給這孩子一條混天綾,混天綾可攻可守可困敵。
太乙真人將盞中仙釀一飲而盡,笑道:
“那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洪荒之地,歷來就是誰的拳頭大誰硬氣,誰的背景硬誰強橫,貧道的弟子豈能怕事?”
“還好,朝歌城已經禁了人牲之事,那些祭祀也被幹掉了大半,屠戶也沒了。”
“這個乾坤圈給他防身是不是很妥當?
李平安瞪眼道:“二哥!這話可不能亂說!”
他忽地驚醒。
但天空中出現了一片陰雲,陰雲中似有千軍萬馬在吶喊,整個西岐城落下了濛濛細雨,雷聲滾動。
此前他們一直幫助東夷部落衝擊商人領地的腹地,但當帝辛的大軍出現在原野之上,這些煉氣士直接遁走了。
玉鼎真人勸他不要太寵溺弟子,要讓弟子受些苦、經歷點磨難,尤其是火吒降生時就自帶法力,短時間內就能抵達天仙之境,若是不加約束,肯定是要出問題的。
“沒事,就是感覺,戰事征伐,死傷如此之多。”
“這個,貧道想想。”
“然後貧道就想啊,你看!
“攻防都有了,這麼多寶貝在我徒弟身上,他萬一被那些別有用心的截教仙盯上偷襲怎麼辦?本着打不過就跑的原則,是不是該給孩子配一個逃命趕路的寶貝?剛好,我這有一雙風火輪,踩上以後在絕天大陣之下都能日行十萬裡!”
姬發看了眼左右,只看到了幾個遠遠近近的大火盆子,笑道:“這裡不就咱倆嘛,我是被商人氣到了。”
“我喝凡塵酒,仙釀這身體遭不住。”
這支大軍直接衝擊東夷部落聯軍的後路,又沒有將後路封死,東夷部落頃刻間開始全線潰敗,各處響起了退兵的號角聲,一隻只異獸在失控的邊緣掉頭逃竄。
“貧道最得意的幾件寶貝。”
看太乙愁容滿面,李平安還以爲發生了什麼大事,與姬發閒聊幾句就打了個哈欠。
‘那,開闢新天地之後,天道是否還要存在?’
“我哪有這腦子,我就按照你給我的步驟,一步步走的啊。”
他此刻着實有些惱怒。
倒也不是因爲其他,問題就出在朝歌城中,那個大勝歸來的帝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