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棒了，太棒了，這簡直太棒了！”
雲衡光以罕見的失態連喊了三聲太棒了，但她卻並沒有在意，作爲一個研究者，她太清楚樓五塵交給她東西的價值了。
過去的仙道並非沒有計算，事實上法術的施放必須要以計算爲基礎，而她們的各方面研究也同樣離不開計算，在這種需求之下誕生了相應的學問，並有很多人在這條路上走出了一些亮點。然而因爲仙道和仙人本身的特殊性，這些亮點就像零散的珍珠，無法形成統一的系統，甚至遠遠不如樓五塵前世古代的算學。
這種情形在上門創立啓光院之後發生了一些好轉，羣體的研究和交流總是促進發展的最有利形式，然而這並未從根本上改變這一切——修仙者本只是整個世界上極小的一部分，而在這其中願意研究又加入了啓光院的，就更是少中之少。
在這種情況下，樓五塵展示的數學帶給雲衡光的是無以倫比的衝擊：她從沒有想過，能有一種體系將萬事萬物都以一種標準統一的方式描述出來，只要理解了它，甚至一個普通人不需要多少才智，就能按部就班地破解出那些先賢大能們苦苦追尋而不得的難題！
在雲衡光的眼中，那些公式和方程實在是太過簡潔明瞭，甚至顯出了一種動人心魄的美來！
“太棒了！”雲衡光興奮地站了起來，握住樓五塵的肩膀激動地說道，“有了它，再加上五塵你的力量，我們一定可以將仙門功法和天宮系統的秘密徹底破解出來！”
然而，樓五塵接下來的話卻出乎了雲衡光的意料：“抱歉，師尊。接下來我可能要離開……比較長的一段時間。”
雲衡光驚愕地看着自己的弟子：“離開？爲什麼？去哪兒？”
“數學並非一個人的智慧。”樓五塵說道，“以師尊您的才智，應該不需要我就能理解數學的美妙吧。而我在這裡，應該也很難給您提供更多的幫助了——所以我要離開天宮，到地上去。”
雲衡光越發不解：“去地上？去地上做什麼？”
樓五塵認真地看向自己的師尊，緩緩地解釋道：
“這其實是我之前就想做的事情——我要去地上，建一所學校。”
“您不這麼覺得嗎？其實知識的學習和使用，並不限於修者內部，所有人都可以理解和掌握知識和方法，與能否修行無關。”
“在那裡，我會給孩子們教授您眼前的代數，幾何，概率……”
“不光是數學，還有物理，化學，生物，地理——不光是下谷有修行資質的孩子， 還有更多無法修行的普通孩子……”
“從那裡，將會走出每一個都掌握了您眼前的數學甚至更高深知識的孩子，他們將成爲比仙人更加淵博和睿智的——凡人！”
雲衡光沉默地看着樓五塵，久久不語。
“……五塵。”雲衡光凝重地開了口，“即便你教出的弟子們學會這一切，可如果他們無法修行，你讓他們用他們的知識來做什麼呢？僅僅爲你做一些計算的工作，成爲了研究的輔助嗎？”
樓五塵感受雲衡光眼神中的疑問，他再次確認到：自己的師尊——是一個好人。
然而，即使是師尊這樣的智者，在時代的大潮前，也並不一定能看透自己這一隻小小蝴蝶所能掀起的風暴。這與個人的眼界無關，而是另一個文明在維度上的不同！
“不。”樓五塵如此回答道，“當他們掌握知識之後，將不會爲了我，而是會爲了他們自己——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
樓五塵離開了啓光院。
離開之前，雲衡光鄭重地對自己的弟子說，自己將盡全力滿足他的一切需要。
如果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就回啓光院來找我吧——雲衡光話中的溫柔和包容讓樓五塵感到一陣溫暖。
可是，如果師尊知道自己是意圖顛覆仙道的神道中的一員，會怎麼想呢？
樓五塵不知道。
他既不認同仙道，但同樣也並沒有完全贊同神道；他相信靈氣的利用有其必要性，卻也同樣認爲目前的方式需要改變。
如何改變呢？樓五塵曾經試圖自己一步步再現出現代科學的力量，可個人研究的成果在作爲修者的力量面前顯得如此微弱，僅僅只能依附在法術的體系上完善和強化法術的力量。直到前不久，他才猛然回想起來這個簡單的事實——科學研究，不是一個人所能做成的事。
智者站在巨人肩上遠眺，後來者踏着先驅的腳印前行——無數人努力的積累和醞釀，纔有了宏偉浩瀚的科學大廈！
……當然，正如師尊所洞悉到的那樣，即便是傳授了知識，沒有運用的場所和環境也毫無意義。若是單純開設學校，那麼走出的人也只能作爲輔助自己研究的工具，這顯然不是樓五塵想要的。
就像那句話說的，想要資本主義的一部分，就必須要獲得它的全部。想要現代社會的科學，也同樣必須要——
——嘛，那些就是爲時尚早的話題了。
現在的第一步，就先從學校開始吧。
來到接引殿接取了師尊特意爲自己發佈的超長期外出任務之後，樓五塵算了算時間，離最近的一趟飛天艇出發還有兩個時辰。
“正好趁這個時間，去處理一些該處理的事情吧。”
樓五塵先去找了王育水——他在接引殿看到了王育水接取的巡邏任務。其實接引殿本來是不會看到具體每個任務是誰接了的，奈何王育水的字實在是太有個性了，即便是普普通通的一橫都能讓他體現出鮮明的個人風格……
所以樓五塵很快在巡邏路線上找到了王育水，他正扛着一把大大的三叉戟夯嗤夯嗤地邁着步子從通明殿前走過。雖然他走得非常認真，但那過分認真的姿態卻無法不讓人感到一種可愛的滑稽感。
總覺得，這傢伙是會陰差陽錯找到一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然後上演一幕幕愛情喜劇的類型……
樓五塵對自己腦子裡莫名閃出的奇怪念頭啞然失笑，搖了搖頭叫住了王育水，將王家的傳家寶鐲子交給他並原話轉達了王大娘想要抱孫子的殷殷期盼之後，嘆了口氣拍了拍王育水的肩膀：“有空回去看看。”
“好的樓大哥，等我做完這趟任務攢夠了最近修行和坐飛天艇的貢獻，就回去看看娘。”
“嗯，那我先走了。對了育水，你最近有沒有見到小白？”
“小白？”王育水愣了一下，“哦哦，樓大哥你說衛少白嗎？我昨天還剛見到他了來着。”
“哦？那他有沒有哪裡顯得很奇怪？”
“唔……大概是我和他不太熟，我覺得好像沒什麼奇怪的……”
“是這樣嗎？”樓五塵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時間，“既然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我就不直接去找他了。育水，這裡有一封小白家裡給他的信，你幫我轉交他一下吧。”
“好嘞！哦，樓大哥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