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白庸震驚的表情,韓林心中自是暗爽不已,但他卻不知道,白庸所震驚的並非這首詩本身的意境高遠,而是有所記憶,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白庸心中琢磨着,好似是在玄尊從天外天世界帶來的書籍中見到過,但一見對方自信滿滿的樣子,又覺得有些不確定。
他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可也必須是用心看的方能記住,那時他年紀尚輕,好奇心強,在那些天外天的書籍中,反而是對一些內容奇思妙想,甚至可說是荒誕的神怪小說更感興趣,至於詩歌集等只是粗略一翻,並沒有特別注意,現在回想起來記憶不免模糊。
他本想開口詢問,可一看韓林毫不猶豫的承認這首詩是自己所做,這等確認無疑的態度,令他有些猶豫,畢竟這可是一件關乎名聲的大事。抄襲也許僅僅是小錯,也如果將抄襲作品的原作者踢開,冠上自己的大名,那就是不可饒恕的大錯。
盜他人名作爲己著,這等行爲比偷人錢財,甚至偷人性命還要嚴重百倍,所謂欺世盜名,那可是要遺臭萬年的。有大志者尤爲忌憚,否則就算將來有所成就,也會被人瞧不起,甚至載入史冊,永遠被人譏笑。
試想阿摩羅這樣的人物如果做下欺世盜名的行徑,恐怕人人提及時都不再敬佩或驚歎,而是嗤之以鼻。神可汗的名聲是別指望了,甚至草原之民都要引以爲恥。
當初遇見的魔修者周盜寒,雖然也口口聲聲稱要以掠奪來彌補天道不足,坦言自己是小人,可這等不要臉的事估計也做不出來。
思慮至此,白庸心想許是自己多慮了,韓林又不是傻子,豈會幹出這等不考慮後果的事。
何況,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那麼無恥的人呢?
若真是抄襲,他應該有所猶豫纔是,而不是現在這般坦然自若,受之無愧。畢竟羞恥心人皆有之嘛!
韓林能在數個月內連續突破境界,這等修行速度世所罕見,肯定也有氣運加身,可一個欺世盜名之徒又怎麼會得到上天的青睞呢?除非他是老天的私生子……
白庸微微晃了晃頭,將這等亂七八糟的念頭清除掉,這時便聽見越凌仙在品評詩中名句。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句詩大巧若拙,前者聽上去似乎毫無道理,煙又怎麼可能會是筆直?後者聽起來太俗,因爲太陽自然是圓的。可閉上眼一想,直煙圓日的情景就浮現出來了。要說另尋兩字來替換,卻是再也找不出。這就是詩的絕妙之境了,口裡說不出來的意思,想去卻是逼真的。看上去似乎無理的形容,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
韓林露出既謙虛又有一種爲自己能做出這等名句而自豪的表情,笑道:“師姐過獎了。”
倒是旁邊的徐豪略帶疑惑問:“韓師弟曾經來過北漠嗎?”
“當然沒有,這是我第一次……”韓林心中突來警覺,改口道,“哦不,小時候曾經跟長輩來過一次,但印象不深。”
徐豪點頭道:“怪不得會有第二句‘徵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以雁喻人,出漢入胡。”
白庸也道:“那你的長輩也一定是官府中人,這最後一句‘蕭關逢候騎,都護在燕然’顯然是描述漢使出關的情景。”
徐豪疑道:“師弟不是出身商賈之家嗎?哪來的官府中人。”
“這個,我說的是長輩,並不是指自家親戚,而是父輩結交的朋友。”韓林略顯慌張的問答。
見此,越凌仙狐疑的問:“這首詩該不會不是你做的吧?”
韓林神色一定,以堅定的語氣道:“當然是我做的,師姐熟讀古文詩集,如果真是抄襲,難道會不知道嗎?”
“這倒也是,畢竟這等名作,一旦出現必定流芳百世,迅速傳揚開,創作者不會無籍籍名。質疑師弟,是我魯莽了。”越凌仙也覺得自己這番質疑過於無禮,後果嚴重,以她的高傲也道了一歉。
然而白庸心中剛掐滅的疑問再度浮起,思忖着或許有空回玄宗查找一下那些詩歌集,如果真有一樣,必須提醒韓林一下。年輕人愛出風頭,喜歡吸引他人注意的浮躁心性在所難免,可錯誤也有輕重之分,有些錯犯下還能回頭路,有些錯犯下就很可能會毀掉一輩子,永遠別想在別人面前擡起頭。
不想在這話題上繼續深入,白庸有意轉移,將衆人注意轉至如何渡過無盡沙漠上。談話中,爲使越凌仙與韓林不忌諱稱呼,主動提出喚字號即可,反正他也不是那種被人喚前輩或師叔祖就會欣欣然的人。而兩人也借坡下驢,倒是性情溫和的徐豪依舊堅持。
“白前輩,以你和越師姐天人境的修行,難道這沙漠中還有能困住咱們的東西?”
白庸不藏私,道:“我打聽過,這無盡沙漠除了天災外,還有兩大人禍,一者爲厲瞳馬賊團,經常在無盡沙漠中攔路截殺過往商隊,其首領經叛道六重金丹修爲,二首領經國才四重元神修爲,兩人是親兄弟,配合無間更兼地利,以前縱然有大門派剿殺也是無功而返。另一人禍其實該稱爲妖禍纔對,無盡沙漠中有一上古兇獸顒,經常掠食過往行人。”
“顒!”越凌仙似乎也曾聽過這個名字,“《詩?小雅》中有一句四牡修廣,其大有顒。《山海經》中記載,有鳥焉,其狀如梟,人面四目而有耳,其名曰顒,其鳴自號也,見則天下大旱。”
白庸點頭道:“就是這個顒,作爲大旱的災鳥,沙漠可謂它最適合的環境了。”
“等一下,師姐你剛說《詩?小雅》,難道是《詩經》!”韓林突然驚訝一聲。
越凌仙微微皺眉,帶有不快道:“當然,這還用問嗎?《詩經》是天下名著,與《書》《禮》《易》《春秋》併爲爲儒學五經,是讀書人必閱之學問。”
“……沒想到這裡也有《詩》《書》《禮》《易》《春秋》。”韓林以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喃喃。
徐豪幫忙解釋道:“師弟經常會犯這種常識錯誤,大概是生病後忘記了不少東西。”
越凌仙沒興趣追究,對白庸道:“照你所說,馬賊劫掠過往商隊,那麼便不會對我們下手的,需要小心的就只有上古兇獸顒。”
“照理是如此,磐沙神宮召開萬道爭鋒,厲瞳馬賊如果聰明的話,就不會選這個時間段對修仙者下手,否則會引來天下門派羣起誅之。”白庸點點頭,忽而想起什麼,補充道,“至於兇獸顒,我聽附近人說,沙漠中有一名怪人,專門跟顒作對,經常出手從顒口中救人,被過往行人奉爲恆沙守護神。”
(齋主:明天的更新會修改開頭,不過說是修改,其實就是插入一點內容,已有的內容不會改。於網文而言,這本書還是慢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