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議論間,擂臺上再起變化。
白庸一掌崩碎九霄劍氣,餘勢不止,雄渾掌勁繼續推向步蒼穹。氣勢醞釀起來,在他身前彷彿出現了一艘乘風破浪的巨輪。
海浪再兇猛,也不過是它前進的助力;大海再無邊無際,也有抵達彼岸的一天。
掌勁所過之處,遍地結冰,漫天霜寒。
面對白庸強橫的反擊,步蒼穹先是一驚,有些始料未及,隨即穩住心神,雙手合併,道元涌動,化作五柄擎天巨劍,包含如大山般沉重的氣勢,橫檔在前。
鐵鎖橫江,山嶽鎮海。
巨輪撞上五座劍山,發出砰然巨響。劍山先是一晃,劍身顯現裂痕,隨即穩住衝擊,緩緩消去巨輪的衝擊,任憑一波又一波的掌勁衝擊,我自巋然不動。
戲無涯略顯詫異:“五嶽劍山,是《非劍訣》中的頂層招式,一經使出,正氣加身,諸邪辟易,萬魔不侵,步蒼穹這小子可沒有外出經歷實戰,單憑閉門造車居然能這麼快習得……對了,此子是土德之身,倒也在情理之中。”
步蒼穹是土德之身,也即體內五行元素中,土元素佔據五成以上,所以學習土行招式一日千里,比常人快上百倍。
白庸一招受阻,若按照步蒼穹印象中的習慣,他就會後退,等對手氣勢回落再尋機會。然而此刻,他卻是哈哈一笑,縱身一躍,豪情萬丈,以擊鼓的節奏吟唱: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曾雲,決眥入歸鳥。
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他雙手以怪異弧度舞動,看上去柔弱無骨,彷彿兩條蛇在纏綿,最後狠狠地紮在五嶽劍山上,力道之兇狠,猶如一把大鐵鑽,一頭撞擊在岩石上。
這是萬木纏絲手中唯一的強攻招數,千須鑽
光論威力,千須鑽遠不及五嶽劍山來得厲害,可一則剛剛五嶽劍山受到滄海回浪掌的一擊,已有損傷;二則五行水生木,千須鑽吸收了滄海回浪掌的殘餘掌力,威力加倍;三則五行木克土,五嶽劍山屬土,自然被克;四則有還真法音破壞五嶽劍山的劍意。
削敵厚己,在這四大優勢的加成下,千須鑽竟是一舉攻破了品階遠在它之上的五嶽劍山
這招五嶽劍山聯繫着步蒼穹的心神,是他全力施展出的護身屏障,被攻破後頓時心神受傷,嘔出一口鮮血。
白庸雖然也是全力出招,但千須鑽品階不高,以他現在的深厚根基,在使出這一招後有大把的餘力可接着攻擊,頓時掌力一凝,就要往步蒼穹頭頂壓下。
“怎能讓你得逞非劍之妙,在乎人亦劍,劍亦人,人劍不分彼此,即爲人劍合一。人心即劍心,劍之心,亦爲——心之劍”
步蒼穹身處險境,卻沒有半點屈服的意向,強行壓下內傷,運轉周身功力,身形一轉,整個人化爲一柄巨劍,迎面而上,也要以攻破功,置於死地而後生。
這招心劍反撲,威力極其恐怖,劍修者往往都會修煉一把本命劍元,作爲人劍合一的基礎,但非劍訣不用劍,自己本身就是劍,所以修煉的本命劍元就是這柄心之劍。
這柄心之劍就是步蒼穹的本命神通,相當於術修的元神,武修的金丹,最是強悍。
然而今天的白庸就像是磕了猛藥一樣,簡直是換了一個人,跟衆人印象中習慣避實擊虛,以柔克剛的形象完全不同,面對這招本命神通怡然不懼。只見他雙手朝天結印,吸納九天上的無窮罡氣,凝成一個似玄非玄的道印。
戲無涯認出此招,訝異道:“是《混元破虛勁》中的赦元玄天印,能吸納玄天罡氣,增強招式的威力,不過運用這招時自身內功難以調動,所以大都是用來輔助他人的,加持在自己身上的話,威力並不算強大。這小子今天是怎麼了,用的都是一些低階武學,這不是成心鄙視對手嗎?”
隨口就將四品武學定義爲低階武學,那些求之不可得的中小門派的掌門恐怕都要淚奔。
冉霸執意要與他唱反調:“就算如此,用上赦元玄天印依舊不是心之劍的對手,相互對撼必然落敗。心之劍由人之信念所化,比劍氣還要堅固十倍,如果會輕輕鬆鬆被破掉,齊師兄當年也不可能技冠羣雄。斷師弟雖然在劍法造詣上勝過齊師兄,可兩人真要分勝負,齊師兄的勝算仍在七成以上。《非劍訣》早已脫離劍法桎梏,到達無劍勝有劍之境。”
“哈哈,就算是這樣,我仍看好白小子,連你都能想得到的事情,他難道想不到嗎?怎麼可能沒有後招。”
這傢伙是在諷刺我冉霸臉一紅,正要發怒,卻聽擂臺上再度傳來吟唱,這次是一首禪詩。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果然,白庸的攻擊不止如此,他再度運用還真法音,直擊步蒼穹的道心:“既是非劍,何來人劍合一劍非劍,人非人,劍心非是人心,劍本無心,又何來心之劍步蒼穹,你是緣木求魚啊”
“化天地陰陽,轉定一乾坤,赦元玄天印”
白庸先是一聲喝破步蒼穹的道心,接着雙手結印,匯聚玄天罡氣,凝成兩個巨大的掌印,雙掌擊在心之劍上,發動震音勁。
不用絕招,純粹以拳勁硬撼,便聽“嗡”的一聲,雙掌振盪如幻影,瞬息間就與心之劍撞擊了千餘下。
在這一擊迸發的勁力衝擊下,白庸迅速後退,納元回氣,平復急喘的氣息。
步蒼穹則直接被震退出心之劍的形態,還原本體,卻是面如白紙,衣衫襤褸,全身皮膚都有破裂的傷痕,血絲緩緩流出。
“既是非劍,何來人劍合一……劍非劍,人非人……劍本無心,何來心之劍……”
步蒼穹對身上的內外傷絲毫未覺,反而低頭喃喃着白庸說的話,目光無神,不知看向何方,臉上神情陰晴變化無定,體內的真元混亂,劍意似出非出,有崩壞的跡象。
主席臺上的冉霸見此情形,心中一驚:“不好,氣息混亂,忘心失神,這是走火入魔的跡象”
他正欲出手救人,卻被戲無涯攔住:“比武未分勝負,不可打擾。”
“這時候你還關心比試勝負再不出救人可就要出事了戲無涯,齊師兄眼下不在場,你偏袒自家弟子偏袒得太過分了”
冉霸怒目圓睜,幾乎就要動手打架。
這時,宗守玄喝止道:“冉師弟稍安勿躁,無涯這麼做可都是爲了步蒼穹好。他現在的情況看似走火入魔,實則是心境上的一種考驗,通過了便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心魔亦是心磨,心神得到磨鍊,是可遇不可求的機緣,步蒼穹於險境中突破自我,是對自我之道的一種肯定,哪怕這場比試最終落敗,對他將來的成長也有莫大幫助。險關一過,便是萬里坦途。”
冉霸仍是憂慮:“可是……萬一失敗,沒能克服心魔,他的前途就徹底毀了。到時候,我們想救也救不了了。”
宗守玄信心十足的笑道:“冉師弟多慮了,玄門正宗的弟子,哪一個不是擁有大智慧和大毅力,何況是齊師兄選的徒弟,相信他的眼光,靜觀其變吧。哈,你看連白庸都選擇在一旁等待,我們做長輩的又怎麼可以輸給他呢?”
冉霸被說服,不再堅持,只是靜靜注視臺上狀況,隨時準備出手救人。
見到這一幕臺下弟子也是議論紛紛。
“難道是心魔發作?不會吧,這才交手沒幾招啊?虧他比賽前還講得頭頭是道,怎麼一下子就中計了。”
“白庸的智慧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幾句話就把人的心魔給勾引出來,這也太恐怖了”
“我看還是那幾首詩的效果,沒聽見掌教他們時候,這是還真法音,《九章天韶》上面能夠直擊道心的功夫,而且非有緣者不能領悟,不真正精通音律,修爲再高深也沒用。”
衆人當中,洛紅塵更是直接指着步蒼穹,捧腹大笑:“這小子太搞笑了虧他先前巴拉巴拉說了那麼一大通話,還以爲會有點真本事,沒想到是豬鼻子插蔥——裝相沒聽說過盛名之下無虛士嗎?白庸名氣那麼大,他都有膽挑戰,還自信滿滿的樣子,我以爲多多少少能製造點麻煩,沒想到這麼不禁打,簡簡單單就被勾出心魔,心思那麼雜,打個屁啊”
冼凡心點頭贊同:“定力太差”
有過並肩作戰的交情,蟠雲莊三人自然是堅定的站在白庸那一邊,儘管口頭沒有說,三人心中對白庸其實十分佩服,並不僅僅是他的智慧和武力,更重要的,是當初紅世雙巫突襲後,正道慘敗,三人都是志氣闌珊,認爲大局已定,無力反抗。唯有白庸在那時候仍堅定認爲有逆轉的希望,鼓勵衆人不要放棄,一心堅定,主導了那一場夜襲戰,於不可能中取得勝機,從而逆轉了局勢。
池州一戰中,後期能那麼順利,很大程度是得益於這一戰,堅定了衆人的信念,知曉敵人並非無法可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