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佳麗看得多了,因此,等閒即使是在百花羣中,李賢依然是應付裕如。如果只是美貌侍女願意幫你揉捏肩背再加上遞水果斟酒倒茶,這應該是很美妙的,但是,似乎是在許老頭的授意下,這些女子的手有日益向不規矩發展的趨勢,他便有些忍不住了。
“啊咳!”
他藉着咳嗽拂落了一雙正漸漸伸向他大腿根部的手,心裡着實把許敬宗罵得狗血淋頭。看這幅做派,這些人估計不是調教一天兩天了,可想而知平日許敬宗待客的模樣。出姬妾享客原本是這年頭達官顯貴很平常的舉動,但是,他卻不是那些甘之如飴的人之一。
“許相,你剛剛說要我賞百花宴,我怎麼連一朵花都沒看見?”
此話一出,他就看到許敬宗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後拍了拍巴掌示意那些侍女退下。這人一走,那些若有若無的絲竹之聲頓時全都沒了,就連準備酒菜的僕役也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絕對是訓練有素。
“殿下如今年歲日長,開府建宅的日子也不遠了。殿下乃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愛子,人手自然是不缺的。而以殿下的身份,他日必定會獲賜大宅,到了那個時候……”
說到這裡,許敬宗忽然停了下來,而悶頭喝酒吃菜的李賢則頭也不擡,自顧自地掃蕩着美酒佳餚。直到半晌沒聽見下文,他方纔擡起頭來,這下可好,對面竟然沒人!
東張西望之後,李賢幾乎把眼珠子都瞪了出來也沒看見許敬宗的人影,不由嘀咕這六十多歲的老頭居然和年輕人一樣敏捷。正尋思許老頭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時,他只聽一陣環佩叮噹聲,緊接着,旁邊的小門就出來了兩個盛裝的少女。
只見兩人面目極其相似,左邊的少女純白褥衣,淡紫長裙,身材微胖;右邊的少女則是一身絳衣絳裙,身材偏瘦。她們全都沒有梳髮髻,如雲秀髮只是長垂肩頭,別顯少女的純真風情,但是,兩人的表情卻都有些怪異。
這些年李賢在宮裡接觸最多的就是女人,所以不管怎麼裝扮,年紀多大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從這兩個少女的臉蛋和身材尺寸來看,年齡絕對不超過十四歲。問題是,她們是誰?
“許嫣拜見殿下!”
“許瑤拜見殿下!”
聽到這兩個嬌柔的聲音,再看到兩張幾乎可以說是鐵青的臉,李賢心中的疑惑就更大了。兩個少女的裝扮和剛剛那羣侍女姬妾全然不同,而且舉止中也流露出了幾分貴氣,大約不是平常出身。
要說大唐最最不缺的就是政治鬥爭,從李淵建國到現在,被貶的被殺的官員不知有多少,所以往日的高門貴女淪落微塵的也不在少數。再說了,這年頭奴僕往往都隨主人姓氏,這兩位雖說自稱姓許,但天知道和許敬宗究竟什麼關係。不過,這擺出的臉色是給誰看的?要她們出來待客這事情似乎和他李賢沒有關聯吧?
他正忖度着想要發問,那位自稱許嫣,稍稍年長一些的少女便在李賢左手處坐了下來,用銀壺斟了一杯,又將自己面前的酒盞斟滿,然後舉杯說道:“爺爺有事不能久陪殿下,所以就由我們姐妹代勞了!”
爺爺!這……她們是許敬宗許老頭的孫女?
李賢幾乎沒有把眼珠子瞪出來,他真的被嚇到了。這年頭確實女性開放,問題是,還不至於開放到作爺爺的把倆孫女弄出來招待貴客吧?就算他是沛王,可許敬宗是誰?那是太子少師,同東西臺三品,監修國史的宰相!天哪,這世界真的亂套了!
看到他呆愣愣的神情,另一邊的許瑤忽然重重冷哼了一聲,然後忽然把手中的帕子一甩道:“姐姐你還道他是爺爺?他爲了一個女人,把爹爹趕到嶺外那麼多年,好容易把爹爹弄回來當個縣令,爹爹卻又去世了,可憐我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着!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絕情絕義的爺爺!”
真的假的?
李賢有些疑惑,轉頭去看許嫣,只見這一位姐姐臉上強裝的鎮定完全無影無蹤,眼眶中的眼淚還在打轉,眼看就要忍不住了。此時,他對兩人的身份再無懷疑。
他只知道許敬宗是冊立武后的功臣,至於貪財之類的奇聞軼事還是幾個宮女多嘴告訴他的,至於其它的事情,他就真的一無所知了。不過,這姐妹倆如果說的是真的,那許老頭還真是有人品問題。和這種傢伙合作,多長一個心眼還遠遠不夠,起碼要多兩個。
“殿下別聽小妹胡說,爺爺對我們很好……”
許嫣這句轉圜還沒有說完,便立刻被許瑤一口打斷:“都這個時候了,姐姐你還幫那個死老頭說話?奶奶死的早,他滿屋子侍妾也就算了,偏偏看上了一個婢女,還花了大心思給她改姓虞,捧在手心當作了夫人。結果倒好,那賤人慾求不滿找上了爹爹,三番五次穿幫了,他不但逐了那個賤人,還上表告說爹爹不孝,貶去了嶺南,生生送了爹爹的性命!如今就連大哥也不能倖免,被老東西上表逐去了嶺南,又把我們視作家伎一般弄出來待客,這樣的人,你還叫他爺爺?”
好嘛,一口一個死老頭老東西,這個許瑤還真是口無遮攔不管不顧!李賢心中咂舌之餘,對許敬宗的人品更有了深刻的認識。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許敬宗第一條第二條全都沒做好,居然一本正經地幹着治國平天下的大事,真真是……算了,這事情和他沒關係,反正他也沒打算遂了許敬宗的設計。
李賢重重咳嗽了一聲,終於把兩人的目光拉回了自己身上,只是,一個怒目而視如金剛,一個梨花帶雨如林黛玉,這種感覺真是不同凡響。他二話不說長身立起,瀟瀟灑灑地躬身一揖道:“兩位小姐請告知許相,我也有點事情,不便在此久留,就此告辭了!”
在四道炯炯的目光中,他轉身揚長而去——否則他能幹什麼,去管許老頭的家事?笑話,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沒看他父皇也壓不住他母后麼,他有什麼資格去管許敬宗的超級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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