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只有夢魘可以解釋如今在海人整條防線內發生的這可怕一幕。
自北而南數萬裡的防線,數十處大型峽谷防禦陣地內,那些聚集起來,準備向夏軍發動進攻的海人精銳軍團,這些在亞特蘭蒂斯擁有青銅、白銀甚至是黃金貴族稱號的戰士,就這麼一片片彷佛割麥子一樣倒了下去,沒有任何徵兆的倒了下去。也許一下是這個倒下,然後身邊立刻倒下一片,緊接着就是數十里外的另外一片人猛然栽倒,嘴裡噴出了黑色的血塊。
下毒?這種惡劣的手段,就算在宮廷爭鬥和家族內亂中,都不爲大巫們所屑於使用的手段,卻因爲夏侯無意的一次提議,被相柳家的幾個不遵照祖先規矩行事的娃娃所附議,隨後在整個防線上使用了出來。
大巫不是騎士,但是大巫擁有比所謂的騎士更加高傲的信條,他們更願意用自己強大的力量,而不是背後偷偷摸摸的下毒這種手段去征服敵人。所以數千年來,大夏的巫們和海人正面對撼了無數次大小戰役,卻也沒有使用這種惡劣的辦法來對付海人。當然,也只能說,在把海人趕到呼倫河流域前,也沒有條件讓他們進行這樣的投毒作戰。
數百萬的軍團聚集在數十個防禦陣地內,地域狹小,地段分散,給海人的後勤補給也帶來了極大的麻煩。雖然各種食物可以從後方基地運來,可是日常用水,數百萬人的日常用水,卻是海人的後勤補給力量也無法承受的龐大壓力。這麼多人需要喝水,僅僅是食用水也就罷了,可是這些全部由海人大小貴族組成的精銳軍團,他們的麻煩事還多呢:洗頭、洗臉、沐浴更衣,他們無法容忍自己高貴的身體沾染哪怕一點汗漬。
很幸運,峽谷內有充足的山泉和泉水,這是海人士兵們的幸運,那甘甜甘冽的泉水,滿足了他們的日常所需。
很幸運,峽谷內所有的山泉和泉水,源頭其實並不多,只要在數百個源頭分別投下巫毒,就沒一處能跑掉。
海人的士兵就在不知不覺中飲用了大量的慢性巫毒,並且那巫毒還在他們沐浴時,從他們毛孔內滲入了身體。海人還是極其謹慎的,他們對所有的山泉和泉水都要進行一天一次的水質檢測,但是水質檢測偏偏就無法檢查出那泉水中蘊含的巫毒毒素。那已經不再是一種普通的物質毒劑,反而是更加傾向於能量運用的範疇,普通的水質檢測如何能奏效呢?
刑天大風、刑天玄蛭兄弟直屬四十萬大軍在向一個地方彙集,就是夏侯被毀滅炮轟了一記的那個山口。腦袋上光溜溜一根毛都不剩下的夏侯,在腦袋上嚴嚴實實的扣了一個只留出兩條眼縫的頭盔,手裡捧着那海人的單兵信息接收器,嘴裡發出了古怪的歡呼聲。那淡綠色的熒屏上,各種數據潮水一樣的刷了上去,無非就是哪裡又倒下了多少士兵,哪裡又倒下了多少士兵。
刑天玄蛭還好,滿臉鎮定的站在夏侯身邊,渾身上下紋絲不動,只是雙手緊緊握拳,指頭關節都變得慘白一片。刑天大風則是彷佛一頭髮情的大猩猩,在夏侯身邊瘋狂的蹦來蹦去的,大呼小叫道:“多少人了?倒下多少人了?他們準備做點什麼了麼?到底怎麼樣了?我的親大哥,篪虎,你倒是說話啊!”
夏侯勉強做了一個統計,沉聲說道:“一刻鐘內,海人士兵已經病倒了三十七萬多人,渾身無力;其中十五萬人病情嚴重;大概直接毒死的不過一千多人,但是數字還在向上刷新。”
突然,夏侯尖叫一聲:“等一下,他們要看什麼?似乎是他們最高將領發出的命令,命令所有士兵把病倒的人送到後方防線去?唔,這樣一來,三十七萬人,每個人起碼要兩個人擡着走吧?他們大半條防線已經廢掉了呀。這麼亂糟糟的,他們怎麼和我們打?”
他扭頭看向了刑天大風:“大風大兄,幹吧。他們的防線已經亂了。”
刑天大風興奮的‘嗷嗚’的嚎叫了一嗓子,興高采烈的叫嚷道:“兄弟們,我們八十萬可以作戰的巫軍如果能夠一舉突破這條海人防線,幹掉他們數百萬的精銳軍團,天啊,這份軍功,足夠我們在安邑橫着走路了!”
刑天玄蛭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大聲吼道:“來人,以千里水鏡通告相柳家、申公家、防風家各家兄弟,全軍出動,給我狠狠的幹他們!”
夏侯緊緊的盯着那熒屏上翻得越來越快的信息,似乎巫毒的爆發已經到了一個**,更多的士兵接二連三的栽倒了下去,看整個情勢來看,海人的軍團,應該已經沒有繼續作戰的可能性了。
刑天大風滿臉通紅的直喘氣:“幹他孃的,篪虎,你出的主意實在是太棒了,區區一點巫毒,就把他們給放翻了。哈,誰能想到這一點?”
猛的拔出自己的三棱鋼槍,刑天大風跳上了黑厴,大聲吼道:“兄弟們,全軍~~~突擊~~~!”
刑天玄蛭也猛的翻身跳上了玄彪,順手從那鞍子一側的長鉤上摘下了一柄沉重的披風長刀,長刀朝着那山口指了一下,大吼道:“玄彪軍,全軍,突擊!”話音剛落,刑天家在軍中的兩百多名子弟,一馬當先的朝着山口撲了過去。
鐵流轟鳴,四十萬黑厴軍、玄彪軍前後拖出了十幾里長的隊伍,煙塵滔天的朝海人防線捅了過去。隨軍的巫士在顛簸的坐騎上,隨手捏動巫訣,把一道道巫咒朝着四面八方胡亂射去。就看到整個騎軍大隊中各色光芒亂閃,風氣繚繞,整個隊伍衝突的速度起碼快了一倍不止。
海人防線指揮部內,安道爾憤怒的錘打了一陣桌子,突然轉身朝門外行去:“托爾,防線不安全了,我們儘快離開。儘量把倒下的士兵送往後方城鎮,希望他們能夠儘快醒轉。至於防線麼,盡人事吧。”
托爾瘋狂的嚎叫着:“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道爾冷冰冰的說道:“看起來,的確是中毒了,雖然不明白他們是如何下毒的。水質檢測分析報告也看了,沒有任何異常,那麼,我們還能做什麼呢?我們既然找不到問題的根源,起碼保住自己的性命總是需要的。”
怒號一聲,托爾緊跟在安道爾身後,兩人就要離開呼倫河防線。可是格林已經慘叫起來:“總督閣下,防禦官閣下,他們發動總攻了!他們怎麼恰好在現在發動總攻?怎麼可能?”
突然,外面傳來了地動山搖的爆炸聲,整個防線所在的山脈都微微的顫抖起來,聯綿不斷的爆炸,讓加固了十幾遭的指揮部,都‘淅淅梭梭’的落下了不少石子。在場所有軍官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聲勢如此浩大的爆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名軍官面無人色的從外面衝了進來,他尖叫着:“所有的彈藥庫,所有的彈藥庫都被敵人破壞了!他們怎麼能這麼巧的找到所有的彈藥庫?附近的士兵,傷亡慘重,總督閣下。”
托爾身體微微一晃,差點沒一屁股軟在地上,他尖叫着:“夏人怎麼會懂得破壞我們的彈藥庫?他們怎麼懂得如何破壞我們的彈藥庫?”
安道爾的臉色唰的一下變成了慘白,他吼叫到:“閉嘴,托爾。沒有了彈藥庫的儲備,士兵身上的武器可以持續作戰多久?”
格林面無人色的看着安道爾:“每個士兵攜帶了兩個基數的彈藥,大概可以支撐作戰,不過,不過半個時辰。”
臉色陰晴不定的轉了好幾次,安道爾冷漠的說道:“所有的殺戮者保護我們離開,格林,墨菲斯,你們和我們一起離開。留下一部分士兵抵抗,剩下所有士兵,用他們所能找到的辦法撤離,不,是逃離呼倫河防線。”
他猛的吼叫起來:“快點去下命令!僅僅丟失一條防線,我們最多不過是丟掉官職,可是如果數百萬的精銳軍團被消滅,不要說神殿和執政院,就是士兵們的家族,也會把我們碾成碎片!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逃跑!明白麼?逃跑!去後方的基地集合!”
歇斯底里的發作了一通,安道爾一手拉着托爾,在無數殺戮者機器人的保護下,匆忙的離開了指揮部。指揮部的將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有勇氣和防線共存亡,匆忙的帶走了所有的機密資料之類,砸毀了所有的儀器,下達了最後一條讓士兵們全部撤退的命令後,驚惶的跟隨安道爾和托爾登上專機,急速逃離。
直到坐進了專機的機艙,安道爾還在手舞足蹈的嚎叫着:“爲什麼?爲什麼他們能夠有這麼多的毒藥?整個山脈這麼多的水源,他們怎麼可能撒下這麼多的毒藥不被我們發現?一百萬斤?一千萬斤?而且是慢性毒藥,他們需要準備多少分量?他們怎麼帶進的防線?”
可是安道爾他們怎麼能夠理解,一百份的巫毒,合起來也不過半斤左右的分量,哪裡又有多少?
騎在墨麒麟背上,夏侯看着單兵信息接收器上的最後一條命令,突然長吁了一口氣,隨手把那接收器塞進了手鐲裡。
刑天大風緊緊的注視着夏侯的動作,看得他臉上輕鬆的笑容,不由得驚問道:“怎麼了?”
夏侯臉上露出了冷笑:“海人最高指揮部下令,全軍撤退!老子倒是要看看,拖着幾十萬中毒的士兵,尤其還有士兵不斷倒下,他們如何撤退。”他仰天看天,不由得嘆息道:“狠毒啊,狠毒,我們下手太狠毒了。先下毒讓他們士兵無力作戰,然後毀掉了他們的武器倉庫,讓他們士兵無法作戰,這就把整個海人軍隊逼向了絕路啊。”
刑天玄蛭陰笑:“如此可見海人的弱點極大,他們的肉身脆弱,不及我大夏士兵。那相柳柔等人提供的巫毒,性質並不甚烈,加上被大量水源緩和後,我大夏巫武,隨意一人都能扛上好幾天不倒,可是海人卻,嘿嘿!尤其他們的武器,自身過於軟弱的他們,離開了武器,他們還能做什麼?他們又能做什麼?”
刑天大風狠狠的揮動鋼槍,重重的砸了一下夏侯的肩膀:“哈哈哈,篪虎,這次若大勝,你居首功!孃的,不冤你在雪地裡跑了一個冬天,果然是有用至極呀!”狂笑了好幾聲,刑天大風吼道:“傳令兄弟們,分散隊列,小心他們那種古怪武器的射擊。孃的,一炮轟飛了數百里的地面,這算什麼東西?”
前方,刑天羆已經發出了震天的獰笑,前面有十幾個中毒的海人士兵倒在地上掙命,其他士兵早就倉皇離開,卻來不及理會他們。根本無法收住坐騎腳步的刑天羆,乾脆就策騎從那些士兵的身上踐踏了過去。血漿亂飛,數十萬只蹄子滾滾而上,那十幾個海人士兵就生生踏成肉醬。
這不是一次成功的進攻,只能說是一次極其成功的接收活動。
無數的海人士兵倒在了地上,滿臉黑氣的他們驚恐的看着夏軍蜂擁而來。他們能作的最後一件事情,不過是毀掉自己手上的武器,不讓夏軍得到這些利器而已。可是他們自己,卻被夏軍強行解毒後,扒光了身上的衣物,驅趕到一起,圈養牲畜一樣圈在了一起。
短短一天的衝鋒,夏侯他們已經橫跨了整個山脈,到了山脈的另外一頭,海人的呼倫河防線,徹底被打了個通透。根據幾支軍隊彙總的消息來看,他們俘虜的海人士兵就有百萬人左右,逼得各家軍隊不得不留下了合計超過三十萬士兵看守這些俘虜。而一路上所見到的,因爲解毒過晚而被毒死的海人,就在百萬上下。
夏侯不得不對相柳家的巫毒有了極深的戒心。只是幾個最弱的晚輩煉製的巫毒,都擁有這等流毒天下的效果,若是他們家主、長老親手煉製的毒藥,卻又厲害到了什麼程度?巫毒、巫毒,厲害的不是毒,而是毒內的巫力啊。
在坐騎上顛簸了一整天,累得兩眼發花的刑天大風他們,終於在山外的平原邊上停了下來。刑天大風茫然看着籠罩在暮色中的,那曠達無比的曠野,看着霧氣升騰中直達天際的廣袤土地,在看看自己身後跟着的二十多萬的騎兵,茫然問道:“怎麼辦?我們,就二十萬人,去征服這數百萬裡的平原麼?”
刑天玄蛭乾笑:“我們似乎玩得太大了,可是誰想到,海人居然這麼不堪一擊啊?當然,我們手段不是很光彩,可是畢竟我們贏了。”
夏侯喘息了幾聲,看了看左右無邊無際的廣大土地,大聲吼道:“來人,聯絡各家將領,叫他們領軍來此集中。我們軍力薄弱,若是碰到海人反擊,都吃不了好去。把軍隊彙集起來,集中全力攻佔他們數十座城池,還是做得到的。”
好似那山大王在做演講一樣,夏侯殺氣騰騰的笑道:“能守住我們就守住,若是海人反攻的勢頭太盛,守不住了,我們就搶光了城裡海人的家產逃回山谷內就是。用他們的防線對付他們,再好不過了。”
刑天磐懶洋洋的騎在黑厴上罵道:“好,好,巴不得他們趕快送死來。整整一天,我的長槍上一點血都沒沾,好沒味道。”
全體士卒下了坐騎,盤膝坐在地上休憩。刑天大風他們幾個則是湊在一起,很快就統一了意見,不能再追下去了。已經把人家俘虜了百萬左右,毒殺了百萬許,再追下去,怕是海人的高層指揮官發怒,就要動用某些禁忌的手段了。沒必要逼得安道爾和托爾他們拼命吧?尤其安道爾、托爾分明也是那種不守規矩,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的人。
夏侯只是感慨,海人逃跑的速度太快了。所有的重型武器,比如說那些毀滅炮是一門都沒有留下,也不知道他們倉卒中是如何把那些大傢伙運走的。不過運走了也好,這種重型武器就算俘獲了又怎樣?一旦自爆,造成的傷害肯定不小。
一行人正在這裡長吁短嘆的,那邊幾個士兵已經發出了大聲的喝問:“什麼人?幹什麼的?站在那裡不許動!”
夏侯定睛看了過去,那濃濃的暮色,淡淡的霧氣中,黎巫披頭散髮的,赤着白生生的腳丫,彷佛夜間幽靈一樣貼着地面飄了過來。霧氣在她身邊若聚若散,她眼裡閃動着淡淡的青色光華,淡青色的嘴脣因爲逆光,卻彷佛是漆黑的色澤,怎麼看就給人一種涼到了骨子裡的味道。
幾個夏軍士兵差點就把手上鋼槍投擲了出去,如果不是滿臉可憐巴巴的白緊跟在黎巫身後出現的話,他們也許真的已經對黎巫下手了。誰叫她真的看起來像女鬼多於像人呢?這麼詭異的模樣,也不知道她是否存心的。
幸好白是夏侯的寵物,整個黑厴軍、玄彪軍上下都知道,故而看到白出現了,這幾個士兵才緊了緊手上的鋼槍,沒有作出歹事來。
可憐的白,腦袋上頂着一個藤筐,藤筐內滿嘟嘟的都是肥嫩的果實、鮮豔的花朵、肥厚的靈藥,香氣撲鼻。只是他看起來瘦了一大塊,整個皮膚就好似裹着一根根金剛一樣,渾身白毛都盪漾着一種古怪的金屬光澤。
而露出了本來面目的黎巫呢,卻是穿着一件大巫們常用的黑袍,胸口上的徽章上,卻讓夏侯在心裡狠狠的詛咒了幾句:黎巫佩戴在胸口上的標誌,僅僅是一個二鼎大巫的徽章!她這是幹什麼呢?存心扮豬吃老虎麼?
刑天大風也被清麗絕倫、渾身透着一種靈氣、如今更有幾分魅惑氣息的黎巫弄得大嘴一張,口水都差點流了下來。他倉皇的擦了擦嘴角,滿臉是笑的贏了上去:“不知這位姑娘,是黎巫殿的哪位?”
黎巫殿的大巫標誌,四角產繞着幾根很細小的藥藤,這是很明顯的印記,卻不會看錯了。
黎巫大眼掃了刑天大風一眼,冷淡的說道:“刑天大風?我是旒歆,黎巫殿祭巫青鶬之徒。我來找你們軍中的篪虎暴龍,那蠻子在這裡麼?”
夏侯抱着腦袋蹲在了地上,看都不敢看黎巫一眼。他絕對忘不了,年前碰到黎巫,被她毒打了一頓,傷痕過了整整一個冬天才能勉強見人。尤其她在自己身上施展的那些古怪的巫咒巫術,讓夏侯有一種做小白鼠的怪異感覺,而黎巫表現得就好似科學怪人一樣,他還怎麼敢招惹她?尤其她以自己本來面目出現,卻又自稱什麼祭巫的徒弟,這不是大白天說鬼話麼?
黎巫殿祭巫青鶬之徒?刑天大風色迷迷的笑容立刻收斂了起來,滿臉嚴肅的他無比認真的指着夏侯所在的方向,舉手間就把夏侯給賣掉了:“旒歆啊,我們篪虎兄弟就在那邊蹲着呢,嘿嘿,你找他有事?”很快的,刑天大風的角色就成功的從色狼轉變爲了長舌婦。
旒歆嘴角微微一勾,身體一閃已經到了夏侯身邊,隨手拎着他的肩膀,把偌大個夏侯整個從地上提了起來。“蠻子,你們要回安邑了,我正好順路回去,跟着你走,沒問題罷?你純土性的身體,正好讓我試幾種巫藥。”
夏侯那個尷尬啊,他蹲在地上時整個被拎起來,如今他就好似一個球一樣懸在空中。無奈的,他放開兩條長腿自己站在了地上,朝着黎巫極其不滿的吼道:“臭丫頭,你還想怎麼樣?上次揍了我一頓還不夠麼?怎麼還要找我麻煩?白我都答應借給你玩了,你還想怎麼樣?別以爲你是什麼什麼的,老子就不敢揍你!”
夏侯那個氣啊,真的就揮動着幾乎有黎巫腦袋大小的拳頭,狠狠的在黎巫眼前晃了幾下。
黎巫‘嗤’的一聲冷笑,朝着夏侯翻了個白眼:“上次被我打得鼻青臉腫的,怎麼現在就忘記了疼了呢?”不等夏侯反應過來,黎巫已經一拳狠狠的悶在了夏侯的眼眶上,純木屬性的巫力,乾淨利落的撕裂了夏侯的頭盔,在夏侯眼眶上印了一圈深深的青紫色。
‘嗷’的一聲慘叫,夏侯一手扯掉了那在黎巫面前沒有一點防禦力可言的頭盔,瘋狂的指着黎巫罵道:“女人,不要以爲我給你一點面子,你就得寸進尺了。呃,等等,你剛纔說什麼?我們爲什麼要回安邑了?”夏侯呆呆的看着黎巫,左邊眼眶上一團青紫看起來好不難看。
黎巫聳聳肩膀,淡淡的說道:“大王子盤罟奉得大王令,統領八百萬大軍來接掌西疆的戰事。”冷笑了幾聲,她很坦率的說道:“大王子和九王子爭奪王位,但是大王子欠缺軍功,安邑接到報告說你們攻破了海人的防線,如今過去就是一馬平川,正好合適大軍攻擊,所以大王子主動請命,來搶奪你們的功勞了。”
刑天大風、刑天玄蛭大驚,連忙把身邊的士兵都趕得遠遠的,喝令幾個兄弟監視着那些士兵不能靠近了,這才緊張的對黎巫喝道:“旒歆,話不要亂說,什麼爭奪王位的,和我們可沒有關係。盤罟要來這裡,我們功勞讓給他就是。反正我們如今抓捕了百萬俘虜,殺死百萬海人大軍,足夠我們每個人都升上好幾級的了,卻也不和他爭。”
黎巫的話語卻是厲害,簡直猶如刀鋒一樣刺得兄弟幾個說不出話來:“四大巫家不參合進王權更替的事情?誰信呢?你們膽子小,可是你們家裡有人膽子夠大呢。不過,這些事情和我沒關係,我只是在這邊山裡住得膩了,正好和你們一起回安邑。”
夏侯可憐巴巴的看着黎巫,乾巴巴的說道:“一起回去安邑就一起罷,你沒事又打我一拳作甚?”
黎巫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無比迷人的笑容:“我長這麼大,只有你一個人敢罵我,我不打你,打誰呢?”
又是閃電般的一拳,夏侯的右邊眼眶也乾淨利落的印上了一團青紫,黎巫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左右對稱了,纔好看麼。”
一轉身,根本不理會氣得發狂的夏侯,黎巫飄到了刑天大風身邊,指指點點的說道:“篪虎這蠻子,我慢慢理會,可是你們幾個欠我的帳,我們慢慢計較。如果不是害怕你們幾個小娃娃死掉,黎巫殿一萬大巫怎麼會在這該死的山嶺裡過了一個冬天?你們等着瞧!”
刑天大風、刑天玄蛭面面相覷,似乎突然明白了這個黎巫殿的女巫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夏侯詫異的看着黎巫:“你跟着我們回安邑,那黎巫殿的人呢?”
黎巫懶洋洋飄到了墨麒麟的背上,在墨麒麟身上盤膝做好,隨手一把抓住白拎了上去,從那藤筐裡抓出一個黃色的果子慢條斯理的啃起來:“黎巫殿的人?自然是留在這裡。盤罟率領八百萬大軍進攻海人,總要有大巫隨軍助陣的。兩祭巫、六御巫、十八命巫,足以應付海人了。”
“那你怎麼又離開?你不用留在這裡麼?還有,你回去安邑則是,幹甚招惹我們?”夏侯滿肚子的納悶,搞不清這個可惡的女巫到底想要幹什麼。
黎巫隨手抓起一串紫黑色葡萄一樣的果子丟給了夏侯,冷笑道:“我討厭盤罟那廝,所以自然要離開。一個人回去安邑,路上碰到危險怎麼辦?要使喚人手邊卻沒人怎麼辦?路上碰到了稀罕的藥材,莫非還要我自己動手採集麼?尤其我臨時想起某個藥方子想要用人試藥,除了你篪虎暴龍,誰能扛得住過強的藥力呀!”
黎巫笑得很美,那笑容卻讓刑天大風他們猛不丁的退後了幾步,無比同情的看向了夏侯。
夏侯仰天無語,黎巫殿主會碰到危險麼?誰信?她真要回轉安邑,大概也就是一刻鐘的時間就能趕到,她這是在山溝裡過了一個冬天,窮極無聊,找人來逗趣來了。也許她剛纔說得話正好:要使喚人,要人幫採藥,要人幫試藥,這纔是正經。
搖搖頭,夏侯隨手把那一串果子丟給了刑天玄蛭,極其粗魯的把白腦袋上頂着的藤筐抓下丟在了地上,一手摟住了白笑道:“白,我帶你去吃好肉,喝好酒,不理這女人。孃的,你是貔貅啊,她非叫你吃素,吃素的貔貅還是貔貅麼?走吧,到了老子這裡,老子說了算!”
白一聲歡呼,猛的騰空而起,耀武揚威的朝着黎巫‘吱吱’亂叫了幾聲,神氣活現的一扭一扭的跟着夏侯去了。
黎巫卻也不氣惱,嘴裡輕輕的哼着歌謠,躺在了墨麒麟那相對她的身軀而言顯得過於寬大的背上,輕輕的用腳尖點呀點的打着拍子,若有神,若無神的看向了天空。良久,她才淡淡的,很細微的說了一句:“呵呵,有趣。”
刑天兄弟幾個哪裡敢招惹這個古怪的女人?一個個都輕手輕腳的避開了去。
一堆堆的篝火在大地上熊熊燃燒,大勝的夏軍歡呼狂歌,燒烤着一頭頭完整的野獸,一缸缸的好酒也擡了出來,頓時士兵的情緒已經陷入了顛狂狀態,衆軍士歡呼暢飲,酒香、肉香飄出去了幾十裡地。
墨麒麟靜靜的趴在地上,嘴裡一口一口的啃着黎巫餵給他的果子。年月深久的他,自然分辨得出,黎巫給他的這些果實到底能給他帶來多大的好處,那可是一般的九鼎大巫都難得嚐到的極品靈藥。
黎巫單手託着下巴,靜靜的坐在墨麒麟的腦袋上,好奇的看着那些狂呼亂舞的大夏士兵,看着他們脫去了上衣,光着膀子在那裡舉起了巨大的酒缸歡呼暢飲,看着他們相互吹牛賭鬥,看着他們揮動拳頭,用男人特有的方式來決定某句話的對錯,看他們在那裡舉起長刀,劈砍下一塊塊獸肉,放在嘴裡大口的咀嚼。
她更多的注意力,卻還是放在了夏侯和白身上。她看到夏侯和數十名膀大腰圓的士兵在較力,而白就在旁邊抱着酒缸,賊兮兮的幫夏侯敲邊鼓,不是在某個士兵的屁股上踢一腳,就是在某個倒黴蛋的臀部上抓一下,弄得那些士兵氣憤的亂叫亂罵,直吼不公平。
她看到夏侯大聲狂笑着,頂着兩個青黑的眼眶,舉起了一塊巨大的山岩,在那裡耀武揚威的和一衆士兵賭鬥,大袋大袋的銅錢就隨着夏侯舉起一塊更大過一塊的山岩,落入了笑得合不攏嘴的刑天大風手上。
黎巫看着看着,突然也露出了微笑:“果然,比巫殿中有趣呵。”
她突然飄了過去,隨手搶過了白手上的酒缸,學着夏侯喝酒的樣子,高高的舉起酒缸,慢慢的讓它淌下了一條長長的酒水。黎巫張開了小嘴去接那一條烈酒,晶瑩的水珠在火光中熠熠生光,打溼了她的臉,她的眉,她的長髮。
正舉着一塊巨石在那裡大笑,叫嚷着要讓人給錢的夏侯看到黎巫這等模樣,猛不丁嚇了一大跳,手一偏,整塊大石猛的砸下,差點沒把身邊數錢數得手軟,都快笑傻了的刑天大風砸成肉醬。頓時那些剛纔還輸錢的官兵大聲歡呼起來,拼命的要夏侯和刑天大風賠錢。刑天大風抱着一堆錢袋撒腿就跑,數十名軍官、士兵立刻虎撲而上,按住了刑天大風就是一通暴打。
黎巫飄回了墨麒麟的腦袋上坐好,看着被數百名輸錢的士兵追打的刑天大風和夏侯,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容。漸漸的,似乎黎巫身邊一塊極其陰冷的冰塊悄然開裂,一縷溫和的氣息慢慢的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