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立刻有一層青氣浮出來的旒歆陰陰的掃了夏頡一眼,幽幽的說道:“這就是你所說的重傷?”
“嘎!”夏頡心頭一抖,恨不得立刻就能把白給抓回來,一掌按進地下悶死。不就是一碗湯藥麼?他爲甚如此害怕?
‘砰’,夏頡和旒歆所居住的院門被赤椋暴力的一腳踏開,無數木片噴出了十幾步外。滿手沾滿了血的赤椋大聲嚎道:“夏頡大兄,快去前院,那叫湯的小子傷得快死了!黎巫,你怎麼知道有人重傷?”
湯?商湯?重傷快死了?夏頡渾身寒毛一下子炸開,也不管其他的了,大步就衝了出去。一邊快跑,他一邊大聲喝令道:“旒歆,你快點跟來,這裡只有你能救他了。”
但見夏頡居然敢在自己生氣的時候跑開,旒歆不由得眉頭一豎就要發怒,可是驀然聽到了夏頡那大聲的沒有絲毫轉圈餘地的命令聲,旒歆心頭的火氣突然消散,悶不作聲的化爲一道扭曲的青色光影緊跟了過去。只有赤椋傻傻的站在院子門口,撓動頭髮問自己:“怎都跑得這快?”但是他轉身就走,身體在空氣中拖出了一條長長的刺耳聲音,速度卻比夏頡更快了。
通天道場的前院院門,可以看到一溜兒血跡直接從門外的牌坊一直灑了進來,血跡的終點處,渾身上下血肉模糊、露出了十幾處紫黑色骨頭的商湯正躺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噴着血,兩名黎巫殿的巫衛已經湊到了他身邊,正在用湯藥一點點的洗刷他身上的傷口。
夏頡看得那商湯身上的傷勢,不由得頭皮發麻,那分明都說用沉重鋒利的大刀砍出來的傷口,商湯的幾條主要的血管都被震裂、十幾處骨骼綻開了指頭寬的裂痕、更兼那兵器上帶着劇毒,以致於商湯渾身都發黑了。若不是商湯和夏頡一樣幸運的得到了上任天巫的傳承、實力飆升了一大截,生命力更是比常人強盛百倍,他早就死掉了。
且看那牌坊下倒着的兩具屍體不僅是渾身發黑,甚至已經開始腐爛,就知道商湯所中的劇毒有多厲害。看那兩具屍體的衣着打扮,都是商族這樣的遊牧民常穿的緊衣短袖,分明就是商湯的隨身護衛。
已經倒在了地上的商湯在接受巫衛的救治,可是他一對眼珠子卻是嘰哩咕嚕的亂轉,好容易突然看到夏頡衝了出來,他身體立刻急驟的哆嗦了幾下,喉嚨裡發出了‘呵呵呵呵’的聲音。奈何那毒藥的藥力過於厲害,他的嗓子都被毒啞了,哪裡還能說得出一個字來?
夏頡二話不說,直接奔到了商湯的身後,伸手按住了他焦灼彷佛燒紅的烙鐵一樣的背心肌膚,一縷浩浩蕩蕩、綿綿密密的先天氤氳紫氣帶着他從天地土性元力中吸收的無窮無盡的生命力輸入了商湯的身體。這一股紫色的真氣衝進了商湯體內,立刻摧枯拉朽般毀掉了所過之處所有的劇毒藥力,讓商湯的身體機能急速的恢復開來。
‘嗤嗤’聲響,一股股粘稠的漆黑的血漿從商湯傷口內不斷的噴灑出來,腥臭撲鼻啊。黎巫已經閃到了夏頡身邊,看到這等血漿的模樣,不由得皺起眉頭喝罵道:“你們身爲巫衛,卻連我黎巫殿的本分都忘記了麼?這分明是胡羯人的千蟲漿和東夷人的‘草毒’混合後而成的毒液,你們居然只顧着處置外面的傷口?”
這些被黎巫殿培養出來的只注意武力卻忽略了巫藥技能的巫衛被旒歆罵得面紅耳赤,連忙退開了一邊。旒歆卻是手腳麻利的,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十幾個小藥瓶,她把裡面的各色藥液飛快的調製了一番,一腳卸下了商湯的下巴,把那藥汁灌進了商湯嘴裡,隨後又是輕輕一腳,把商湯的下巴給接了回去。
赤椋在後面看得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等神乎其技的用腳丫子給人家卸下巴的功夫,他自詡自己再練一萬年,也是做不到的。
那藥液進了肚子,立刻發揮出極大的作用,加上夏頡輸入的氤氳紫氣的生力滋養,商湯渾身的傷口都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在急速癒合。‘咯咯’兩聲,商湯突然吐出了一大塊粘稠的黑色血塊,猛的反手抓住了夏頡:“夏頡軍候,我已無大礙,快去救九王子履癸。城南百里外,我們返回履癸的軍城,被人伏殺,只有我衝了出來啊。”
“什麼?”安邑城外百里,有人伏殺大夏的王子?尤其履癸還是掌握了一部分軍權的受到夏王寵信的王子,不是那種生下來後丟給一個天候的虛銜就沒有了任何實際權力的草包王子啊。夏頡的心頭一抖,深知其中肯定牽涉到了某些王庭內部爭權奪利的事情,但是畢竟履癸曾經向他表露過好意,自己也曾答應過他幫他聯繫刑天家族兩者爲盟,如今聽到履癸有難,怎能不救?
“赤椋,叫兄弟們立刻跟我趕去救援九王子。來人啊,去通知刑天軍尉,要他們立刻點起大隊人馬從東西兩城門出城,向南方繞行包抄,不許把那些膽大妄爲的賊子跑掉一人。”夏頡一手拉起了體外傷口盡數癒合的商湯,嘴裡發出了尖銳的口哨聲。一聲極其雄渾的吼叫從後院傳來,夏頡的那頭墨麒麟搖頭晃尾的一頭撞碎了十幾層院牆,興高采烈的馱着白衝了出來。
夏頡翻身上了麒麟,異常乾脆的把商湯拉到了自己背後坐下,遲疑了一下,乾脆就挽住了旒歆的腰肢把她放在了自己身前,隨後一聲長號,當先衝出了通天道場。旒歆臉上微微一動,身體扭了一下,儘可能的在墨麒麟的背上和夏頡拉開了一點距離,這才一聲不吭的坐住了。
後面,一千一百名黑厴軍的精銳騎着黑厴從兩側的側門蜂擁而出,大聲吼叫着驅動坐騎跟着夏頡衝向了南城門。一百名黎巫殿的巫衛也跨上了他們稀奇古怪的野獸坐騎,速度比那些黑厴更快了三分的衝突而出。
“商湯,你怎知來道場找我?”夏頡一邊驅動墨麒麟要他再跑快點,一邊炸開了嗓子問坐在他身後的商湯。
商湯長吸一口氣,有點中氣不足的吼道:“我知曉這道場是你所辦,原本要直接去刑天家求援,奈何身上毒發,實在跑不動了,只能跑來道場求助。原本以爲今日商湯我死定了,誰知夏頡兄弟你正好在內,實在是天幸。”
旒歆冷冷的哼了一聲。夏頡連忙大聲吼道:“不要謝我,就謝旒歆罷,若不是她,我可不會解你身上的劇毒。”聽到這話,旒歆頓時語氣溫和的‘嗯’了一聲,卻是扭頭去砍前方急速閃過的街景。
夏頡他們這一番衝突,嚇得安邑城大道上的百姓紛紛抱頭鼠竄,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密集有如雷雲爆震的蹄聲,簡直就聲聲敲打在了安邑城百姓的心頭,嚇得他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
兩隊安邑城衛軍巡邏大隊突然從斜次裡的道路上衝了出來,帶隊的一名領校大聲咆哮道:“誰敢在安邑城內縱兵胡來?給本官,啊呀!”
不等那領校把話說完,旒歆已經悶不作聲的一掌崩了出去。就看到一片青色雲氣一抖,兩隊巡邏官兵慘嚎一聲,紛紛被震飛了數百丈高,無比狼狽的砸落在了路邊的屋頂上,一個個慘叫連連好不狼狽。若不是他們都是身手極強的巫武,從那數百丈高的地方落下,早就摔死了。
“嘿嘿,動手得乾脆,老子現在可沒功夫和這些小兵羅嗦。”夏頡見到旒歆出手如此乾淨利落,下意識的就誇獎了一句。話剛剛出口,夏頡頓時又一陣的後悔,自己這語氣,似乎是過於倚老賣老了罷?他卻沒有看到,坐在他面前的旒歆聽到了他的誇獎,卻是眼睛都眯成了月牙般。
安邑南城門,守城的衛軍聽得城內一陣兵荒馬亂,早就把城門合了起來,數千衛軍站在城頭上,對着夏頡他們這一隊人馬虎視眈眈。那厚重的足以抵擋八鼎大巫全力一擊的城門,就好似一堵大山一樣攔在了夏頡他們面前,商湯已經尖叫起來:“該死的,必須要打破城門才行,哪裡還有時間和他們交涉?再不加緊,履癸他們可頂不了多久啦!老天,伊尹也還在那裡啊!”一時間,也不知道他是掛記履癸多點還是擔心伊尹更多了,夏頡總覺得似乎履癸的死活,商湯並不是太放在心上罷?
又是旒歆出手了。那號稱自身材質就能抵擋八鼎大巫全力一擊,如果發動了門上的巫咒禁制更是無物可催的安邑城南城門,再次被旒歆遙空隔着百多丈一拳擊出,兩扇巨大的城門‘轟’的一聲連同十幾丈長短的一扇城牆同時飛出了裡許開外,那城門處就剩下了一個敞亮的大窟窿,上面的一段城牆搖搖欲墜,站在城牆上的數千衛軍嚇得目瞪口呆,很多人兵器都落在了地上。
“好極,旒歆這一拳,當有九鼎大巫的力量。”坐在夏頡身後的商湯立刻鼓掌叫好,突然間,商湯的掌聲猛的停了下來,商湯這才反應過來,如此輕描淡寫的一拳都有九鼎的威力,那這個看起來嬌滴滴弱不經風的丫頭,到底有多強的力量?夏頡身邊,什麼時候多出了這麼一個人?
‘轟隆隆’一陣蹄聲亂響,夏頡一麒麟當先,領着一千一百騎黑厴軍精銳以及一百巫衛揚長出了安邑城,迅猛無比的循着筆直的路線朝着正南方奔了過去。
大概展茶時間後,刑天大風、刑天玄蛭興高采烈的帶領數百親兵以及刑天家的血衛出了刑天府邸,跑到城外兵營點起了萬餘大軍,‘嘩啦啦’的分兩個方向朝着正南方百里外的那個點包抄了過去。
那是一片有着極其瑰麗的血紅色樹葉的高大樹林,樹林稀疏,樹冠卻攪纏在一起,彷佛血色的雲朵鋪在茫茫大地上。這片樹林長寬都在五六百里開外,正是履癸要返回他的三座軍城之一的‘定南城’時必須要經過的一段道路,定南城就修建在這片樹林更南邊一點的高地上。平日裡這樹林幽靜安詳,乃是安邑城內外的那羣風騷之人喜歡來飲酒作樂的地方,如今這樹林卻被一聲聲的廝殺和兵刃撞擊聲震成了粉碎。
百多名直屬履癸的黑甲護衛大吼連連,圍成一個圓陣把渾身是血臉帶黑氣的履癸以及面色從容的伊尹緊緊裹在裡面,一步步的朝着南方退卻。四周有近千名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漢手持圓月大砍刀,大吼連連的朝着這百多名黑甲護衛一次次的衝突劈殺。每一次衝突,總有幾個黑甲護衛被佔據了絕對優勢的敵人從圓陣中卷出,亂刀砍殺在地上。那鋪着厚厚的血色落葉的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數百身披黑甲的屍體以及百多具光着膀子的屍身,可見方纔的激戰之慘烈。
那圍在外面的的光膀子大漢可以盡情的使用各種殺傷力巨大的巫武技能朝着中間的圓陣猛轟,而那些組成圓陣的黑甲衛兵卻是因爲陣形過於緊密,束手束腳之間哪裡有空間讓他們施展那些殺傷力強大的技能?他們只能被動的用自己強橫的身軀去替自己的主子抵擋那一道道巨大的光影,讓自己的身體在無數次的打擊後變成一攤碎肉炸得滿天都是。
偶爾有一名黑甲衛兵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的火氣,突然高高躍起渾身發出刺目的光芒想要用全部的力量打開一條通道讓自己的主子和同伴能夠退走,立刻就有數十支力量奇大的箭矢帶着各種光芒穿透了他的身體,讓這名衝動的衛兵只能帶着滿天的血雨摔在地上。
履癸被伊尹和一個護衛攙扶着,踉踉蹌蹌的在屬下的保護下向南方退卻,他一邊奔走,一邊無比猙獰的發着狠:“胡羯人!東夷人!若是今日履癸逃得生天,我誓必滅了你們闔族,把你們斬成肉醬喂野獸!”咆哮了一陣,履癸突然問道:“伊尹,商湯可安全脫身了麼?”
伊尹眼中神光閃動,點頭道:“我家主人自從傳承了上任天巫的部分巫力,實力進展極快,尤其他的身形更是快得驚人,脫身並不難。此去又是去安邑城尋人救援,應該已經找到了救兵了罷?天候,爲何卻不讓我家主人向城衛軍求助?”
履癸陰沉着臉蛋,惡狠狠的說道:“城衛軍的軍尉是袞的孃家人,怎能信得過?呀呔!”履癸突然撿起地上一柄長劍,身上電流急速奔涌,突然跳出了護衛保護圈子,‘咔嚓、咔嚓’幾劍剁下了三名光膀子大漢的頭顱,隨後噴出一口黑血,立刻又返回了護衛的保護中。
一直站在戰團外隨着戰團緩緩朝南行走的十幾名身穿獸皮鎧甲的大漢中終於有一人沉不住氣了:“罷了,我們也上罷。再拖延下去,安邑城來人不說,若是這廝定南城的親兵趕到,我們可就有大麻煩了。”
這腦袋光禿禿的彪形大漢反手從身後抽出了一柄長柄的狼牙棒,一聲大吼,突然跳起來十幾丈高,狼牙棒化爲一道巨大的黑色龍捲風,震碎了方圓百丈內的一應物事,重重的朝着履癸當頭擊下。
其他那十幾名大漢同時點頭冷笑,其中一人大喝道:“東夷的朋友,大家的目的相同,就一起出手罷!”言語剛落,數以萬計的各種箭矢帶着震耳欲聾的破空聲,密密麻麻的幾乎籠罩了整個天空的,朝着履癸他們飛了過去。這十幾條大漢更是同聲歡呼,拔出了沉重的兵器,身上泛起極其強烈的各色光芒,越過了自己的屬下,朝履癸他們撲了過去。
短短的一次呼吸的時間,這十幾條大漢已經斬殺履癸的護衛近百人,如今只有七八名黑甲護衛死死的守在了履癸身邊。那無邊的箭雨也帶着刺骨的寒氣,籠在了履癸他們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