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大作,遠方密密麻麻的人潮從東邊一處密林內涌了出來,在十幾面樣式各異的旗幟領導下,數十萬亞森王國的軍隊敲打着戰鼓、吹奏着各種稀奇古怪的樂器,興高采烈的行了過來。一名頭戴金牛角頭盔、身披黑色皮甲的壯漢揮動着一柄石刀,大聲的嚎叫着:“諸位閣下,贏了這一場,我們都將擁有自己的國家!戰勝那個小妞,我們都將成爲國王!”
正笑得開心的夏頡、刑天大風的臉蛋一下子耷拉了下來,他們陰沉着臉蛋看着得意洋洋的相柳柔,心裡那個惱怒啊。
相柳柔給這些大貴族許諾的好處也就不說了,一個或者十幾個附庸國,並不是什麼大事,任何一個大巫家,都能決定一個附庸國的命運。但是,這些領隊在前的大貴族、騎士,他們的坐騎,全部是一條條噴吐着毒氣的大蟒怪蛇,這就讓夏頡他們有點頭疼了。就更不要說那些大貴族手上拎着的石刀、玉刀,各種惡毒的巫器,以及他們身後那些戰士手持的兵器上那一道道慘綠色的幽光――所有的兵器都淬上了劇毒!
剛纔還在破口大罵夏頡他們使詐的相柳柔,如今已經是得意洋洋的好似剛剛生下一個雞蛋的小母雞一般‘咯咯’的笑起來。他笑得前俯後仰的在那裡拍打着胸膛,喘息道:“哎喲,我的刑天大兄哩,你們可看好了,我可是信守血誓,可沒有一個大巫混在裡面呀!”
相柳暃陰惻惻朝夏頡齜牙笑道:“不知道御龍軍的暴龍,和我相柳家蚺軍的大蟒,比較起來誰的殺傷力更大呢?”他一對色迷迷的眼珠瞥過了夏頡,溜到了青殜的身上。
正抓着白的耳朵不斷的撕扯,用一個藥瓶給他嘴裡灌着粘稠的腥氣極重的黑色藥液的青殜皺了下眉頭,擡起頭來瞪了一眼相柳暃。相柳暃脖子一縮,急忙縮到了相柳蚺的身後。相柳蚺氣得低聲罵了一句,一耳光抽在了相柳暃的臉上將他打得飛起落在了土臺下,然後相柳蚺很友好得朝青殜微笑着點了點頭。
扁了扁嘴巴,青殜朝相柳蚺吐了一口吐沫,嘴裡輕聲嘀咕着,湊到了旒歆的耳朵邊。
旒歆猛的回過頭來,目光陰狠的朝相柳蚺掃了一眼,隨後臉色不善的轉過了頭去。相柳蚺身體微微一哆嗦,氣極敗壞的瞪了一眼正從土臺下輕手輕腳的爬上來的相柳暃,突然蹦起來又是一腳將他踹了下去。
夏頡和相柳柔對視了一眼,兩人眸子射出實質化的明亮光芒,狠狠的對撞了一記。
平原上,艾葦的徵召軍和亞森王國的那些貴族軍隊,已經沒有浪費任何時間,沒有浪費任何口水的,在雙方領袖的號令下,瘋狂的撲向了對方。雙方都知道這一場戰爭的目的――戰勝對方,獲得勝利的賭注!若是艾葦贏了,亞森王國復國,並且將成爲擁有大夏做靠山的,一個獨立性比較高的王國。若是大貴族們贏了,他們將在相柳家,確切地說,是在相柳柔的支持下分別立國,哪怕成爲相柳家的奴隸,他們起碼也是正兒八經的國王了!
兩道漆黑的巨浪狠狠的對撞在一起。
艾葦身後跟着她從亞森王國內招回的數十名忠誠臣子,他們手揮利劍,催動座下的暴龍,面容堅毅的殺向對面的敵人。這是他們最好的復國的機會,甚至可以說是他們唯一的復國的機會。有了刑天家的支持,有了夏頡不遺餘力的幫助,若是這一次他們失敗了,那麼,他們、以及他們的先輩努力了千多年的人生目標,就再也沒有了意義。
艾葦尖叫着一劍劈向了前方的敵人,那是騎在一頭慘綠色巨蟒頭上的,身披大紅披風的壯漢。那壯漢瘋狂笑道:“殿下,向您致敬!”他收回手上的兵器,拍了一下座下的巨蟒,那巨蟒深通人性,張開大嘴朝艾葦噴出了一團濃濃的毒霧,一道道毒液自它的毒牙上飛濺出去。
一聲驚呼,艾葦被身後一名騎士撲到在地,帶着她連連翻滾出去,好玄避開了後面蜂擁而來的暴龍的踐踏。艾葦乘坐的那頭暴龍被毒霧和毒液噴中,當場化爲一攤血水,毒霧噴濺過處,一片片的徵召軍戰士好似冰雹中的麥子,接二連三的倒在了地上。
相柳柔輕輕的拍了拍手:“御龍軍之所以強大,是因爲駕御這些暴龍的人強!這些鋼甲暴龍麼,卻又哪裡勝得過我家的好寶貝?”
數萬條奇形大蟒同時噴出毒霧,貴族軍們根本不用賣力的廝殺,前方一片片的徵召軍就倒斃當場,這一場仗,貴族軍們打得很輕鬆。
安道爾笑了,他朝夏頡搖了搖頭,低聲笑道:“夏頡先生,若是你沒有什麼後手的話,怕是。。。”
安道爾很得意,不管刑天家和相柳家誰輸誰贏,總之他們的內耗,總是他樂意於看到的。很明顯,相柳家拿出來的幾萬條大蟒毒蟲,比起相刑天家拿出來的一萬頭鋼甲暴龍要狠毒得多,這一場仗,夏頡他們的前景不妙啊。安道爾也看到了,艾葦以及她的那些臣子,若非不斷在往嘴裡塞各種藥丸藥散,怕是早就被毒霧殺死了。
“哼,相柳柔!”夏頡突然大喝了一聲。
相柳柔本能的蹦了起來,朝夏頡望了一眼,嘿嘿怪笑道:“你叫我作甚?”
夏頡冷冰冰的說道:“徵召軍,不許大巫上陣,這是我發下的血誓,是不是?”
相柳柔得意的仰天大笑:“不錯,徵召軍,不許大巫上陣,這是刑天大兄和你夏頡大兄發下的血誓啊,只要不違背這兩條,隨便你找人上陣就是!”相柳柔得意啊,得意之餘,他甚至親熱的稱呼夏頡爲‘大兄’了。
“嘿嘿!”夏頡裂開大嘴朝相柳柔笑了幾聲。相柳柔正覺得有點不妙的時候,夏頡突然一手抓起了白,隨手將白朝那戰場投了過去。夏頡的臂力有多大?白就好似一顆出膛的炮彈,一路發出‘桀桀’的奸笑聲,‘呼’的一下飛出了數十里地,被丟到了戰場的正中心處。
一聲長嘶,白的身體突然膨脹到丈許高下,他身上冒出黑色混雜着白金色的奇異光焰,仰天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剛剛從青殜的千草千蟲千獸湯內新鮮出鍋的白從渾身每一個毛孔內都冒出了濃濃的黑色霧氣。這霧氣好似活物一般,朝着貴族軍的方向席捲而去。
黑霧過處,一條條大蟒突然委頓在地,身形巨大的它們瘋狂的在地上掙扎扭動,也不知道砸死了多少倒黴的貴族軍。只是一會兒的功夫,數萬條大蟒死得乾乾淨淨,都被白身上放出的那一片黑色霧氣毒殺!偏偏這霧氣同樣掃過的貴族軍的士兵,沒有一個受到那毒霧傷害的!
相柳蚺猛的跳了起來,同另外幾個相柳家的長老同時驚呼道:“洪荒毒獸?這,這,這分明是一條貔貅啊?”相柳蚺驚駭的望了一眼滿是笑容的不斷扭動夏頡大腿上一塊兒皮肉的旒歆,突然有氣無力的軟在了座位上。幾個相柳家的長老面面相覷,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白,可的確不是大巫啊?他最多最多,算是一頭快要成形的精怪而已!並不違背血誓啊!
白殺死了那數萬條大蟒,得意洋洋的一路飛奔回了土臺上,身體縮小到尺許高下的他興高采烈的撲進了夏頡的懷裡,一條長舌頭對着夏頡的臉蛋舔啊舔的,舔了夏頡一臉的口水。說來也奇怪,已經被煉製成毒獸的白,口水卻是清香宜人,讓人聞了很是舒服。
夏頡‘哈哈’大笑,用力的拍打了一陣白的腦袋,隨手叫過一名侍女,叫她趕緊給白送幾壇烈酒過來。白歡喜得‘吱吱’直叫,在夏頡懷裡一陣亂蹦亂跳。夏頡朝相柳柔眯了眯眼睛,輕輕的笑道:“相柳老六,事情,還沒完呢!”
已經定位爲夏頡身邊第一號食客的水元子,穿着他那件華麗誇張的祭祀長袍,渾身玉件‘叮叮噹噹’的一陣亂響,好似幽靈一樣自艾葦他們出現的丘陵後冒了出來。他站在那丘陵上,指手畫腳的搗了一陣鬼,突然張口朝虛空中噴出了一團白色的水汽。
‘轟隆隆’,天空突然打起了悶雷,幾朵黑雲憑空在貴族軍的陣列上空冒了出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碗口大小的冰雹密密麻麻的自天空落下,砸得貴族軍的鎧甲和頭盔‘噹噹’作響。這些冰雹自高空落下,力道極大,打得那些貴族軍雞飛狗跳、慘叫連連,無數士兵被打得骨斷筋裂,倒在地上只能哼哼。
相柳柔憤怒欲狂的嚎叫起來:“那是王宮的大祭酒~~~!”他指着水元子,氣得話都說不全了。
刑天大風慢條斯理、好整以暇的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笑道:“水大祭酒他。。。不是大巫。唔,他是精怪,先天水靈脩練成的精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刑天大風很滿意的嘆息了一聲,笑問道:“玄蛭啊,在安邑城的僱所裡面,僱用一個精怪要多少錢?”
刑天玄蛭雙手環抱在胸前,歪着腦袋說道:“這,最近價碼變了罷?艾葦僱用水大祭酒出戰,可是許諾了一萬頭烤野牛呀!”
夏頡朝相柳柔露出了很憨厚、很純樸的笑容:“相柳老六,你看,水元子以艾葦徵召軍的身份出戰,並不違背血誓啊?若是違了血誓,現在我們已經受誓言反噬了不是?可是,如今沒有,所以。。。”
相柳柔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陰狠、狠毒的望了夏頡等人一眼,身體微微哆嗦着,狠聲說道:“明白了。一百萬車財寶。。。一百萬車財寶。。。三個月內,會,會送到你們手上!”
‘哇’,相柳柔張口噴出一團鮮血,仰天暈了過去。
相柳燹、相柳暃還想要說勝負還沒判定呢,卻看到艾葦的徵召軍中的士兵同時往嘴裡塞了一顆藥丸,二十萬徵召軍好似發狂的公牛一樣,突然同時咆哮起來。只見他們的肌肉急驟的膨脹起來,一根根血管好似蚯蚓一般暴出了皮膚,所有士兵都紅着眼睛,帶着沖天的煞氣,瘋狂的衝向了被冰雹打得亂了陣腳的貴族軍。
“罷了,二十萬粒‘狂魔丹’,讓這些平民瞬間擁有了接近八等巫武的力量。呵呵,也只有黎巫尊有這樣的大手筆了。”相柳蚺很光棍的站起身來,拍了拍手笑道:“阿燹、阿暃,你們輸了,認輸罷。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呵呵呵呵。”
相柳蚺朝刑天筮點了點頭,微笑着指了指夏頡笑道:“你們刑天家最近的運道不錯,這一代人,找了個好友客啊。”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正在和夏頡偷偷的搶奪對白的控制權的旒歆,意味深長的說道:“幸好,這樣的友客,你們刑天家只有一個。”
懶得理會那些貴族軍的死活,相柳蚺帶了相柳家的族人離開。
刑天筮‘嘻嘻’的笑了幾聲,看着相柳蚺的背影笑道:“有一個,就足夠了。你們相柳家,還一個沒有呢?怎麼,你嫉妒我家大風的運道?”他故意將聲音逼到了相柳蚺的耳朵裡,已經遠去了十幾裡的相柳蚺只是反手招了招手,沒再說話。
戰場中,艾葦已經指揮着戰力大漲的徵召軍,擊潰了貴族軍的抵抗。當夏頡遠遠的向她叫嚷着說這一場他們已經贏下來時,艾葦突然軟在了地上,和一干臣子同時放聲大哭起來。
安道爾很不是滋味的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低聲嘀咕道:“我怎麼會有這樣強烈的罪惡感呢?哦,神啊,這可不管我的事情。攻破他們的都城,分拆了他們祖國的人,可不是我。唔,讓我想想,我們亞特蘭蒂斯的軍隊掃平東部領時的統帥是?。。。誒,不會罷?是我家族的人?”
無奈的聳了聳肩膀,安道爾朝夏頡伸出了手,滿臉是笑的恭賀道:“夏頡先生,恭喜你們啊。一百萬車財寶,天啊,這是多麼巨大的一筆錢財啊。”頓了頓,安道爾帶着點惡意的猜測道:“但是,那位相柳柔總督閣下,怕是要將這筆賭注轉嫁到東部領的百姓頭上罷?”
重重的捏了一下安道爾的手掌,夏頡笑道:“這,和我們無關,不是麼?不管怎樣,總有他相柳家的人給他擦屁股,呵呵!”夏頡朝安道爾眯着眼睛笑了笑,他的笑容還是那樣的古怪,讓安道爾的心裡一陣的發怵。
察覺到了夏頡笑容中的不懷好意,安道爾眨巴了一下眼睛,正想要找點什麼別的話題以緩解自己心中的那種古怪的感覺呢,遠處戰場中突然傳來了無數的尖叫聲以及人瀕死的慘嚎。
短短的不到一刻鐘的戰鬥,因爲白和水元子的參戰,貴族軍數十萬軍隊被徹底打散,如今正在艾葦麾下士兵的押解下,一羣羣的聚集了起來,驚恐的等待着未知命運的發落。
戰場上丟下的屍體卻不多,加起來只有三萬多具屍體,對於一場有數十萬人蔘加的大型戰役而言,這樣的戰死率實在是太低了。其中大部分還是被那些巨蟒毒死的徵召軍,反而是被打敗的貴族軍,他們大多數只是被冰雹砸破了臉面砸斷了幾根骨頭,真正戰死的人少之又少。
大批的俘虜蹲在地上,呆呆的看着那些徵召軍士兵將屍體收歸在一處,準備放火燒掉。包括喜極而泣,正在和屬下的臣子們歡呼慶祝的艾葦,戰場上沒有一個人看到地上那些徵召軍的屍體中,有數千具屍體在詭異的抽搐着。這些屍體抽搐的幅度很小,很不明顯,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的異動。
一隊百多名打掃戰場的徵召軍士兵走向了一片屍體,他們嘻嘻哈哈的討論着這一次的勝利後,他們會得到多少報酬,以及夏頡給與他們的許諾會否得到實現。當初夏頡可是許諾他們,讓他們成爲亞森王國的小貴族,才讓這些人心甘情願的跟隨艾葦萬里迢迢的跑來拼命的啊。
他們擡起了地上的屍體,也沒注意這些屍體的異狀,胡亂的擡着他們就往屍堆那邊走去。
就這時,那些發生異變的屍體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睛,他們的眸子,是鮮紅色的。他們無聲的張開了嘴,嘴裡四顆長長的獠牙探出,在陽光下閃爍出刺目的寒光。
一聲瘋狂的咆哮自遠處傳來,這些屍體幾乎同時蹦了起來,朝身邊的任何一個活物發動了瘋狂的攻擊。他們的指頭上長出了鋒利的爪子,尖銳的利爪撕裂了身邊這些人的身體,鋒利的獠牙撕開了他們脖子上的血管,那熱騰騰的鮮血噴灑出來,讓他們發出了欣喜若狂的歡呼聲。
鮮血噴灑,短短三五次呼吸的時間,就有數萬人被這些復活的屍體殺死。
這些復活的屍體奔走之間速度如電,出手狠辣無情,更兼力大無比,比起那些服食了狂魔丹的徵召軍戰士更強大了數倍,那些貴族軍的俘虜,哪裡是他們的對手?隨着數百條活屍衝進了俘虜羣中,更大的殺戮展開了。
尖叫聲、慘叫聲驚動了夏頡他們,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刑天筮驚訝的叫道:“沒有幽巫殿的鬼氣波動呀?不是幽巫殿的人在背後搗鬼!”
話音剛落,那些被活屍咬在了脖子上的士兵,已經有萬多人同時產生了古怪的變異,他們的眸子變得通紅,長出了長長的獠牙,好似發狂一樣朝身邊的那些正常的士兵發動了攻擊。一具具剛剛倒下的屍體‘騰騰’的跳了起來,朝四周瘋狂的撲擊,越來越多的士兵被變成了這種可怕的活屍,一時間情勢大亂。
夏頡猛的尖叫了一聲:“來人!滅殺他們!”他狠狠的指了一下那些蹦跳如風,出手如電的活屍。
安道爾則是和托爾駭然對視一眼,兩人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低聲的說道:“他們,還是完成了麼?”
正在招呼人的夏頡突然轉過身來,狠狠的瞪了安道爾一眼。
安道爾只覺雙目好似被刀子狠狠的捅了一下,雙目一陣的劇痛。他急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夏頡一眼。
但是,夏頡卻已經走到了他面前,雙手抓着安道爾的肩膀,將他平地拎了起來。
夏頡很和善的朝安道爾笑了笑,低聲問道:“安道爾大人,你,似乎知道很多東西?”
不過,沒空再多理會安道爾,眼看一羣活屍撲向了艾葦以及她僅剩下的一羣臣子,夏頡急忙帶人衝下了土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