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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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一過,鄉試放榜。

謝奇沒意外地當了回陪跑,甲班倒有六人過了鄉試,馬不停蹄開始準備明年春天在京城舉行的會試。

聞道書院在九月初重新開學。開學這日,康瑛去書院露了個面,見班裡多了幾個陌生熊孩子的面孔,謝奇和另外幾個學生卻不見蹤影,原來是轉去了甲班繼續提高,班裡年齡最大的康瑛依舊留着當吊車尾。這些都不算稀奇事,最勁爆的消息非餘淑退學莫屬。

這日餘淑本是照常來書院上課,見着康瑛還是連招呼都不打一個便擦肩而過。她曾偷偷跑到省城試圖混入鄉試的事,好像也沒暴露。

再次收到餘淑的冷臉,康瑛還是信守承諾,沒把假期在省城的精彩見聞告訴別人,甚至連好朋友楊柳都沒說。康瑛心中憤憤不平,這叫啥,以德報怨啊!

李是知正講着《孟子》,課上到一半,安靜的庭院裡突然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接着有人大聲嚷嚷起來,似乎在找誰,康瑛本在打瞌睡,瞬間就清醒了。

她揉揉眼睛,扭頭朝窗外一看,呵,這不是餘曄他爹餘老闆麼,身後還帶了一羣人,氣勢洶洶的,這是鬧哪出啊?

“小姐!老爺來找你了!”院子裡有人吼起來,惹得整個班都騷動了。

所以餘老闆是來找餘淑的?康瑛一邊偷瞄一邊琢磨,按捺不住心中八卦的小火苗,索性轉過臉有滋有味地看起窗外的一場好戲。

很快,院長魯先生出現了,他渾身透着恭敬,衝着餘老闆一路小跑迎過去,湊近他小聲絮叨起來,沒想到這餘老闆是個暴脾氣,聽不得老學究之乎者也地解釋,瞪了魯先生一眼,聲音突然拔高了八度。

“你們趕緊把餘淑給我叫出來!我家女兒,書已經讀夠,從今往後都不用來了!”

他的聲音在教室裡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孩子們紛紛扭頭一看究竟,康瑛偷偷回頭瞥了眼李是知,果然,這人已經來到教室門口,做好準備彷彿隨時就要衝進戰場,那種從頭到腳的警惕,最終從眼神中流露,無比關切地關注着院中的事態。

呵呵,還真是情深義重的青梅竹馬啊,康瑛撇嘴,繼續看戲。

很快,當事人餘淑從甲班教室裡走了出來,依舊直挺挺的,走得很慢很慢,康瑛默默翻了個白眼,跟誰演戲呢。餘淑最終在餘老闆面前停下,依舊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死死盯着他,魯先生立刻過去問了她幾句,似乎在確認本人的意思。

餘淑沒開口,直挺挺站在那。

餘老闆不耐煩地嘖了聲,繼續用大嗓門訓斥起來,“你這不聽管教的!前幾日在家不是都說好了,秋天開學後就不來上課,你這孩子怎麼又偷偷跑出來了?非要爲父專門派人全天盯着你才消停麼?真是給餘家丟臉!”

餘淑小聲頂了一句什麼,餘老闆更氣了,大手一揮下令身後的家丁立刻將小姐強行綁回去。

見那幾個壯漢扯起餘淑就要架走,李是知果然是站不住了,康瑛眼看他就要衝上去逞英雄,便光速搶在他之前朝院子裡喊了句,“你們餘家果然是大戶人家啊!光天化日之下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動粗,還真是講面子呢!”

康瑛本是抱着看熱鬧心態圍觀的,誰知鬼使神差地喊了這麼句,李是知的腳步倒是停住了,可剛說完她就後悔了。

院子不大,康瑛的聲音瞬間傳到“特講面子”餘老闆的耳朵裡,他黑着臉朝教室這邊瞪了一眼,康瑛趕緊埋下腦袋置身事外。

李是知看着康瑛煽風點火之後縮頭縮腦極力撇清的樣子,心中突然很想笑。

由於康瑛打了個岔,魯先生立刻攔下那幾個大漢,上前好聲好氣對餘老闆說,“您消消氣!餘淑這孩子也不小了,心裡明白自己想做什麼,既然她還想留在這兒,那就讓她留下吧!在家裡,您怎麼管教她我都沒意見,可這兒是書院,孩子們都看着呢!”

餘老闆懶得搭理魯先生,死死盯着乙班的某個窗口,周身氣壓越來越低,最後,徑直朝教室的方向大步走來。

“剛纔是誰說我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動粗的?”他黑着臉對教室裡大吼,“是誰?!”

康瑛又縮了縮,繼續裝啞巴。

“剛纔那麼虎,現在怎麼慫了?”餘老闆大吼一聲。

不得不說,餘淑的爹,真的是個非常講面子的人,自尊心根本容不得他人隨便挑釁,更何況是書院的小小學生在譏諷他餘家。

見李是知就要上前去緩和氣氛,康瑛再次搶在他前面站了起來,衝餘老闆說,“是我。”

“哦?”餘老闆眯起眼睛打量着康瑛,“你叫什麼名字?膽兒倒不小。”

“康瑛。”

“康瑛?哦?姓康?”餘老闆重複着她的名字,又將她打量了一番,語氣略帶嘲諷地說,“你就是康老闆撿來的那個女兒?”

“不是撿的,是親生的。”康瑛答,語氣很穩。

在她的經驗裡,遇上暴脾氣莽夫,耐心陪他繞幾圈彎子就能把他整得一愣一愣的。

餘老闆走到康瑛面前停下,冷笑了幾聲,“所以你和我女兒是朋友?你這是在爲她打抱不平?哈哈哈哈!我餘某人的女兒居然和他康老闆的女兒是朋友!真是奇聞啊奇聞!”

“不是。”康瑛平靜地回答,“你家餘淑看不上我,我呢,也不稀罕和她交朋友,懶得管她的破事兒。餘老闆,我是覺得您不應該在書院裡大呼小叫,打擾到我們班上課了。”

康瑛說着,飛速看了李是知一眼,他的表情凝重,聽到康瑛說“打擾我們班上課”時,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真是夠莫名其妙的,學渣康瑛居然好意思說別人打擾到她上課了,真是又荒唐又好笑。

餘老闆怒火中燒,“呵,康老闆居然生了你這麼個愛管閒事的女兒!”

他說着,突然就擡手往康瑛臉上砸,康瑛下意識朝後躲去,那個大巴掌最終還是沒扇下來。因爲李是知突然出現在餘老闆和康瑛之間,把他的手給攔了下來。

他冷冷地對餘老闆說,“這兒是書院,請您住手。”

李是知的聲音比平時大了很多,語氣冰冷強硬,沒有給餘老闆任何反駁的機會。康瑛在背後看不到他的表情,可眼前這道背影彷彿在爲她擋着邪惡勢力一般。

可能是礙於李是知掌握着餘淑假期裡的秘密,餘老闆的態度突然緩和下來,指着康瑛一臉不耐煩地說,“看在這麼多人替你說情的份上,今天不同你算賬了!你這孩子,回頭等我見着你爹,非得好好表揚表揚你!”

“表揚”說得很重,一聽就是在放狠話。

康瑛本想接着反駁幾句,卻被李是知給按了下來,他飛速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別再說了。

一邊是強硬的李是知,一邊是不斷安撫餘老闆的魯先生,餘家沒再對餘淑動粗,書院這邊也不好再摻和他們的家事,雙方各退一步,最終,餘淑提出可以回家,但必須要讓李是知護送她,說是不信任她爹和這羣打手一樣的惡人。

“我這兒還有課呢......”李是知笨拙地推辭說,回頭看了眼班裡,正好對上了康瑛彷彿要吃人的目光,他趕緊打着哆嗦避開了。

“還上什麼課啊!”魯先生皺着眉頭把餘淑拉到李是知跟前,“好不容易說妥了,你趕緊把人送回去吧!一定要安全送到啊!”

“好吧。”李是知無奈答應,領着餘淑離開。

看着二人消失在書院門口頗爲登對的背影,康瑛閉上眼睛,趴在課桌上把腦袋深深埋進了臂彎裡。

康瑛很煩,她剛纔若不嘴賤吆喝那麼一句,結果又會怎樣呢?是餘家惡漢把餘淑給綁回去,還是李是知英勇出手救下她?

她絞盡腦汁都想不出這道題的答案,心頭又打翻了一大罈子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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