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親王去給十四阿哥送行,禾青思來想去,將自己平日裡熬製積攢下來的藥丸和膏藥等,一一裝好轉給雍親王。
禾青雖然不是什麼名醫,但畢竟也是一番心意。何況戰場無眼,厲害的時候也會缺點東西。禾青叮囑,十四阿哥把藥貼身帶着,多些保障。
雍親王給十四阿哥的時候,冷冷清清的道,“武氏備的藥,叫你好好系在身上用。”
十四阿哥雖然氣傲,但是畢竟也是三十的年歲,聽聞是武氏送的。不由憶起當初每逢去了雍親王府,只要不打擾到四嫂,或他去院子一回,武氏總會點一句,送吃的送方子,十分照顧。
雖然不是獨他一人受此待遇,多少能看出幾分真心,何況他又自小時很喜歡跟着武氏,不會不領情。
九貝子在一側沉着臉,看着十四阿哥並不隨意的收下,不渝道,“老四看着就不是鬆快人,不曉得說什麼又讓十四笑了。”
不止笑了,東西還收了呢。敦郡王兀自撇撇嘴,八貝勒狀若不見兩人的神色,溫笑道,“他兩人是嫡親的兄弟,若不來送行,也實在說不過去。”
“就是做個樣子,你看十四那模樣,可不像他說的,與老四不好的樣子啊!”九貝子很是謹慎,恨不得把任何的風吹草動都看在眼裡,完全掌握。
九貝子跟着自己這麼多年,八貝勒對於他的脾氣,早就熟悉。只是打量着身前那兩人,聲色溫和,微沉肯定的,很安撫人,“放心吧,這點人情世故十四就該是有的。”
若是這處就翻臉,誰都說不過去。何況,這兩兄弟自小不合,只要他稍有動作,也不足憂慮。說來也是蠢,兄弟一文一武,德妃一個後宮女人,只會私心作怪,事事不安分。若非內裡不合,哪裡還有今日光景?
八貝勒笑意愈發添上,嘴角點點勾起,盛在日光之下,很是暖人。
九貝子隱有料到自己氣憤,引得八貝勒勾起陳年心病,訥訥的也不在說話了。
若不是汗阿瑪偏見,幾番讓八哥在朝中失勢,他們何成需要依靠十四這個小子鑄成大業?何況這小子狂妄,他總覺得不能盡然掌握,總是個禍害!好在八哥總是誠心相待,還算籠絡成功。
九貝子性情不若雍親王有所剋制,故而讓人覺得有些乖張難料。敦郡王在一側看着,回頭一疊摞的大軍,看得他哈欠連天。
三人鼎立的等着雍親王離開,十四阿哥卻是笑道,“記得小四嫂的兄長是那個和汗阿瑪請命,去了站前的軍機處散秩大臣?”
雍親王不料十四阿哥記得這個,點頭應道,“求了汗阿瑪三回,後來煩了就讓他去了。”
“這人也妙。英勇好戰,還很是厲害。放心吧,我與他同戰,定能凱旋歸來。四哥說一聲,叫小四嫂不必擔心。”十四阿哥提起前線,整個人眉飛色舞,躍躍欲試,很是高興。
十四弟朝氣英發,卻免不得想起十三弟。騎馬都會引起腳病,十分不適。十三弟咬牙忍痛辦差,汗阿瑪也纔不鹹不淡的讓太醫去診治,豈不心寒?
雍親王心裡出了神,但面上難得的笑了。至於武有志,他的性子可不能是十四阿哥以爲的那樣,還讓人披拂照顧。只是雍親王不提這個,嘴裡叮囑戰場兇險,要禮賢下士多和身經百戰的各將探討。西藏環境不同,雍親王實在擔心,叨叨不知其煩的說了許多。
十四阿哥看的出神,總覺得雍親王和德妃很是相似。只是德妃眼裡盡是寵溺,看他依舊是稚子,神色間盡是驕傲。雍親王卻總給人不冷不熱,漫不經心的。說起人的時候,卻十分細緻,不會有太多的情緒,看的深不過是眼底深處的一點暖意。
是性情低調,還是情分淺薄?
十四想的多,雍親王又說個不停,八貝勒擡頭看了時辰,九貝子便上前去,看得敦郡王呵呵笑。
雍親王並不惱,對於九貝子這個先鋒視若無睹,又來回叮囑兩句,自己先擡頭定眼望着十四須臾,這才離去。
九貝子不由嗤笑,“還說四哥多冷清的人,看這勾動姑娘的手段耍的爐火純青,也不看看什麼場面!”
十四阿哥當即扭了眉頭,看着九貝子,神色晦暗。
八貝勒見此暗叫不好,連忙盯了九貝子一眼,“亂說的什麼,整日裡嬉笑,沒有兄長模樣,四哥和十四嫡親,多說兩句傳道經驗你還不樂意。”
九貝子不鹹不淡的給十四阿哥笑話兩句,就算過去了。
兄弟什麼脾氣,十四阿哥自己也清楚。八貝勒說着話,十四阿哥目光眺遠,只見到雍親王去了自己副將處。
十四阿哥沒多遮掩動作,九貝子陰測測的笑了。等你離了京,這點淺薄的兄弟情也該淹沒。與至高皇權而言,誰都知道該選什麼!
由康熙主持,十四阿哥冊封大將軍,送行出兵的隊伍浩浩蕩蕩。禾青站在翼樓之上,只能依稀看到軍隊,也是豪氣萬丈。
聽弘昫曾說,布庫課上十四阿哥總是最活躍的。人不大,就開始和布庫諳達比試。從武而言,十四阿哥很有天賦,又厚積薄發,可想這回是完了夙願。
再深的,禾青就不去想了。
雍親王一身戎服回府,叫奴才和禾青回了話後,自己和四福晉關上門說了許久的話,並留在那處。
禾青一把年紀,也不看重那些爭寵的得利了。現今朝局詭譎,禾青可以想象雍親王關上門和四福晉探討的是什麼。禾青也不覺得吃醋或是冷落,身邊的奴才似乎也有察覺,漸漸的不看重雍親王在哪個院子歇下。
“眼見着更冷些,主子可要生火爐?”三兒把一側門窗關上。
禾青看着琉璃的窗櫺,否道,“不用了,原來鑲嵌的窗嚴實許多,不是很冷就不要大費周章。仔細年節的時候,門都不能出了。”
“怕什麼,主子今天的披風還未量奪下來,還有湯婆子手爐也是。花樣描了一旬,也該定工送過來了。”劉氏端着花茶給禾青,正是溫的。
三兒扭眉,“主子都避開了,這時候很少人做。內務府怎麼辦事這麼拖沓,一旬的功夫都做多少了?”
劉氏看了禾青一眼,三兒更氣,“你看主子做什麼,問你呢!”
禾青底下的三兒,劉氏和楊氏都是最貼身的。只是三兒一貫伺候禾青吃食,劉氏便是走動內務府一等,楊氏也是打理院中之事,三人少有難處。
三兒性子急,禾青莞爾,“你吵什麼?這些日子朝廷上下爲了援藏一事,是八方出動。軍中要用的,內務府豈有不張羅的?再等兩日不來,再叫人問就是。你要耍威風,再攢兩天可好?”
禾青笑吟吟問,劉氏聽了,當即也笑了。楊氏手裡拿着小籮筐,擡頭正見三兒紅了一張臉,也道,“劉氏壓不住內務府的小人,就讓三兒去,最好了。”
“你,”三兒憋着氣,見三人都笑話她,仰着下巴不服氣,“本來就是,你要不跟着問,他就當你好欺負,不兇點哪成?”
三兒破罐子破摔,劉氏很是認同點頭,“那過幾日勞煩三兒,帶着奴才走一遭了。”
“你還說!”三兒瞪着劉氏,氣的磨牙。
劉氏喜滋滋的,轉身捧着矮桌上的瓜果就往禾青身後躲,裝模作樣的端到禾青手一側。
禾青見這麼熱鬧的場面,微微笑着,精神好了許多,“年氏那裡如何?”
“藥也快停了。”楊氏回道。
三兒不由忖度,“可是近來王爺少有留宿,哪裡容得她?”
“自然不容她!”禾青嘴角勾起一絲戲謔,挑眉道,“太后老人家的喪期還有幾個月,你覺得四爺能容她放肆?”
雍親王並非不留宿,但是留的少,也曾禾青趕快起身解決。這種時候說有喜訊,依照雍親王的謹慎,絕對不允許。還很有可能,被官員參上一本。
依照年氏的性子,想法子躲過去,也有可能。
“那主子的意思?”劉氏正站在禾青的背後,正和禾青揉着肩頭,嘴裡疑問道。
禾青端着面容,沒有一絲笑意,“自然不容她放肆!”
如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不能有一絲的馬虎!
三兒雖然不情願年氏少了一回遭罪,但是孰輕孰重,她自然清楚。遂咬咬牙,“那奴才去說?”
楊氏白了三兒一眼,“你說豈不是弄巧成拙?還讓她提防咱們的眼線,可是不划算了。”
年氏從來不碰那些,但是她很聰明,只安排自己的奴才去做。至如今,也留得自己很好的名聲。
三兒知道自己一時着急,見楊氏嘲諷自己,也只能皺着眉頭,看着楊氏,“院子裡的人你管着,那就讓你去弄,主子靜候佳音就是。”
“奴才自然辦的妥帖。”楊氏認真的應下。
其實年氏至今沒有喜事,族裡應早就過問。只可惜,雍親王自己不着急孩子。武有志很爭氣,處處做前鋒表率。就算不看禾青,也要看在武有志的面上,少有鯽魚年氏殊榮。
但求,是自己小人之心,太過緊張了。
劉氏手下有些功夫,禾青坐着軟綿,思緒上卻越發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