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大姨娘房中的路上,路過我與風無涯的小窩時,纔將不肯離開我半步的怡卉打走,讓她趕緊回去換掉身上的溼衣裳,順便再弄碗熱薑湯去去寒氣,省得得了風寒。
起初怡卉還彆彆扭扭不肯聽話,說是今個太詭異了,怕我一個人出事,直到我說:“大驚小怪,在自家莊子上能有什麼事?若是不放心,就去讓汐汐或綰綰來就是了。你非這麼要強忍着,到時候病了,還不是要丟下我一個人去休息?”
低頭計較一會子之後,怡卉才紅着臉擡頭道:“奴婢真是笨……”,說完才福禮告退,撐傘站在雨中看着傻丫頭邊走邊抖,自己也忍不住替她冷起來,但心裡卻比剛纔在溫暖的房中時暖上百倍千倍萬倍。
舉頭望滿樹紅葉,不知不覺又是人生一秋,去年的這個時節我又是在做什麼呢?
微笑爬上臉龐,那時的老爹正滿心憂慮的爲我們三兄妹的將來計算着,安排着;美人娘則在接受二嫂的存在後,爲二哥的婚事緊鑼密鼓的忙活着;大哥與大嫂爲了他們一個孩子的降生而幸福着;只有雲英未嫁的我與未婚的二哥,站在院前無所事事的懷念那些青蔥歲月。
在此期間雖然有算計有隱瞞,但那些算計與隱瞞的背後卻都是爲了能讓家人活得更好,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因爲我們都愛着一個地方,那就是“家”。
“家”讓我們有了牽絆。有了心靈的歸宿,讓我們無論分離的有多遠,但只要知道它地成員在某一個地方平安的生活着,這就足夠了。
試問自己“現在呢?”,自己真正當這裡是家了嗎?如果不是有風無涯在這裡,自己還會心甘情願嫁入風家嗎?頹敗佔據心房,皺眉。
若不是怡卉的舉動提醒我去深思這些,怕不是我也會在這紛雜中慢慢改變了心情,慢慢變的無情起來,那樣的我還是風無涯依戀着的小相思嗎?
人在變。景在變,心在變,連記憶有時候也會變,當記憶中的美好慢慢消失後,我們的感情又會走多遠?
不想讓自己迷失了方向,既然來了,既然選擇了真愛,那就努力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吧,成功與失敗都只求一個心安理得。
想到這裡,對着漫天細雨。我突然笑了。
路上碰到幾個來向大姨娘回事的管事,問過才知道這種情況地話,秋獵隊伍都會到林裡的獵屋中避雨,因此不用特別掛心。
鬆了口氣才進屋看望躺在炕上的大姨娘。激動已經過去,剩下的只是一具身心疲憊的軀體,帶血絲的眼中沒有一絲生機,任由紅衣說破了嘴皮子也不做一點回應。見我進來,紅衣才趕過來面有哭相道:“小主子。您快來瞧瞧,夫人怎麼是這般模樣了?以前都是睡上一覺就沒事了的,今個怎麼就這樣了!”
今個是多年心結被觸動最深的一天,與心心念唸的仇人對峙,大仇眼看即要得報,但代價卻是一個生命的離去,“離”字勾起了那段傷心往事,勾起了一個母親最痛苦地記憶。
大概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紅衣也是個聰明人。一聽就明白了其中的曲折,在得知金鳳凰最終還是會被送到後山觀音廟時,則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雙手合什對天道:“老天保佑,總算過去了。”
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心想是啊。總算要過去了。
知道紅衣一直在幫大姨娘打理府內事物。於是讓紅衣暫時代替大姨娘,先安排人準備進城看望風無鋒的馬車。再去安排接應大姨丈他們一行地事情,順便看下莊子裡是否有人去通報大姨丈與風無涯他們幾兄弟關於風無鋒的事情,若是沒有就立刻派個心腹之人前去通報,還有就是讓人多備熱薑湯這些驅寒物品,不能讓那些請來的青州名望受怠慢。最重要的是要封住莊內下人們的嘴,不能讓這些事情傳出去先。
紅衣得令走了,留下兩個丫頭與汐汐在外間候着,伸手試下炕上溫度,感覺熱乎乎地很舒服,才仔細審視起大姨娘。
覺得此時的大姨娘應是希望安靜的想清楚一切纔是,而什麼也不能做的我,只有脫鞋上炕,側躺到大姨娘的身邊,微笑着與大姨娘對視,大姨娘眨巴一下眼睛,我就眨巴兩下。
許久之後大姨娘才長嘆一聲,將我摟進懷裡輕聲道:“孩兒別怕,娘永遠都陪着你,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娘……”,您是在和我說話嗎?還是將我當成了另外一個人?
“娘?娘?孩子……你終於肯原諒娘了嗎?千錯萬錯都是孃的錯,娘沒有保住你,讓你自個在地下等了那麼年?現在好了,終於有人要下去陪你了,你再也不用一個人了。可娘不是好孃親,看着仇人的兒子就要死了,娘卻想哭,無論如何都高興開心不起來?孩兒,你會怪爲娘不幫你報仇嗎?”大姨娘在聽到我的一聲呼喚之後,聲音從驚喜慢慢轉變爲悲愴,再到泣不成聲,最終化爲喃喃自語。
可能因爲我與大姨娘長地有幾分肖像,猜測大姨娘失魂中將我當成了那個曾經的孩子,於是鬼使神差的說道:“娘!孩兒不怪您,因爲孩兒知道,孃親是世上最善良的孃親,在孃的心裡一直有孩兒的存在,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孃親有弟弟們陪伴着,從此就忘了孩兒吧,讓孩兒可以安心去投胎可好?”
不知名地大哥或大姐,阿彌陀佛保佑您,千萬別怪妹妹我冒充您,日後妹妹我定會爲您多燒些紙錢,讓您可以用錢砸暈閻王大人,逼他讓您下輩子投上一戶好人家,過幸福美滿地日子。
“孩兒要投胎了嗎?投哪兒?娘去將你接來……咱們還做母女!娘會補償你失去的一切地。”大姨娘彷彿抓住一絲希望,滿心歡喜地問道。
我大汗,內心迴轉百回,只好繼續胡謅道:“孩兒要去的地方是孃親您去不了的地方,孩兒有孃的關心所以一直不覺得孤單,再說孩兒要去的地方可好了,那裡的人們都崇尚和平與平等,那裡有汽車有飛機有網絡有電話,有很多咱們這裡沒有的好玩東西,那是孩兒最最想去的地方,是孃親的誠心與善良打動了閻王大人,他老人家終於同意孩兒可以去那個地方了。所以,孃親您再也不要記掛着孩兒了,孩兒會很幸福很開心的。”想起二十一世紀的那些和諧生活,又想起那世的家人來,覺得在他們心目中的自己,何嘗不是大姨娘心目中的那個孩子,只是沒人會去告訴他們,我還活着,活的好好的,還找到了自己的真愛,你們可以放心了,不要再爲我的離去傷心了好不好?
嗚嗚……對話勾起了我自己內心最深處的傷,情不自禁的抱着大姨娘哭泣起來。
“真的嗎?真的是孃的誠心打動了閻王,讓閻王大人同意我的孩兒去想去的地方了嗎?”
“嗯,是真的!孩兒這次來就是想看一眼孃親,現在孩兒心願已了,孃親就好好睡上一覺,讓孩兒安心上路好嗎?”看着神情激動起來的大姨娘,怕大姨娘清醒過來現全部都是假的,心結還是深埋心中無法真正打開,只好趕緊說讓大姨娘安心睡覺的話來。
可大姨娘顯然沒有睡覺這個意思,抱着我問道:“這麼快就要走嗎?可孃親捨不得你,孃親怕一閉眼,就再也見不到我的孩兒了。”
“娘……您不睡,孩兒如何捨得離開,若是錯過投胎時辰,那樣孩兒又要等好久了呢!”我的話讓大姨娘嚇得趕緊閉上眼睛,再也不敢睜開,還說着:“娘睡,娘馬上睡。”
看着大姨娘如孩子般的表現,只好學着母親安撫孩子的方式,輕拍大姨娘的背哄道:“嗯,娘好乖,娘一定要好好睡覺哦,一覺醒來,會現什麼都過去了。日後娘您一定還要繼續做那個永遠最善良的孃親哦!”
“好,孃親答應我的孩子,繼續做最善良的孃親,睡醒了,什麼就都過去。”大姨娘雖然慢慢開始迷糊起來,手卻緊抓着我的手不肯放開,口裡重複着那句話,催眠着自己。
就在我也似乎要被催眠的時候,聽到外面有腳步聲與問話聲響起,趕緊安撫下皺眉的大姨娘,直到大姨娘又放鬆下來,才輕手輕腳來到外間,“噓”一下示意大家不要出聲音。
五卷?終爲連理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