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紫七拐八繞的回到錦園，準備研究一下地圖，她今天沒打算去醫館，因爲她真的有大事要辦。
還沒進屋，朱管家卻從屋裡迎了出來。
“姑娘，林生在府外，說是有人求診。”
“求診？”
她想到昨天的那輛馬車，於是道，“你讓他先回醫館，我即刻就來。”
巫紫把地圖和頭髮放在抽屜裡收好，帶了問川和秀遠趕去醫館。
看到醫館裡來回踱步的那個人時，這才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神醫，您可算來了！”是昨日的那個小廝。
巫紫嗯了一聲，走到椅子上坐下，“是你家公子求診？人呢？”
小廝低聲道，“我家公子不甚方便，故而想請神醫出診，神醫放心，出診的規矩已經記下了。”
她點了點頭，喝完了一杯茶休息了片刻，這才同小廝出了醫館。
好在去的地方並不遠，一句話來說，隔壁街的茶樓。
只是這茶樓甚爲奇怪，沒有客人。
不過也不難猜到，應是這位公子身份不便，故而包下了茶樓。
身份不便的只有一種人，有權有錢的富貴人。
巫紫笑了笑，想賺銀子，唯出診是也。
因爲沒有別的客人，所以二樓包間門口站着的三個人十分醒目。
那大漢三人抱劍站成一排，站得筆直。
經過第一次千味樓之事，她自然是明白古代這些達官貴人的規矩，遂讓問川秀遠二人留在包間外。
於是，兩人抱劍而立，三人同樣抱劍而立。
五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後，三人往邊上挪開幾步——好吧，是他們輸了。
巫紫跟着小廝進了包間，繞過門口處的屏風，就看到一白衣男子坐在木製輪椅上靜靜地看着窗外。
“大公子，神醫來了。”
那人雙手搭在木輪上，骨節用力，輪椅轉了個方向。
眉間憂鬱，但雙眼卻很有神。
那人吩咐小廝，“給神醫看茶。”
“不必了，直接開始吧。”
那人微微詫異，片刻之後，拿起腿上的毯子遞給小廝，掀開衣服下襬。
隔着褲子也能明顯的看出此人雙腿極爲纖細。
她幾步走上前去，彎腰伸手捏了捏那人的大腿，從上到下，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讓人反應。
小廝在旁邊很想阻止，那人則是全身僵硬，耳朵微紅。
巫紫微微蹙眉，稍稍退開兩步，“先和我說說情況。”
那人眉間憂愁不散，但面上卻露出三分笑意，“自打出生便是如此，雖全身骨骼在成長，但一直雙腿孱弱，不同常人。”
“能站嗎？能走嗎？”
那人想了想，按住輪椅的兩邊扶手，動作十分緩慢的站了起來，走了兩步。
小廝緊張的護在身邊，就好像此人下一秒就會倒下一樣。
巫紫瞭然，身體其他地方同常人一樣，唯有雙腿纖細，根本撐不住他成人的重量。
“你先坐下吧。”
等小廝扶着那人重新坐在輪椅上。
巫紫纔開口道，“不介意捲起褲腿讓我瞧瞧吧？”
那人對着小廝點頭，然後由小廝脫掉了布靴，捲起了褲管。
她半蹲下來仔細查看，幾乎就是皮包骨頭，筋脈血管清晰可見，迎着光看，竟然隱隱可見腿骨。
這腿上根本沒長几兩肉。
巫紫幫他捲起的褲管放好，然後站起來走到桌旁的凳子上坐下，雙手疊於桌面，臉朝窗外，就這麼一動不動的坐着，好像陷入了沉思。
在別人看來她的確是在沉思，可實際上卻不是。
小廝疑惑的走上前看了一眼，回到那人身邊小聲說了句，“眼睛都閉上了，好像睡着了。”
那人神色頓了一下，“等等吧。”
過了很長時間，巫紫才從神識中退了出來。
小廝連忙道，“神醫，您看？”
“有點心吃嗎？我餓了。”
屋內沉默了片刻，那人對着小廝點了點頭。
等小廝出去之後，巫紫才道，“想必公子是知道自己的病症的。”
那人推着輪椅向她這邊靠近了些，“家中從我出生之後便開始尋醫問藥，如今已有二十七載，皆說這是先天不足之症。”
巫紫點點頭，“他們沒說錯，的確是先天不足。那公子可知道何爲先天不足？”
那人疑惑道，“應是從出生開始體質不好，根基較差之意。”
“非也。”
她看着他，極爲認真的說道，“生命的誕生，乃是天定。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先有因再有果，事出必有因。既爲天意，又怎可違逆？”
那人愣住，轉開了輪椅，半晌之後恍然自嘲，“原來……一切都是天意。”
小廝端着兩盤糕點走了進來，放在桌上，見屋中氣氛古怪。
不由低聲問道，“大公子，怎麼了？”
那人眼角微有淚光閃爍，仰頭勉強忍住，“取診金來。”
小廝停頓了一下，不明緣由，卻也依言取來診金放在桌上。
那人平靜的道，“送神醫回去。”
小廝愣住。
戴着五彩戒指的白皙手指輕磕桌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音來，在這安靜的房間裡極爲清晰。
巫紫忽然輕笑道，“公子這是何意？我尚未診治，便要趕我走了？”
小廝低聲喚道，“大公子……”
那人面露不解。
聽她繼續道，“我有一法，可治公子之症。”
“你……”那人驚住。
小廝大喜，“太好了大公子！”
“不過……”巫紫站了起來，“我還有三問，若是公子答得出來，我便治。若是公子答不出來……”
三問………
那人恍然，昨日他讓自己的小廝提了三問，今日她便還了回來。
倒真是個有脾氣的神醫。
巫紫也不等那人開口答應，便自顧自的說道，“第一問，我觀公子指尖略有薄繭，道是何故？”
那人詫異她的問題，卻也如實回答，“敝人經商。”
巫紫不動聲色的笑了笑，這個答案當然在她的意料之中。
“第二問，城西貧民窟已有十年之久，不知公子可願捐助一二？”
那人更詫異了，想了想便吩咐小廝，“撥出十萬銀兩送去官府，你親自跟進，必要派往城西。”
巫紫滿意的點點頭，“天意”唯有用善事來消除因果。
接着道，“第三問，關於公子的病症上……唔，那個方面……可曾好用？”
小廝傻眼。
那人臉已紅透。
巫紫尷尬的咳了一聲，這個問題必須要問，若是那處不好用，治療的時候豈非要把底褲也脫了？
她又不是正兒八經的大夫，到底有點男女觀念。
過了半晌，他才低聲道，“那裡無礙。”
巫紫鬆了口氣，既然這樣那就好辦多了。
“你的病我治。”她正色道，“不過我這裡尚缺一物，也可稱作藥引。尋得之後，必須在你生辰之日出生之時，我才能治好你。”
那人道，“是何物？”
“當世最良善之人的眼淚。”
這是神碑留下的神識告訴她的辦法，也是巫術的一種。
最良善之人？
小廝不確定的道，“清風子？”
巫紫挑眉，怎麼感覺這個名字有點耳熟。
那人點點頭，又問道，“尋得眼淚即可？”
“嗯，其他的東西我這裡剛好有，也不用麻煩去找了，你生辰在最近嗎？”
“並不，是在初春之時。”
巫紫道，“那就好。我近期要出趟遠門，不日便歸，你只要尋得一滴善良的眼淚，我保證可以治好你。”
說到這裡肚子有點餓，巫紫便拿了一塊糕點掀開絲帕咬了兩口，含糊道，“先這麼說吧，我得回去了。”
那人微愣，立刻吩咐小廝，“帶上診金，親自送神醫回去。”
等到巫紫等人走後，門外大漢三人才走了進來。
“大公子，女大夫能治嗎？”
那人笑道，“可治。”
“太好了！屬下這就傳信二公子！”
那人點頭，“告訴阿樾，留意清風子的動向。”
“是。”
那人將輪椅推至窗邊，遙望天空。
世人皆知溫家長子患有先天不足之症，若是有朝一日變成常人，不知世人又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