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房門才被人從裡面打開,站在廊間戴着冪蘺的孫香雲微微瑟縮了一下。
墨竹錦袍的男子率先從房內走出,煙色麻衣的小廝緊隨其後,二人站在門口較量起來。
“一次!”
“五次。”
“兩次!”
“五次。”
小廝咬牙,“最多三次!”
“五次。”
小廝氣的一拳打上門框,嗵的一聲,訕訕的縮回手。
錦袍男子眯了眼,從懷中摸出一張銀票,“六次。”
小廝跺了跺腳,“那是我的錢!說好了五次!”
“六次。”——
小廝扭頭,看到孫香雲,尷紅了臉,“嗨,香雲,早上好啊。”
“姑娘。”孫香雲不解的問,“您與公子在討論什麼?”
“呃,這個嘛......”巫紫尷尬的摸了摸鼻尖,能在討論什麼,還不是我們的景王殿下昨晚在溫泉嚐到了甜頭,竟拿‘讓孫香雲喬裝入火頭營一事’逼迫於她。
她自然不願,這種羞人的事情哪能做的太多,剛剛正是在與景王殿下商量折扣,可是這個男人咬死五次不鬆口。
哦,不對,是六次。
方纔她一拳給門框打了個窟窿,總要賠錢的,但是那個銀票是她從送魚人手裡拿的啊!
這個男人也太厚顏無恥了吧!
景王殿下見她扭扭捏捏,遂涼涼的哼了一聲,扭頭下樓。
巫紫一瞧不對勁,拉着孫香雲的手連忙跟上,“帥哥,走慢點啊!”
“等等,我還要結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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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不點魚?我要吃魚籽!”
“休想!”
“六次!六次好了吧?!”
“依你。”
.........
吃了午飯之後,兩女在包間內稍作整頓,景王殿下立於門外面無表情,午時一過,三人開始出發。
三人走後不久,又有兩個身着黑衣的女子進了包間。
房門一關,其中一長髮女子語氣隱有微怒,“怎麼還是晚了一步?”
“我畢竟不是正統血脈,能把這個咒術施展成功已是難得。”短髮女子道,“好在已經很近了。”
長髮女子想起一事,便問,“剛剛那頭髮怎麼會着火?”
短髮女子思考了半晌,“巫術神通廣大,巫族傳人更是手眼通天,有可能是她發生了意外,導致巫族血脈自發形成保護,從而焚燬一切可以威脅到她的東西,也有可能是——她知道有人追蹤她,施了咒法。”
包間裡安靜了片刻,長髮女子冷冷的笑道,“如果是她發生了意外,那倒真是便宜了她。如果是她有所察覺,那再好不過。獵物總要提心吊膽,獵人捕起來才更有趣。”
長髮女子接着坐在桌邊凳子上,摘了臉上黑色口罩,露出一張標準的鵝蛋臉,容顏姣好,她問,“有沒有別的辦法?”
短髮女子同樣摘了口罩坐下,“有一個辦法,但是我沒有用過,可能會出人命。”
“人命?”她毫不在意的嗤笑一聲,“毗奴,已經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即使手染鮮血又怎樣!”
毗奴雖爲女巫,但殺過的人寥寥可數,稍有猶豫。
長髮女子月眉緊蹙,“你忘了你找我合作的時候說了什麼?更何況,她也是你們仇人的血脈!”
毗奴想到了族中交待,堅定道,“當然沒忘!”
“沒忘最好。”她執了一個杯子放在手中,“那個老啞巴如何了?”
毗奴從包袱中取出了一面碗口大小的圓形黑邊鏡,鏡子的後面刻有符文,她咬破指尖於鏡面上滴了一滴血,念出了一句古怪的咒語,不多時,鏡子中出現了一副畫面。
“已經在地牢中了。”毗奴把鏡子遞給她。
她卻沒接,只嫌惡的瞥了一眼,就將視線移向別處,在毗奴看不見的角度掩下眼中翻騰的不忍,“她還有用,別弄死了。”
“小姐放心,族中長老心中有數。”
門外響起咚咚兩起敲門聲,夥計試探着問道,“二位客人,可要點些吃食?”
長髮女子對着毗奴點了點頭。
毗奴開了門,夥計彎着腰進來,等候吩咐。
長髮女子道,“將此前這間屋裡客人點的菜照樣上一遍。”
夥計愣了一下,心道難不成這兩個女客和之前那三個客人是認識的?
不過客人有所需求,當夥計的自當盡力滿足。
“二位稍等,小的這就去讓廚房準備。”
夥計出去後,毗奴道,“這個人可以。”
長髮女子點點頭,轉了轉手中的水杯放在眼前觀看,無名指上戴着一枚鉑金戒指,戒面形狀像鳥,光線照射下,隱隱散發出亮芒。
她冷冷勾起嘴角,這個杯子,你是不是也用過?
夥計呈上所有吃食,轉了身準備離開,不料包間的門已經被人關上,是短髮黑衣女子擋住了去路。
“客人,還有需要嗎?”
毗奴扯住夥計的衣領拉至身前,夥計嚇了一跳,看到她眼中一片烏黑,連忙驚呼,“你!”
接着暗紅的嘴脣緩緩靠近,堵上夥計因驚嚇張開的嘴,一縷詭異的黑色煙霧從二人四脣交接的地方冒了出來。
毗奴鬆開手,咚的一聲,夥計歪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托盤同時落地,轉圈而停。
夥計躺在地上呆滯的睜着雙眼,不多時,自他眼中絲絲涌出黑色煙霧,黑煙在半空中形成一片景象,將夥計一天內所經的場面全展現了出來。
.........
“客官好走!下次再來啊!”
“不來了!你們的紅燒肉太難吃了!”
“客官諒解,這個廚子是新來的,您下次來,小的讓老師傅給您做!”
“管你新的還是老的!香雲,咱們走!”
.........
黑煙散盡,毗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臉色烏黑,口吐鮮血一動不動的夥計,“已經死了。”
長髮女子仍然盯着黑煙散去的半空,似乎眼前還能看到那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雖然看到了她,但是他並不知道她們的身份。”毗奴坐在桌旁,暗道可惜,不知道身份,當然也就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裡。
“軍營。”長髮女子收回眼神,“被她喚作香雲的人,身上穿着鎧甲。”
毗奴恍然大悟,“還是小姐聰明,吃完飯我就去打聽打聽。”
長髮女子“嗯”了一聲,拿起餐桌上的筷子,毫不猶豫的伸向了魚盤,撥開了魚腹,露出完整的兩塊魚籽。
筷尖微微顫抖,指節泛出骨白。
——
“紫妹!你又搶我的魚籽!”
“噌,我說燕子,怎麼是搶呢?你都說了我是你妹,姐姐讓給妹妹是應該的嘛!”
“就會狡辯,那你怎麼不喊我姐姐呢?”
“嘿嘿,燕姐,燕姐,好了吧?吶,別說我小氣啊,分你一塊魚籽!”
“這還差不多!”
......
她強行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夾了方纔撥開的魚腹放進碗中。
直到吃完了飯,那兩塊魚籽還是完整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