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平平淡淡地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皇上可有爲他們準備好充足的糧草?”
蕭瑾頓了頓,道:“大軍先行進攻,朕隨後便籌備糧草,這有何不行?”
林青薇心下了然,道:“之前回京時我便聽說,皇上爲南境軍籌備糧草,靠的是增加百姓賦稅、從百姓頭上搜刮?”
“這又有何不可?太平盛世時朕供養他們,到了關鍵時刻難道不應該由他們來供養軍隊嗎?”
林青薇問:“那這一次燕王南下,皇上又是靠什麼籌備糧草呢?還是增加賦稅麼?”
其實不用想也知道,國庫空虛,要想籌備軍資,就這一條途徑。大夏和西禹的關係又搞得很僵冷,壓根不可能從西禹那邊得到幫助。如此下去,民亂四起那是遲早的事。
不用蕭瑾回答,林青薇僅僅是看他的面部表情就已知道答案。他肌肉僵硬抽搐,額角青筋繃緊,嘴脣緊緊抿成了一條線,現在在極力忍耐着怒火。
看樣子,他在加收百姓賦稅上,應該得到了不少朝中官員的反對。但依照他的性格,專橫獨行,勢在必得。縱使官員反對,他也要執意而行。
攘外必先安內。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想做的依然是全力除掉蕭弈,而不是顧及百姓的死活。那繼續發展下去,他這位置又還能坐多久呢?
林青薇緩了緩便又道:“我知道不管是蕭弈還是塔嵐玥,始終是皇上的心頭大患,今時今日若不除,來日只怕更加難除。皇上打定主意要打仗,在糧草上不得不加重百姓負擔,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此話一說出來,蕭瑾果真繃緊的面目果真鬆了鬆,輕輕吁了一口氣。越是在這種時候這種大事,所有人都反對他,只有林青薇順着他,他才越是會放鬆警惕,把林青薇的話聽進耳朵裡。
蕭瑾神色柔和了幾許,道:“青薇,還是你最明白朕。要是早知道有今日這樣的局面,朕問你,當初你還願意救蕭弈一命嗎?”
林青薇想了想,道:“要是早知道因爲他,燕王會南下至今未回,我可能會慎重考慮取他性命。”
不管林青薇到底是不是出於真心,只要蕭瑾聽到她這麼似是而非地一說,心裡總是要舒坦很多。
蕭瑾試探地看她道:“朕也想早早讓這件事情徹底結束,如此才能早早迎燕王回朝娶你啊。可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大軍停在南境不肯進軍,連陳延之都敢違抗朕的命令,你說朕應該怎麼做才能讓大軍進攻呢?”
這纔是蕭瑾來找林青薇聊天的目的。他知道林青薇一向有主意。他現在陷入了兩難的局面,就算糧草準備好了,大軍不肯進發,那也是徒勞。蕭瑾最擔心的就是陳延之與蕭晏沆瀣一氣來對抗他,所以一邊蕭晏再留不得,一邊必須要讓陳延之服從命令。
蕭瑾當然不會跟林青薇說有關蕭晏他要如何處置,他需得先引誘林青薇說出她的主意。
林青薇低眉沉思了一會兒,後道:“那位陳延之將軍,往年雲南養藏蠱兵之事,我去過南疆得幸見識過。陳將軍是位有勇有謀、重情重義的硬漢。想必他不是刻意不遵皇上之令,只是結合現在南境的情況大約實在艱難,所以不得已而爲之。”
陳延之不肯發兵定有他的道理,或許當真是聽蕭晏的命令。這種時候,她是應該給蕭瑾好好出一個主意。既然蕭瑾主動來找她,那她何樂而不爲呢?
蕭瑾點頭道:“這一點朕倒是深信不疑。陳延之鎮守南疆十餘年,是先帝在時親封的驍勇將軍。”
林青薇便道:“那說來,陳將軍對朝廷忠心耿耿是毫無疑慮的了,他暫時忤逆皇上只不過是一時糊塗,相信等醒悟過來以後會追悔莫及。南疆正值和雲南餘孽糾纏之際,各方面都還得陳將軍一馬當先,皇上當真想讓陳將軍率軍而出嗎?”
蕭瑾看着林青薇笑道:“青薇你心裡已經有了主意是不是?”
林青薇道:“皇上可還記得顧家孤女?”
蕭瑾想了一會兒,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便示意林青薇說下去。
“顧天林遠放在外的女兒,顧明鳳。當初顧家滿門抄斬,結果只剩她一個漏網之魚,事實證明,顧家因爲蠱兵一事委實背了個大黑鍋,蠱兵的事情解決完以後皇上答應爲顧家亡魂遷徙陵地,而顧明鳳一直在南疆未曾回京。”
蕭瑾恍然道:“朕想起來了。你提她作甚?”
林青薇眯了眯眼,道:“那顧明鳳伴隨陳將軍左右,早已是陳將軍的心尖血。陳將軍縱使見慣沙場,也始終難過美人關。皇上尚且能挾制我而令燕王,爲何不如法炮製,我相信效果一定會很不錯。”
聽林青薇說來,這確實是一個省時省力的法子。拿人把柄在手中而令人,這種事情再輕鬆痛快不過。只不過蕭瑾這一來,是想探探林青薇的口風,沒想到她竟這麼容易便給他出主意,難免會讓他懷疑。
蕭瑾審視着林青薇道:“青薇,你應當是恨朕的,爲何還願意幫朕?”這其中莫非還有詐不成?
林青薇擡眼看過來,面上神情滴水不漏,淡淡道:“我是恨你,但我希望雲南的事能儘早結束,好讓燕王及時回來。”
“原來如此。”蕭瑾嘴角的笑容越發擴大加深,道,“原來你想他早日回來,你應該很快就能如願了。”
林青薇心間一動,道:“什麼意思?”
沒想到蕭瑾翻臉翻得如此之快,對林青薇溫溫笑道:“因爲在來之前,朕才下達了命令,命人去南疆把他帶回來。”他唯恐林青薇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帶的是他的人頭。”
林青薇抿了抿脣,眼裡流露出怒色,她剛要有所動作,眼前人影一晃,黑衣護衛就站在了牀前蕭瑾的身邊。林青薇深吸一口氣,道:“這最後一句話纔是你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