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對於我來說發生了很多的事,這一年或許也是我從警生涯最具有轉折意義的一年,也是在這一年我認識了酒鬼黃老邪。
那天也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我後來自己想想也感覺很奇怪,好像我的很多的事情都跟下雪天有關係,是不是我跟下大雪有特殊的情緣,指不定也有冰雪情緣呢。這些都是題外話,咱們還是繼續說我的故事。
那是一天午後,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飄落,到處都是銀裝素裹樣子,我從外面走訪回來,在警務室門口旁邊,躺着一個人,我趕緊的跑了過去,這大冷天的躺在雪地上,還不得凍壞了。我摸了摸躺着的那人的鼻孔,還有氣息。
我用手呼啦掉這人臉上頭髮上的積雪,一副蒼老而又熟悉的面孔,浮現在我的面前,黃老邪?
我心裡一驚,這黃老邪可是我轄區出了名的酒鬼,每天都處於宿醉的狀態,用街坊鄰居的話說就沒見他清醒過,走到哪兒睡到哪兒,脾氣也邪門的很,喝醉了酒喜歡罵街,有時甚至會在大街上大聲的哭泣,誰要是管他,他就站起來罵娘,這人姓黃,名叫黃傳道,但是街坊鄰居卻都叫他黃老邪。
我把黃老邪扶進警務室,給他倒了一杯熱水,讓他暖暖,然後用手拍打他身上的積雪。
黃老邪的鼻孔還有眼眉上都已經掛着冰粒子了,身體也抖個不停,嘴裡濃重的酒氣,讓人有種作嘔的衝動。
過了有半個多小時,黃老邪算是緩了過來,身體不再抖動,雙手可以拿穩水杯,哆嗦着一點一點的喝着熱水。
“大爺,今天這是怎麼了啊?又喝了啊?”我看着黃老邪穩定點了,就問道。
大爺未開口,眼淚先流了下來,如果不是瞭解黃老邪平時的做派,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況,還真的會手足無措,畢竟一個快七十的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你面前哭泣,任誰看到都可能會感覺手足無措。
等黃老邪哭了一會兒,情緒穩定了以後,才慢慢的敞開了心扉,說起了他的故事。
黃老邪是一個大老粗,沒有上過一天的學,他老家不是墾縣的,剛剛解放不久墾縣草場去他們那裡招人,招一個會趕大車的,那時候年輕的黃老邪可是一個好把式,趕大馬車在附近那都是出了名的。
他來到墾縣畜牧局,從一個趕大馬車的工人,一步一步的轉正提幹,但是因爲沒有文化,沒能更進一步,退休的時候,正好是趕上當時的墾縣草場劃給市裡管轄,他的工資待遇也隨着水漲船高。按道理講也算過得去日子。
可是退休以後黃老邪住在墾縣畜牧局的平房家屬院內,平房由於年久失修,經常外面下大雨的時候,房間裡下小雨,黃老邪一輩子無兒無女,老伴是一個精神智障的女人,黃老邪的老伴還是他在八幾年的時候,有一次出遠門,在路上撿的,那時候黃老邪老伴是精神失常從家裡走失的,黃老邪人心好,就帶着他老伴去醫院檢查,住院,後來經過黃老邪悉心的照料,還有醫院的治療,黃老邪的老伴漸漸的身體恢復了,並且說出了自己的家是天津的,根據黃老邪老伴的訴說,黃老邪帶着他的老伴去了天津,當時在那邊舉行了婚禮,結了婚,婚後黃老邪就帶着老伴回到了墾縣,這一晃就是近三十年過去了。
一下子又扯遠了,繼續說房子的問題,黃老邪去單位反映,單位也安排人給他維修,後來黃老邪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跟他同時參加工作的,都有樓房居住,唯獨他自己沒有。他多次到單位去找,去討要說法,單位的答覆是,他當時自己放棄了。但是據他說,他沒有,因爲在他的印象里根本沒有這件事。
後來單位經過多方的尋找,找到了當時黃老邪簽字的東西,他不認識字,別人給他讀的,讀完他才知道,那的確是他籤的,是當時他的領導拿着一張紙給他,跟他說需要他籤個字,他問什麼字,領導說發獎金的。他不認識字,就簽了,領導給了他200塊錢,他不知道他籤的卻是一份房屋轉讓協議。
那個騙他簽字的領導已經過世多年,現在早已經死無對證,更何況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當時具體是個怎麼情況,誰也不知道,單位也沒辦法給他答覆。
黃老邪就開始了到處上訪,但是猶如石沉大海,一點音訊都沒有,在這期間還發生了一件讓黃老邪頭大的事,就是他的老伴,由於老伴精神殘疾,所以在天津老家那邊吃着救助,黃老邪多次前往天津,希望可以把他老伴的戶口遷過來,但是他岳父就是不同意,十年間,黃老邪不知道來回跑了多少趟,也沒有辦成,他岳父後來乾脆閉門不見。
黃老邪一方面房子無處伸冤,一方面老伴的戶口沒有着落,這越想越憋屈,他就開始自暴自棄,每天都把自己灌醉,靠着那點酒精來麻醉自己。
我曾經問過他,爲什麼非要把他老伴的戶口遷過來,他說,他現在活着,有工資,可以養活他們這個家,如果哪天他死了,他老伴孤苦無依,也沒有經濟來源,他是想把老伴的戶口遷過來,給老伴在墾縣辦理殘疾證,然後享受殘疾補貼,起碼可以夠她吃飯的,養活她自己。
天漸漸地黑了,黃老邪的酒勁也過去了,他所住的墾縣畜牧局平房院就在警務室旁邊,我把他送回了家,雪依然下着,對於黃老邪所說房子的問題,我沒辦法確定真假,畢竟那都是過了好多年的事情了,或許只有已經沉睡在地下的他當時的領導才最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