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是一幢類似於杜伊勒裡宮的長條形文藝復興風格的兩層樓建築。但是,它與杜伊勒裡宮的不同之處也很明顯。它的屋頂全是斜坡,上面蓋有與里昂城內房屋相同的紅色瓦片。它的外牆爲白色,門窗爲金色,在陽光下顯得十分奢華。最與衆不同的還是它的花園。由於靠近索恩河,因此,別墅周圍的花園被開挖了許多條水渠,水渠將河水引入,居然造成了一種“小橋流水”的水鄉景緻。
“這裡怎麼會有這樣的建築?它的主人是誰?”路易感慨的同時也好奇地詢問。
“陛下,它的原主人是蒙特鬆夫人。”迪昂說出了一個令路易驚訝的名字。
“蒙特鬆夫人?也就是奧爾良公爵?”路易反應很快。他知道,蒙特鬆夫人即使沒什麼債務危機,也不可能憑藉自己的財力建築起這麼豪華、宏偉的類宮殿建築,因此,其身後必然有奧爾良公爵。
“是的,陛下。”迪昂說,“這幢別墅曾經是王室所有,據說是當年亨利四世陛下爲迎娶瑪麗?德?美第奇而特意修建,但後來便立即形同廢棄。蓬帕杜夫人時,曾經撥款修繕了花園部分,現在這裡的畫面便是蓬帕杜夫人的傑作。蓬帕杜夫人去世後,路易十五陛下便將它出售給了奧爾良公爵,而後奧爾良公爵便又將其轉贈給了蒙特鬆夫人,並且還斥資將別墅的內部也修繕一新。”
“原來這座別墅有這樣的一段歷史。”路易聽到蓬帕杜夫人的時候,心中不由得憂顫了一下,再從她聯想到祖父路易十五,更是無奈又無可奈何。
路易盡力掩飾下心中的情緒,裝着好奇地問道:“對了,既然這座別墅在蒙特鬆夫人手中,那麼又是怎麼……怎麼會挑中這裡的?”
“陛下,這是根據里昂市長的建議。”迪昂回答說。
“哦?”路易疑惑道,“他一個小小的市長,難道有權利侵吞他人的財產嗎?”
“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這是在憲法中所寫明的。路易雖然從來沒有把這一紙文書放在眼裡,但他卻不得不重視憲法,因爲這部憲法是他用來約束別人的。蒙特鬆夫人肯定會被奧爾良公爵所牽連,但在審判之前,她的生命和財產都不應受到侵犯。
路易原以爲是里昂市長違反了法律,可仔細一想又覺不對,畢竟一個剛剛上任沒多久的小小市長,是不可能敢於以身試法,所以,他覺得這背後恐怕和巴黎有關。
路易正思索間,只聽迪昂說:“這件事我也問過他,他說是前不久巴黎傳來了最高法院的審判書,宣佈將蒙特鬆夫人在法蘭西各地的財產沒收歸王室所有,因此,他纔會推薦這幢別墅。”
“最高法院?怎麼回事?”路易不解地問。
迪昂搖了搖頭,說:“這件事我也沒有收到消息,不過,應該不會是什麼壞事。”
“處置與奧爾良公爵有關之人當然不會是什麼壞事,但是,未經過我的批准便下達《財產沒收令》,這也不是什麼好事。”路易略顯氣憤地說。
“《財產沒收令》和《死刑令》是隻有國王陛下批准後才能夠下達的法令,巴黎方面會有這麼快速的反應,恐怕是爲了穩定局勢。”迪昂說。
“穩定局勢沒錯,但是,你不覺得巴黎做的事也太急躁了嗎?”路易質疑地問。
“確實是有點太快了。”迪昂仔細分析起來,“如果《財產沒收令》下達的話,那麼《死刑令》也……”
迪昂說到此處不禁毛骨悚然,他期望自己所想不是真的,否則現在在巴黎發號施令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他原以爲現在的國王路易是一個殺伐太過果斷之人,但如果所想爲真,那麼巴黎的那個人便是比路易更是有過之。然而,對他來說,一個王國有一個這樣的人是大幸,有兩個這樣的人,卻未必是件好事。
“如果是《死刑令》還無所謂,這樣的事我也做得出來,關鍵是……”路易皺起眉來,問道,“你有調查過蒙特鬆夫人和奧爾良公爵的私人財產嗎?”
“曾經調查過,但是資料太複雜,完全沒有查清楚。”迪昂遺憾地搖了搖頭。
“你還沒覺察出什麼來嗎?”路易問。
迪昂眼睛一眨,恍然大悟道:“巴黎那邊將蒙特鬆夫人的私人財產都調查得如此清楚,這麼說的話,有一支強大的情報力量牽涉其中。”
路易點了點頭。他最擔心的倒不是巴黎的處置速度,而是巴黎能夠同時將速度和質量集合在一起。換成是他,他確實可以輕而易舉地將蒙特鬆夫人逮捕、審判、砍頭,但是,他絕沒有把握在數日之內查清楚某一個人的身家財產。
“但是,陛下……”迪昂還想再說什麼,但是,路易卻在這時擡起了手,示意着他停止。
“好了,這件事不要再說了。”路易換了口氣,說,“今天在這裡說過的話,我不希望被其他人,特別是在巴黎的那個人所知道,明白嗎?”
“我明白了,陛下。”
待迪昂回答後,路易方纔走上臺階,進入別墅。
在國王不在巴黎之時,能夠行使國王權力的只有攝政,而現在的巴黎攝政便是王后瑪麗?安託瓦內特。在法蘭西,現在有兩大情報系統,一是迪昂的間諜、密探,二是安娜的修女、侍女,如果這件事不是迪昂做的,那就只可能是安娜在行動。
瑪麗?安託瓦內特和安娜這兩個女人攪合在了一起,相比於其他,這纔是最令路易所在意之事。她們兩人都不是屈居人下的性格,但瑪麗?安託瓦內特從一開始就能夠總壓安娜一頭。若這一次兩人的關係還和以前一樣,是瑪麗?安託瓦內特用了手段利用了安娜,那還沒有問題,但若是兩人互相合作,那事情便麻煩了。
一進入大門,只見正面樓梯的盡頭,一幅蒙特鬆夫人的巨幅畫像掛在牆上。
路易當即心生不悅,一聲不吭地上了二樓。跟在路易身後的迪昂看出了端倪,立即暗示後面的侍衛將畫像撤下。
路易走在樓廊上,邊走邊對迪昂吩咐道:“今天晚上的晚宴,你要親自去準備,畢竟他們是薩丁尼亞的王室家族,絕對不能出任何一點意外。”
“是,陛下。”迪昂多嘴問道,“陛下,您真的不去參加?”
“當然,我沒有必要去。”路易說,“但是,我必須要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我明白了,陛下。我會派人記錄他們的言行。”迪昂說。
路易點了點頭,又不放心地說:“還有,多準備侍衛,最好從近衛軍抽調一支部隊過來。這裡太大了,需要多些人來保護。”
“是,陛下。”迪昂說,“我會立刻去調科西嘉旅過來。”
“不,不要科西嘉。”路易立即說,“從凡爾賽旅中抽調一支部隊過來就可以了,還有,把這裡的防備全權交給亨利?維姆。”
迪昂愣了愣,纔回答說:“明白了,陛下。”
科西嘉旅雖然被路易最爲信任,可這一次在戰爭中他也看到了科西嘉旅的不足之處。現在正是敏感時期,相比起指揮效率不高的科西嘉旅,表現出令行禁止素質的凡爾賽旅更爲適合,更何況路易真正需要的保衛隊長正是凡爾賽旅的指揮官小亨利。
路易捨棄科西嘉旅,選擇凡爾賽旅,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透露,那就是他已經信任了這支部隊。
傍晚5點鐘,從尼斯趕了一天路的薩丁尼亞王后及公主、王子們終於到來了。承蒙路易的寬容,薩丁尼亞國王維托裡奧?阿梅迪奧三世得以在大門口迎候佳人來到。不過,路易並沒有放心他們,在大門至門外五百米之處,滿是全副武裝的列兵。
王后從裝飾樸素的黑箱馬車中下來,一見到平安無事的丈夫便撲進了他的懷中,忍不住陶陶大哭起來。
王后雖然擁有高貴的血統和非同一般的基因,可畢竟是一個躲在深宮的貴婦,膽識、見識有限,之前還能夠強行僞裝出一副高傲的樣子,而現在是一下子防禦盡失,莫名其妙之下便真情流露了。
除了王后,王儲、王子和幾個未成年的小公主也跟着落淚了。他們幾個雖是出生宮廷,但從來都是被保護得好好的,最近幾日的經歷,對他們而言簡直如下地獄一般恐怖,而現在對他們來說,便是一個情緒釋放的階段。
與他們不同,國王和王后唯一的一個已成年卻未婚的女兒瑪麗婭?安娜公主不但沒有哭泣,反而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然而,她的不正常卻一點也沒有被其父母所發現。
國王在與王后分開後,一一和子女擁抱,由於瑪麗婭?安娜落在最後,所以她是最後一個被父親擁抱的。
瑪麗婭?安娜對父親的平安無事一點喜悅之情都沒有,反而,她對現場沒有出現她心中所想之人而感到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