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誰人執子

我是一隻猴子,天生被其他妖怪看不起,因爲有六隻耳朵,是個怪胎。

長得以後,他們就開始嫉妒我了,都羨慕我有六耳。

真奇怪,妖怪記性真不好,說忘就忘,從前他們可是很討厭我的。

原先我被鎮壓在西牛賀洲與南瞻部洲之間,再後來住久了就習慣了和當地的人,妖,野獸打成了一片,關係很好,有吃有喝。

於是,我被遷徙回了東勝神洲,怎麼又是這兒呀?

果不其然,我還被壓在了花果山下,這是曾經齊天大聖崛起的地方,後來和他結拜的幾位大聖都各自做了自己的事情,講真的沒幾個過得日子好。

聽說好幾位妖王后來又聯手要打上天庭,如今已是人頭落地,前些年碩果僅存的牛魔王被封爲鎮山天王,結果他兒子紅孩兒有些淘氣,使得一方土地的人活不成。

齊天大聖藉着這個名頭騙去了牛魔王。

聽說南天門外現在還有一顆念頭告誡天下。

在南瞻部洲的九州大地有一句話“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還有一句更難聽的“卸磨殺驢”

奇怪,哪一位當年口口聲聲要爲天下妖族爭一口氣的大妖王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睡了一覺,偶爾會醒來,經常有一條小魚在瀑布上歡呼跳躍,我聽他講過許多故事,最有趣的是一個小和尚,這小和尚真可愛,如果哪天可以遇到他就好啦。

不知在山裡住了多久,終於來了一個小和尚,我敢確信,他就是那個故事裡的小和尚,他真傻,據小魚說,這和尚都死了九次,還是被同一個人給殺得,廟裡人都知道,就他還傻乎乎的不曉得。

我們倆離開了花果山,在東勝神洲闖蕩,他因爲心直口快經常得罪妖,我因爲和他們有仇,經常大打出手。

說真的,我瞧不起這些妖怪,他們當年和齊天大聖一起打上天庭,沒有分到果子吃,又和我一起打了上去,五百年,每一個人來看我。

真的,在花果山下五百年,從沒有一個人給我送過桃子吃,呵呵。

我爲了報私仇,小和尚爲的卻是講理。

二人各有目的,還真是人心妖心皆隔肚皮。

後來回到南瞻部洲,我們又被人熱情相待,還認識了一頭豬國師,五百年前我打上天庭時見過他。

經過一番酒後的暢所欲言,我發現他的人生軌跡和書裡有了變化,名正言順,受人敬仰的國師可比書裡寫得上門女婿強不少。

當天夜裡,就有一個術士前來當衆證明了他是一個豬妖。

真是滑稽可笑,豬剛鬣就這麼的失去了他的國師身份,新來的國師就是那個術士,據我所知,他倒是一個人,但所作所爲算不上人。

一夜之間,豬剛鬣又成了書中那個豬剛鬣。

長安城萬家燈火,沒一盞爲他所亮。

真是可笑,這便是人的追求麼?

豬剛鬣失魂落魄的離開了他操持了五百年的長安城,他發現人不僅僅會卸磨殺驢,還會有雨殺豬。

我們三個就這麼一路相隨,往北俱蘆洲去,這兒到處是巫族之人,他們很憨厚,對於妖族總想抓起來烤着吃,但並不認爲妖族全壞。

在他們眼中妖族就是食物,食物嘛,好吃就行,哪有什麼好壞呢?

在這還有一條被分而食之的龍,聽說是五百年前惹了事,佛說要普度衆生。

他覺得就要讓他們填飽肚子,於是隻身來到了北俱蘆洲,這龍身上的肉割了又長,頗爲神奇,他忍了五百年,發現還是沒有感動老天。

小和尚說,這都是屁話,要麼吃靈物修行,要麼聚集香火成道,給別人吃了不會成神,只會成了屎。

小白龍覺得小和尚說得對,於是不讓巫族再吃他啦,但沒想到被巫族人按住打了一夜,打得鼻青臉腫,他這才明白,巫族人對吃喝頗爲講究,但並沒有感激他。

於是他也加入了我們這個不倫不類的隊伍,在北俱蘆洲旅行。

之後的事情,我懶得寫,畢竟很無聊,就交給豬剛鬣吧。

……

俺老豬在大唐做了五百年國師,從心從德,只要俺足夠善良,爲民做事,他們就一定會認可俺吧,遇到小和尚之前,俺一直這麼認爲。

這些年來,常有一條小魚在俺每天喝茶的碗裡游來游去。

爲了改過自新,俺不吃葷,不喝酒,不見母豬,說真的,每天都是齋飯,喝茶,這日子還真不錯。

直到今夜,一支支火把燃燒着,過去熱愛俺的人們將俺圍到了皇城外,天子下令,要天師除妖,什麼天師呀?

這不就是前陣子來長安說小和尚在東勝神洲爲民除害的那個神使麼,凡人肉眼凡胎當然不記得,俺可是記憶猶新,他當年只是一隻小牛妖。

俺聽到了街巷裡的磨刀聲,他們要殺豬吃!

小和尚說要趕緊走,不然會被吃掉噠。

後來我就說我啦,豬妖也沒什麼不好的,不必再多加一個人字。

北俱蘆洲挺有趣的,巫族想要吃了我們,當並沒有認爲我們就是壞得,他們只是單純的肚子餓,想要找點東西吃。

也見到了小白龍,這孩子,見到他就讓我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那一夜,我也曾聽到百萬磨刀聲。

西牛賀洲有一條河,什麼都飄不起來,連羽毛都得沉下去,真是可笑,這地方小魚跟我講過,對我而言很簡單就能游過去,河底住着一個沙妖。

他脾氣很不好,說是當年摔碎了一個琉璃盞,但由於原來的天庭班子被齊天大聖趕走了,沒有怪罪於他,作爲捲簾大將,給誰幹活不一樣呢?

沒想到又過了五百年,遇到了六耳獼猴,也就是六點大鬧天宮。

他又打碎了了一盞琉璃盞,於是便被打落凡塵,每七日領受千劍穿心的痛苦。

小和尚真傻,書裡說,曾有九個取經人被捲簾大將吃咯。

他還在和他聊天,過了一會就聽到“噠噠噠”的聲音,捲簾大將被小和尚大成了一個篩子。

“我要吃我!”小和尚語氣真誠的說。

沙妖恢復的很快,這是流沙河破碎的琉璃盞在救他性命。

被小和尚噠噠噠了幾次,沙妖就學乖啦,不再嚷着要吃他。

他帶我們看了一個寶貝,小和尚多嘴了一句,沙妖當場就瘋了。

接下來的事情,丟給瘋了的沙妖吧,我懶得多說。

……

五百年了,我每七天要遭受一次千劍穿心的痛苦但每一次都會奇蹟般的痊癒,齊天大聖說,只要我拼湊齊了琉璃盞就可以回到天庭任職,太好了,我一定要努力。

這個數字本身就很恐怖,五百年不是一個小數字,好在有一條小魚陪我。

說起來很有趣,流沙河不能讓任何生靈渡過,唯有這小魚可以自由自在的遊玩。

世上無絕對的事,每過五十年就會來一個傻和尚,他總要與我講道理,說要帶我走,真是可笑,離開了去哪?

拼好了琉璃盞才能回到天庭,每一次吵到最後我都超不過他,最後都會乾脆吃掉他。

五百年期限到了,今天來了一批不速之客,其中就有第十世的傻和尚,這一次他講理又勝了,講道理,我可不想吃了他,從他第三次來我就不想啦,但爲了不辜負他的一番好意我還是吃了。

這一次還準備按照常理吃了他,沒想到,他扛起來法杖,念珠旋轉着冒起了藍火,這猶如千劍穿心的痛感對我來說早已麻木啦。

醒來以後發現他們的隊伍裡個個都是大佬,沒話說,帶他們去看了我拼湊好的琉璃盞。

沒想到,挨千刀的傻和尚,他竟然一指頭戳破了我的琉璃盞。

這一次誰說也沒有用,我必須吃了他!

剩下的故事,我氣得不想寫,愛誰寫誰寫吧!

……

小和尚一指戳破了琉璃盞,卻見九道光從河底凝聚而來,在衆人面前化作了一葉孤舟。

琉璃盞化作塵埃落入了河水之中,這一日恰逢千劍穿心之日,在琉璃盞破碎時千劍飛來,小和尚一手張開,有無數顆的屬性氣泡在天上亂飛,他盡數將其吸收,將飛劍化作了原本的模樣。

飛劍全數凝練爲琉璃盞,原來這便是那一直缺漏沒有彌補上的琉璃盞碎片,天機不可泄露,竟是這麼一回事。

而每一次讓沙妖恢復傷勢的亦是琉璃盞的力量,也就是說這能量只會不斷的消耗,不會有彌補好的時候,永生永世無法拼湊齊。

沙妖瞬間安靜了下來,他這才明白真正的傻和尚是他自己。

恍然間,有一條小魚從羽毛都會沉底的流沙河愜意的遊過。

五百年,轉瞬即逝。

“我們要一步一步才能走到靈山麼?”沙和尚說。

三藏亦是少年模樣,他看了一眼西天的方向,道“有一條小魚告訴過我,能簡單就不要麻煩。”

他一手按在地上,只見沿途的千山萬水化作大河,屬性在眨眼間轉換,一條小魚從他掌心跳出,躍入了大河之內。

直奔靈山十萬八千里。

夜深了,小魚在靈山腳下靠岸,他褪去了魚鱗,與三藏師徒踏上了山路。

平地一聲驚雷,萬佛驚懼,一個傻和尚,一隻猴子,一頭豬,一個沙妖,一頭龍,還有一個褪去魚鱗,一襲黑袍,以彎月假面示人的秦風,在西牛賀洲,得道的弟子都稱呼他爲笑月老祖。

“五百年期限已到,棋子一落,何人執子?”

秦風仗劍而行,他修爲如古井無波,縱使五百年過去,靈山之上的如來也看不破他。

這一掌從天而降,蓋壓當世,有聖人之威,然而打在秦風身上卻是如同清風拂面。

“我這一劍,你來擋擋?”

他輕描淡寫的一劍斬去,驚駭的一幕隨之出現,靈山大雷音寺被一劍斬爲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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