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旌聿微微眯起細長的眸,襯着醫院刺目的白熾光,那菱紅的脣似是染了血,微微向上挑起,“我建議你有空就去看看你的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
“…”
她還是瞪着靳旌聿,杏眸圓睜,大而亮,如貓眼般??通透又透着靈氣。
因爲憤怒,盈潤的眸內染上了跳躍的火星,清寡的面容染上了豔麗桃紅。
眼中深處翻涌着的戾氣狠厲霎時煙消雲散。他氣悶的解開了最上頭的扣子,暗自淬了口唾沫,倒是被她這麼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氣笑了,“你倒是說說我爲什麼要害沈屹琛?”
“還不是因爲…因爲…”她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徹底沒了聲息。
靳旌聿輕笑了聲,“因爲什麼?嗯?因爲你?”
“…”她的手緊抓着褲子,褲子被她抓出了層層褶皺。
因爲擔心而緊繃着的小臉緋紅,紅脣緊抿成一條直線。
入目處,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覆在她手上。
手指纖長,襯着這羸白的膚色,在燈光渲染下,像是一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別擔心,這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一說,宋清月眼圈便泛紅,溫熱的淚在眼眶內滾了滾,終是被她忍着沒有落下,她啞着聲,“靳旌聿,我不想孩子沒了爸…”
“嗯。”
“我還是不想他出事的。不管他曾經做過什麼,我不想他真的死掉。”
“我知道。”
眼前的人低着頭,他半蹲着剛剛好能看到她頭頂柔軟的發旋兒,削瘦的肩膀輕微聳動。
眉心微動,靳旌聿長手一伸將人攬到懷裡。
額頭抵着他胸膛,頭頂傳來他微沉的話語,“你相信我,他不會出事的,好人不長命,壞人遺萬年。”
“沈屹琛對你這麼惡劣,所以他不會這麼輕易的死掉。”
手掌扣着她後背,輕輕拍着,無聲安撫。
莫正凱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和諧又美好的畫面。
察覺到他不懷好意的視線,靳旌聿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鬆開了手,“你在這兒等我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說完就起了身,踱步離開。
莫正凱在拐角處等他,看到他過來了,才調侃道,“我怎麼瞧着你這像是再走癡情男配的套路啊?”
“少廢話,樑皓欽呢?”
看他眉眼間的戾氣,莫正凱無所謂的挑了挑肩膀,“扣到你房裡了。”
靳旌聿邁開長腿就往外走,莫正凱在他背後喚道。“喂,這就走啊?”
“不讓我跟她打個招呼,引見一下嗎?”
迴應他的就是靳旌聿隨手往後扔的,又快又狠,準確的朝着他面門襲擊來。他忙接住,暗罵了一聲,“靠!至於嗎?!”
……
樑皓欽被帶到了靳旌聿的房間,不讓他走出這個房間也不准他聯繫其他人,樑皓欽滿臉的不耐煩,“幹什麼?你們竟然敢扣押我!真是反了你們了!”
“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靳旌聿溫沉的嗓音傳來,“誰讓你們這麼對我叔叔的?”
一聽到他的聲音,樑皓欽面上一喜,站起了身,傲氣十足的說道,“聽到沒有,你們敢…”
“砰”的一聲。
樑皓欽被踹翻在地,後背撞上了牀腳,只聽見靳旌聿陰寒的話,“誰准許你們這麼好吃好喝的供養着他?爲什麼不綁起來?”
“你…”他心口被重重踹了一腳,這會兒疼的厲害,連喘氣都艱難,更別提讓他開口說話。
臉色由紅變紫,嘴脣也變成了豬肝色,蜷縮在地上。
靳旌聿窩了一肚子的火,看到他以後更甚,冷笑,“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對你嗎?”
“…”
樑皓欽自知理虧,心虛的捂着心口不做聲。
突然,他被人從地上提拉起來。
靳旌聿拽着他的衣領。那雙桃花眼裡翻涌着如墨陰狠,“誰讓你這麼幹的?誰給你的狗膽!”
他被衣服勒着脖子呼吸不暢,又因爲之前的那一腳臉色變得蒼白,額上滲着汗珠,“我…我只是想幫你…”
話音剛落,臉上就重重捱了一拳。
靳旌聿將怒氣都發泄到了他身上,拿他當沙包打,厲聲吼道,“老子的事要你多管閒事嗎!是不是靳淑怡那個女人還不死心的想掌控我?”
見他將人打得差不多了,莫正凱才上前拉開他。“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得了。”
“我可不想給你當辯護律師爲你洗脫殺人罪名。”
靳旌聿微微喘着粗氣,推開了莫正凱,陰沉不定的看着被他打的半死不活的樑皓欽,“把他拖出去。”
房內的其餘兩人將樑皓欽帶了出去,莫正凱瞄了他一眼,眉目緊蹙,“你要是有火也沒必要撒到他身上。”
“你是被那個女人惹到了,何必藉着別人來當出氣筒?”
被他說中了心事的靳旌聿臉色更加難看,“你有沒有通知沈屹琛的那個助理?讓他趕緊滾過去看看,免得那個蠢女人一個人待着胡思亂想。
莫正凱嘖了一聲,“喲呵,你倒是真關心她,可惜人壓根不領情。”
“我說你做這麼多幹什麼,我看那個女人對沈屹琛挺緊張的。你就算真喜歡她,要撬牆角恐怕也不容易。”
“有挑戰纔有趣,太容易得到的,反而沒意思。”靳旌聿已經恢復了平靜,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聲,“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等,等着沈屹琛自己露出馬腳將人推開。”
“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沈屹琛和她之間,心結難解,我很瞭解她,她不是一個這麼容易就放下過去的人。”正因爲這樣,他要走到宋清月身邊才費了點心神,也沒這麼容易能夠走到她心底。
當然,只有她還對沈屹琛有疙瘩。他就還有機會。
“我覺得沈屹琛這個人不是好對付的主,我找人試過他,他都不冷不熱的反擊了過來,這次,你是真碰上費勁的對手了。”
“怕什麼,我還怕沈屹琛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在查你。”
“讓他查。”
莫正凱皺眉,“你真不怕他查,我可不保證他現在手裡掌握了你多少資料。”
“有什麼可怕的,不過就是一個沈屹琛而已,他要是不蹦噠就太沒意思了。”
說着,靳旌聿端起了桌上的紅酒一飲而盡,站起了身,“你注意點他們最近的動態。”
看到他要進浴室,莫正凱才似笑非笑的揶揄道,“注意沈屹琛是假,想讓我看住宋清月纔是真吧?”
“多事。”
冷冷淡淡的兩個字,讓莫正凱笑開了聲。
將扔到了他桌上,臨走前,他大聲說,“給你放桌上了。我現在就去醫院看看你的寶貝月月是不是已經哭斷了腸。”
“滾!”
莫正凱彎着眼角笑,除了這個宋清月以外,還真沒什麼人能夠引着靳旌聿大動肝火。
浴室內霧氣蒸騰繚繞,靳旌聿站在鏡子前。
鏡子被氤氳上了一層水霧,只隱約能看清楚廓形。
他站在原地未動,眸色?深。
當宋清月脫口而出的一句是他們串通一氣害了沈屹琛的時候,他真的是想弄死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的心都有了,偏偏看到她一個人孤獨無助的坐在長椅上發呆時,又軟下了心腸。
也對,急不來。
一開始就清楚的,他不能着急,一着急就容易走錯路。
宋清月畢竟跟沈屹琛認識了十年,這幾年的婚姻就算沈屹琛沒有給過她關懷和感情,也抹殺不了她的癡戀。
他明白,要讓她忘記過去很難。所以他一直在耐着性子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徹底根除掉沈屹琛痕跡的機會。
只要時機一到,他肯定會將宋清月帶走。
水龍頭被打開,水聲嘩嘩。
靳旌聿用手召了點涼水潑在臉上,被冷水一激,頓時清醒了過來。
他洗了澡出來,腰間只圍着浴巾,水珠順着精壯健碩的肌肉紋理不斷滑落,沒入浴巾間。
一出來就接到了莫正凱的電話,“什麼事?”
莫正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人明知故問的真是惹人厭,“你說什麼事!還不是宋清月咯。”
“她怎麼了?”
“醫生說她暈倒了。”
等了很久都沒等到靳旌聿的反應,莫正凱挫敗的嘆氣,“你也擔心,她就是因爲情緒過度激動而昏倒了而已。”
靳旌聿原本青筋暴起的手漸漸緩和了下來,緊繃着下頜也鬆軟了下來,“哦,如果有什麼重大的事你在打電話給我,像是這種小事,就沒有必要了。”
小事?嘁,這話說的他一百個不相信,真當他耳聾了嗎?
剛剛靳旌聿鬆了口氣的聲音,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那個沈屹琛的助理已經趕過來了,我就不用在這守着了,依我看也沒出什麼大事,聽說沈屹琛的手術結束已經轉到病房了。”
“既然這樣,那你先走吧。”
靳旌聿沉着眸,額角太陽穴跳動的厲害。
因爲宋清月的不信任,和她毫不掩飾的對沈屹琛的在意,靳旌聿心口始終悶堵着一口氣,不上不下的,梗着難受。
理智上,他很清楚宋清月是個怎樣的人,也知道要給她一定的時間去緩解,也需要一個契機來幫她徹底切掉沈屹琛這個毒瘤;可情感上,他真是受不了,恨不得將宋清月帶到身邊來好好教訓一頓出出氣。
“我說阿聿,你真的不介意她懷了孕嗎?”莫正凱的嗓音聽起來很正經,是難得的嚴肅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