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腳步聲來到他身後不遠的時候,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凌天緩緩的回頭。
只見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氣喘吁吁的看着他,身上的西服佈滿了褶皺,褲管更是被泥水淹沒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凌天渾身一震,目光收縮:“你是誰?”
“我叫孟良,我迷路了。”
“迷路?”看了一眼月光下明顯的道路,凌天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你走了很久了吧。”
孟良點點頭:“我本來在開車的,就覺得暈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就跑到這裡了,然後怎麼都走不出去。”
“你的車呢?”
“我的車……。”孟良一愣,開始苦思冥想,半響之後才帶着一絲恐懼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我的車在哪了,你快帶我出去吧,我快受不了了。”
凌天沒有說話,在王權告訴他密林的事情時也同時告訴他了四名受害者的名字,其中並沒有孟良。
“你愣着幹什麼啊?”孟良着急的詢問,似乎想到了什麼,伸手在兜裡掏了起來:“你要錢是吧,我給你,我給你。”
拿出錢包的孟良卻突然愣住了,翻來覆去的看着錢包:“這不是我的錢包啊,馬銘遠,馬銘遠是誰?這衣服也不是我的,這是怎麼回事?”
“說不定是你搶了馬銘遠的東西呢?”
凌天淡淡的開口,馬銘遠是死者之一,他的東西在孟良身上,這似乎很說明問題。只是讓他感覺到不解的是孟良的舉動和表情,太過真實。
而最真實的是他那張臉。
“搶東西?我怎麼可能搶東西呢,一定是有人給我換了,他想要做什麼?他爲什麼換我衣服?”
“衣服?”凌天指了指地上的水坑:“說不定換的不止是衣服呢。”
孟良一呆,目光移到地上的水坑,身子微微的發抖,腳步彷彿有萬斤之重,一步一挪的靠近水坑。
月光下,水坑並不算清晰,但已經足夠孟良看清水坑中自己的倒影。
“啊……。”
倒影中,是一張對孟良來說十分陌生的臉,但對於凌天卻十分的熟悉,因爲那張臉曾經伴隨了他的整個高中生涯,無數次的出現在當時的噩夢中。
那是班主任胡強的臉。
孟良摸着自己的臉,眼中透出駭然:“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茫然的看向凌天,希望得到解答。
不僅僅是孟良,凌天現在也一頭霧水,他第一次遇見如同神經病一般的鬼魂。
想了想,他嘗試性的開口:“孟良是你的名字嗎?除此之外,你還記得什麼?”
“孟良是我的名字,我記得當時我去了丈母孃家,不對,是送了朋友,不對,好像是買了東西,然後開着車,車是藍色的,不,黑色,好像是紅色,我…我…。”
孟良痛苦的抱着頭蹲在了地上,從他斷斷續續的話語中,凌天有了一種猜測,孟良似乎吞食了那些被害者的記憶。
而這份記憶和他自己的記憶混合在一起,讓他根本不知道哪個纔是自己的。
沒有所謂的同情,凌天干脆點上一支菸自顧自的吸了起來,看着地上痛苦的身影,雖然知道這並不是自己的班主任,卻依舊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縈繞。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孟良在停止哀嚎,看着水坑中的倒影,整個人彷彿呆住了一般。
“我叫孟良,我帶着老婆孩子在南山水庫釣魚,釣起一條好大好大的魚,我拉不住它,反而掉進了水裡。我不斷的掙扎,掙扎,然後…然後……。”
“看來你想起了自己的事情,然後怎麼了?”
孟良搖了搖頭:“我的妻子是誰,孩子長什麼樣子,我想不起來,想不起來,很多的魚在撕咬我的身體,然後我被拖進了一個奇怪的管道,我很痛,很痛,我不想再被魚咬,我順着管道爬啊,爬啊,終於,那些魚追不上我了。
好痛,好痛,我只覺得痛,我很害怕,我聽到了汽車的聲音,但是無論我怎麼叫喊都沒有人理會我,所有的車都在我的頭頂開過,我很怕,我怕被車壓着,不斷的躲避。
然後,然後我好像變成了其他的人,我可以開着車回家了,我想回去,我想要見見我的老婆孩子,但我每次都開到這裡。這裡好恐怖,我出不去,我出不去。”
孟良擡起頭,看着凌天,他的臉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張,一張完全陌生的臉,而這張臉上,血淚縱橫。
凌天嘆息一聲,從孟良的描述中他想到了一點,那就是孟良在身體被魚吃的時候,靈魂也被吃掉了一部分。
但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孟良殺人的事實,而對於鬼魂可沒有什麼神經病免責之類的說法。孟良必須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
不過這些都不是凌天關心的重點:“大爺的,胡老師的賠償去哪兒弄呢?”
凌天的自言自語驚醒了回憶的孟良,孟良急忙走到凌天的面前:“你要錢?我有很多的錢,我可以給你,都給你,只要你幫我找到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求求你,求求你。”
看着一臉急切的孟良,凌天突然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你有很多錢?”
“是的,我有很多,我全部都給你。”
“行吧,不過你現在也應該想到了,你殺了幾個人,我不是執法者,但你見到你的家人後,必須前往地府,我相信那裡你會得到一個公正的判決。”
孟良沒有絲毫的猶豫,連連點頭。
“唉。那你進來吧。”
凌天將孟良帶離了密林。
有了孟良的名字,要找到他的家人就顯得十分輕鬆了,當然,這份輕鬆的代價就是被王權一陣吐槽。
濱江花園小區,一個女人牽着孩子從凌天身邊走過,等到兩人走遠,凌天才低聲的對身邊的孟良開口。
“好了,家人你也見過了,把錢給我,就早點離開吧,你也知道你的狀態,離開反而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