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驚喜之餘不免有些慌亂無措。又想起自己臉上遮了面紗,李恪或許看她熟悉,不一準能認出她,便是不開口,只睜着一雙大眼儘量不露情緒的看着李恪。
殊不知那雙眼太過獨特,尤其對於十分熟悉她的李恪來說,這面紗有也是沒有,全不是障礙。
李恪心中狂喜,清朗的嗓音都有些禁不住發顫,“阿阮,果然是你!你怎麼……”怎麼會穿了女裝?
難道蘇輒早已知曉她其實是女兒身的秘密,纔會……
李恪忽然不敢想下去,恨不得馬上拉了阮清離開這裡,離開金陵,回到安京。
凌風一路小跑着追了過來,剛剛李恪突然在席上叫了一聲“阿阮”便起身急急的跑了,他以爲李恪看到了阮清,可追過來之後,遠遠的看到李恪拉着一位蒙面少女,卻口口聲聲喚人家“阿阮”,一時間頓住了腳步,驚疑不定的越過李恪再次看向那個蒙面少女。
這一眼,便是渾身一震,呆若木雞的傻在了原地。
白雀不明狀況的瞅了瞅阮清和李恪,“你們認識?”又轉頭看了一眼凌風,認出了凌風就是門口遇到的桂豐縣同知,再看李恪忽然就想到了那個撞了自己卻倒打一耙跑掉的人,頓時氣衝腦門,指着李恪叫道:“原來是你!”說着一把將阮清拉開,瞪着李恪道:“你這個人實在不知禮數!剛纔在外面撞了我不道歉,現在又來對我的朋友拉拉扯扯,你可知什麼是男女授受不親!真是不要臉!”
李恪被人罵不要臉還是生來頭一遭,懵了一下之後,便是反應過來。可不是男女授受不親,以前阮清扮作男兒,一些禮數有意無意的還可以忽略,可現在她已然換上了女裝,大庭廣衆之下確實不適宜拉扯。
想到剛剛一時欣喜忘了顧忌,李恪也不由的羞惱,可自打認識起,他從來沒有見過阮清穿女裝,即使有時深夜裡暗自描繪阮清換回女兒裝時的模樣,也沒有眼前親眼目睹來的震撼驚豔。
一時間倒是忘了去計較白雀的怒罵,只目光灼灼的望着阮清,不知該說什麼好。
到了這時,阮清也知遮掩不下去了,只好硬着頭皮打斷了白雀一連聲的叫罵,上前一步,問李恪:“你怎麼會在這裡?”
李恪聽到那熟悉的綿軟嗓音,適才猛地回過神,一方面爲見到阮清而欣喜激動,一方面又爲此來的事情氣怒不已,但想到阮清有可能是被蘇賊所逼,氣怒的同時又心疼的看着阮清道:“我來帶你回去。”
阮清雖早有了些心裡準備,卻也沒想到皇上會專門派了李恪前來。
想到還在書房的王爺,阮清垂下眼睛,低聲道:“我不回去,還想在這兒多玩一陣子……”
李恪沒想到阮清會拒絕的這麼幹脆,一時難以置信,抓住阮清的手腕,急急問:“爲什麼?我知道你不捨得定……不捨得他,可你要知道你離開京城有多少人爲你擔心着急,而且你來這裡也有一段時間了,回去之後又不是再見不到,偏要留在這荒涼之地受苦做什麼?”
阮清可不就是怕回去之後就再也見不到蘇輒了纔會堅持留下,便是將來還能再見,然而身份不同了,還能再像現在這樣無所顧忌的面對嗎?
阮清不想跟李恪說起這些,默默的低下頭不作聲。
殊不知她這副情狀卻是令李恪心口狠狠一痛。
而李恪的話聽進一旁的白雀耳中,也衍生出來另一番意味,立時跳出來指着李恪的鼻子叫道:“什麼叫荒涼之地,你沒見識就別亂說話,西北怎麼就是荒涼之地了!還有,告訴你不要隨便動手動腳了,趕緊鬆手!否則別怪本小姐不客氣了!”
“閉嘴!”李恪忽然怒喝一聲。
這一嗓子沒嚇到白雀,倒是把阮清和身後的凌風給嚇住了。
兩個人是最熟悉李恪的,何時見過李恪這般發火,雖然這火不是衝他們發的,但素來明朗溫和的翩翩少年公子突然雷霆一怒,還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果然不愧是虎威大將軍的兒子,甚有乃父之風。
李恪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失態,見阮清臉色白了一白,頓時愧疚心疼的不行,擡手就要安撫的摸向阮清的頭,隻手擡到一半,一道陰冷沉鬱的聲音乍然傳來。
“放手!”
這獨特的嗓音除了王爺還會有誰。衆人愣怔之下齊齊轉頭,就見蘇輒一臉寒霜的快步走來,一把打開李恪抓在阮清手腕上的手,便將阮清拽到懷裡。
阮清生怕蘇輒誤會了什麼,再當衆跟李恪幹起來,她可是記得先前李恪被打了個半殘的經歷,連忙開口解釋。
可嘴還沒張開,就被蘇輒一個冷眼給瞪了回去,連看都不看李恪等人一眼,拉起阮清就走。
李恪氣的臉都青了,擡腳就要追上去。
蘇輒頭也不回的冷冷道:“你再跟過來一步,本王立馬打斷你的腿!”
凌風剛剛擡起一半的腿頓時縮了回去。李恪倒是不懼,怒喊一聲:“有本事你就直接將我打死!我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帶阿阮走!”
蘇輒霍然轉身,當真是二話不說,擡手就是一掌揮出。李恪沒想到王爺一點江湖規矩都不懂,說出手就出手,連個招呼都不打,等到反應過來時,便是覺得胸口狠狠一痛,被一股強勁的內力打退了數丈,還是幸被凌風從後面一把撈住,纔沒有跌倒在地。
“既然你那麼想死,本王便成全你!”蘇輒鳳眸如冰,鬆開阮清就要上前再補一掌。
阮清何時見過這等場面,當即嚇得臉都白了,來不及多想就撲上去一把抱住蘇輒的腰,“我不會跟他回去的,蘇叔叔不要再打了!”
“阿阮你……”李恪正欲擦嘴邊鮮血的手僵住,嘴脣動了動,卻再發出不一絲聲音。
阮清深吸了口氣,不敢鬆開蘇輒,免得一時阻攔不及真叫蘇輒將李恪打死,就那樣緊緊抱着,惶急的衝李恪喊:“恪哥哥不要再說了,我說了我要留在這裡陪着蘇叔叔,你若是想要在這兒多玩幾日那就留在這裡,若是不想就趕緊回去吧。”
相比李恪,凌風還算鎮定,腦筋一轉便拉住李恪,小聲勸道:“你先冷靜一下,莫要一時衝動壞了事,就先聽我的且在這多留幾日。如今已經找到保平了,日後有的是機會勸她回去,又何必在眼下鬧得這麼僵,令保平也難做。”
凌風的話頓時提醒了李恪,雖然心有不甘,可他也清楚凌風說的有道理,只恨恨的瞪着蘇輒,眼神裡盡是絕不會放棄的意味。
蘇輒臉色越發陰沉了幾分,直到阮清再次乞求的拽了拽他的袖子,這才冷冷的收回目光,拉開阮清抱在他腰間的手,儘量心平氣和道:“今日這宴也不必吃了,我帶你回去。”
阮清乖巧的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李恪和凌風一眼,便主動牽住蘇輒的手。
蘇輒的臉色這纔好看了一些,再不看任何人一眼,牽着阮清大步離開。
全程在旁邊做了背景的王遠也是一臉懵,但事不關己總不好隨意插嘴,只安靜的轉身離去。
白雀一頭霧水的看了一圈,喃喃道:“這叫個什麼事……”
雖然她不待見李恪,可也不喜蘇輒。剛剛蘇輒那一掌不是鬧着玩的,一看就是下了狠手,再看李恪一臉怒火中燒嘴邊還掛着血的悽慘模樣,心中頓時閃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幾個大字,連忙上前關切的問:“你沒事吧?要不要找個大夫來先給你看看傷?”
李恪沒說話,心裡還在想着阮清轉身時的神情。他明明看到那雙大眼裡掩飾不住的擔憂和內疚,她還是關心他的吧?她會跟蘇輒走也是怕他再次受傷,無奈妥協的吧?
李恪努力逼着自己去相信,可是心裡還是痛的不行,彷彿那一掌真的將心脈全數震碎了一般,只後悔在安京時沒有破釜沉舟的嘗試一把。
凌風看了看李恪,雖然他心內仍然無法平靜,卻也知道地方不對,有些話還是不好直接說出來。聽到白雀問話,便是勉強笑道:“讓白小姐擔心了,李兄的傷應該沒有大礙,待回去之後我會替他找大夫的。只是……冒昧問一句,白小姐先前說霍公子帶了未婚妻一同前來,不知是?”
他從剛纔就在疑惑,霍公子是誰他比誰都清楚,可今日阮清分明是女兒裝扮,如果她不是霍公子,那她又是以什麼身份出席的?
白雀訝然道:“你們不是認識嗎?剛剛走的不就是霍公子和他的未婚妻麼。”隨即又想起霍公子不過是蘇輒的假名,兩人不明所以也是合理。
可她的話剛落,一直沒什麼反應的李恪突然轉頭直直的盯住了她,眼眸如火,盯得她不禁一怔。
“你剛剛說誰是誰的未婚妻!”
白雀下意識道:“就是阿阮啊,阿阮是霍公子的未婚妻啊。當然——”只是她後面那半句“當然是假的,霍公子的未婚妻其實另有其人”還沒說完,李恪突然“噗”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凌風臉色驟變,“李恪!”
白雀也嚇得頓時把後半句給忘了,連忙喊了不遠處的一個丫鬟去找大夫。
李恪閉了閉眼,腦中不停的迴響着白雀那句未婚妻。在來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或許阮清是真的自願留下,但也不過是基於兒時對蘇輒的依賴。卻是怎麼也想不到蘇輒竟已如此明目張膽,做到了這個地步!
未婚妻?
蘇輒到底是什麼時候有了這個念頭?
他還是晚了一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