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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書:“話說明白,什麼磕上了?”

謝無熾心平氣和:“你和裴文卿,互相友愛,很賞心悅目。”

時書叼着鵝:“友愛我懂,賞心悅目什麼意思?”

謝無熾:“你對誰都好,所以別人也想靠近你,裴文卿體弱多病,正缺一個你這樣的活潑人逗他開心。長此以往,你們能成爲知心好友。”

時書:“嘿嘿,交朋友是這樣的。”

接着,品味到異常:“所以你磕什麼?”

“磕你倆,很般配。”

謝無熾點到爲止笑了一下,除了剛纔那一瞬間似有不穩,他早恢復了情緒如常的狀態。

時書眨了眨眼,這正是他費解的地方了,總覺得謝無熾意猶未盡,話裡有話,似有暗示。

時書時常看不懂謝無熾這些地方:“怎麼了?你覺得他不好?”

謝無熾:“好不好,不重要。”

謝無熾把杯子放回桌面:“你對誰都好。”

尾音很低,似又平靜。

時書撓着頭:“應該的,應該的。”

謝無熾目光從他身上收回,若無其事轉移了話題:“這燒鵝,舟橋夜市陳記家的名產,肥嫩鮮香潤口。多吃點,下午去鳴鳳司指不定能不能回來,放這就壞了。”

時書:“啊,什麼?燒鵝?”

謝無熾薄脣抿着:“我在說,鳴鳳司——”

時書這才仔細聽他說話:“鳴鳳司?!!下午要去鳴鳳司?”

謝無熾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複述了一遍,語氣刻板平直:“昨晚鳴鳳司對你出了搜捕令,不管是否參與,逃跑就成了逃犯,落下口實,得去鳴鳳司勾銷這紙文書。”

時書:“我沒做過的事,他們冤枉我,我還得去?”

“嗯,鳴鳳司,想查你就查你,先斬後奏,皇權特許。不過不用擔心,今日世子上朝,明着向陛下說相南寺的事,陛下當着豐鹿的面賞賜我百金,此舉意在敲打他,讓他不要再率性動手。”

“你會平安無事,”謝無熾起身:“今下午,把這事兒結了。”

時書鬆了口氣:“但我下午約好了去找他倆。”

謝無熾漆黑眸子望來,語氣無波無瀾:“拒掉。”

“……”他表情不像開玩笑,時書點頭,“好,那我明天再去找他們。”

“我和你一起去鳴鳳司,先午睡片刻,你吃飯。”謝無熾起身,回了西廂。

一切如常,時書覺得謝無熾似乎不高興,但看臉色又完全看不出來。低頭再夾了塊肥腴的燒鵝,送到嘴裡。一想到鳴鳳司,心跳霎時加快開始緊張,另一邊又在想,謝無熾剛纔幾個意思?

平時說話偶爾驚他兩句,時書才覺得他正常,謝無熾正常點了,時書又覺得欠欠的。

算了,一會兒再看看吧。

時書喝了口溫水,把他帶回來的紅燒肉吃了。

桌鍋裡煎的藥熬好,時書

倒在碗裡。

想起要提醒謝無熾吃保和丸,進了屋子:“睡着了啊……”

謝無熾側臥榻上。桌上有他的書卷。時書一直留意到謝無熾有個習慣,每天會靜坐半小時,或者寫日記半小時,記錄日常事務。

“藥吃了沒?算了,等你醒了再問吧。”

時書見謝無熾在睡,被子落到了牀榻下,便走過去,把被子拉到牀上。

不過這時,時書發現謝無熾臉色偏白,眉間似乎有一股不寧靜的氣息。時書停下來,站在牀邊看他。

謝無熾的睡相很端正,雙目緊閉,一片陰影透過睫毛拓在眼下,鼻樑犀挺,脣瓣抿着,整張臉有種高不可攀,冷淡得令人生畏的匣中之劍的內斂。

“不是,你到底爲什麼不高興啊?我真想不明白了。”

“磕是什麼意思?我只知道磕cp,你把我和裴文卿當cp磕?我表現得像男同嗎?還是他像男同?”

“謝無熾,你真謎語人。”

時書在心裡碎碎念,伸手給他拍了拍被角。

就這麼坐着,時書開始思考去鳴鳳司的事,真要審問他怎麼回答。不知不覺之間,時書的手一直放在被子旁。

忽然,手腕被握住,灼熱的溫度霎時抵達,時書蒙了一下轉臉,謝無熾睜開了眼。

謝無熾眼神有些混亂,剛午睡短暫的迷濛,牽着時書的手腕。 ⊙ттκan⊙c o

他生着繭子的指腹,自然而然地沿着他的光滑的手腕摩挲,撫摸,像在撫摸一塊玉,從手背到手指無一不被包裹。

他的手很大,撫摸的動作極其自然,就跟喝水呼吸一樣的親暱,朋友之間也會這樣。

說實話,有時時書的媽媽也會這樣摸一下他的手。只是謝無熾溫度較高,時書一下子注意到了。

“怎麼謝無熾你……”

直接抽離會顯得嫌棄他吧?畢竟這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動作,忍忍算了。

時書忍受了兩秒鐘時,謝無熾的眼睛恢復了清明。

下一刻,謝無熾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在幹什麼,沒有任何過渡,直接鬆開手,就跟扔了什麼會傳染的東西一樣。

時書:“……”

“?”

一下子給時書整敏感了:“嗯?”

謝無熾:“飯吃好了嗎?”

時書:“你什麼意思啊?解釋一下你那個動作什麼意思?我手上怎麼了嗎?”

謝無熾目光和他對視後,移開不說話。他站起身準備往門外去,但被時書攔住。

時書:“你直接把我手甩了?我剛纔都沒甩開你。我懂你說磕cp的意思了,你磕我和裴文卿,你以爲我跟他搞基?你是不是以爲我男同?”

完全無法接受的指控,對時書來說。

並不回答,謝無熾將頭髮整理端正無一絲凌亂後,整理衣服。

時書見他不答:“你嫌棄我了?”

“你還嫌棄上我了?”

“咱倆啥沒幹過?要磕

也是咱倆之間的更過分吧?我倆睡一張牀,抱過,親過……”

謝無熾擡腿跨過門檻往外走,時書跟在他身後。時書模樣也好看,眼型偏桃花,看人有情,但實際是根木頭。嘴脣淡紅色,滋潤飽滿,說話時帶着笑意,像落下的花瓣。

謝無熾你說清楚。”

謝無熾:“你是不是覺得,抱,親,甚至都跟你舌吻了,只要說成朋友就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提起?”

時書:“不然呢?朋友之間不可以開玩笑提起嗎?”

謝無熾垂下眼,身高差距的壓迫感霎時襲來,他的眸子裡籠罩了陰影:“真想堵住你這張嘴。”

時書:“……”

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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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東南角,一片陰暗潮涼之處佇立的衙門,門外幾位太監,有一株綠蔭沖天的大黃角樹。

鳴鳳司,又叫籠屋,官所內不修天井,房屋遮天蔽日,牢獄相連,像一隻罩住四方的籠子,顧名思義。

站在鳴鳳司衙門外,時書左右打量。

秋風掃落葉,官所外陰氣森森,距民居街道好一段距離,連個人影也沒有。

“這麼冷清?感覺跟閻羅殿一樣。”

“以前有人,不過十年前庚午事變羅織大獄,大批官員和家屬進鳴鳳司受刑,大夏天屍體往外擡,這一條街的居民總聞見臭味,聽到大半夜慘叫聲,毛骨悚然,後來陸陸續續都搬走了。”謝無熾說。

時書:“……所以我一定要進去嗎?”

謝無熾:“要。”

時書上前,太監尖細着嗓子:“找誰?”

時書:“我是昨日衙門要搜捕的謝時書,前來自證清白。”

太監尖着眼睛看他,揮了揮手,幾個人左右對了對目光,快步進門通報去了:“你先等等。”

時書:“太監還真沒鬍子啊。?”

謝無熾:“小聲。”

時書:“呃……敏感?”

謝無熾腳步頓了一下,觀察四周的視線收回,一瞬不轉俯視時書,沒說話,漆黑中他的視線落下,似乎在緩慢地呼吸。

“……”時書,“好了別說了。”

那太監回來:“進去吧!”

刑獄機構不愧是殺人機構,從太陽下走到陰影裡的一瞬間,陰涼寒冷之感瞬間籠罩了後背,越往裡走,森冷氣息越強,從腳踝緩慢攀爬到後背,冷空氣裹挾着皮膚。

地面溼滑,黏糊糊的,鞋子踩上去竟然會粘連腳底,不知道是不是堆疊的血。牆壁上不少痕跡,像指甲刮出來的,時書聞到隱隱約約的血腥氣。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

左手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是受到殘酷的折磨生理性地哀嚎,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慘叫,讓人毛骨悚然。

時書扭頭看謝無熾。

謝無熾:“不用怕。”

“……”

感覺他還在生氣。

堂上坐着一位藍衣刑事太監,手裡拿了份文書在看,同時問他:“你就是昨天逃跑了那個謝時書?”

“是我,昨天不明情況,不敢跟着去,所以今天來了。”

提刑太監翻了又翻:“怎麼查不到你的戶籍?”

謝無熾道:“草民兄弟倆本來在壽縣的普濟寺當和尚,不過因兵燹之故,普濟寺的僧人都被燒殺搶光。草民也和弟弟失散,近日纔在相南寺重逢。戶籍被燒燬了,故而沒有。”

這羣人要是聰明,會去壽縣調查普濟寺。好巧不巧,確實有這座寺廟,且確實被兵禍殺光,謝無熾曾聽逃亡僧人說過,記在心裡,而那僧人已不知去向。

時書:“沒錯,正是如此。”

提刑太監:“哼。有鄰居指認,元觀殺人逃亡後,曾經看見你和他女兒一起出了城,你是否參與了主謀!從實招來。”

“沒有,我和她女兒只見過三面。那天看她一個人在哭,順手幫了忙而已。”

提刑太監:“你說順手就是順手?”

時書路上早記好了稿子:“我來東都不久,直到元赫殺人那天,才七八日,可以去問期間我去了什麼,可查。又和他家有什麼聯繫。在送他女兒出城時,不知道殺人的事,況且,他女兒又沒殺人。我送她女兒去親戚家,跟元赫毫無關係。請明察。”

和太監辯了幾個輪迴,對方拍了驚堂木。

“咱家自會確認你說的是不是實話,先收進獄裡,關押起來。”

“……”

時書:“什麼?還要關押?”

時書本來以爲,在這裡證明了清白就可以直接走人了,沒想到還要關押。只要一進了牢房,可操作空間變大,危險等級會迅速擡高不少。

時書:“我所有事情已陳述完畢,爲什麼還要關押?”

提刑太監:“驗證你說的話是否屬實?不要時辰?”

“你——”

“帶下去!關進大牢!”

差役這就上來押人,要左右按住時書的肩膀,謝無熾往前走了一步:“教弟無方,還請將我一起關押,等候結果。”

太監:“跟你沒關係,走。”

“不讓草民一起關押,那就不走了。”

“嘿!你!真是地獄無門自來投!”提刑太監擡手丟下一至令羽,要讓人強行押走時書,不再廢話。

沒想到那個人靠近時書,準備驅趕謝無熾時,謝無熾居然擡腿一腳,直接給人踹得捂着腰弓身蜷縮在地,發出一陣陣痛呼。

這太監驟然勃然大怒:“反了!早說你是來跟咱家找事的!咱家懶得審你!”

譁然之間,官所內的太監紛紛上來對峙,手持各種武器,就在情況劍拔弩張時,一位太監匆匆忙忙湊上來,靠在他耳邊小心翼翼說了些什麼。

“督公,乾爹來話了,陛下……”

這太監的臉色一下變了,坐回椅子裡,強忍着露出和事佬的笑意,揮手讓衆人退下:“第一次看見主動坐牢的,你愛弟心切,那就滿足你,一起抓了。”

……

公堂左右佈滿刑具,枷鎖,夾棍,還有一副砍頭的鍘刀,血跡斑斑。

從詢問大堂走到牢獄,刑房內的慘叫聲此起彼伏,聽得人後背發麻

牢房內左右相隔,穿囚衣蓬頭垢面的人坐在裡面,有的人恍若精神失常,瘋瘋癲癲,有的人側躺在地閉目不語,盯着牢房內新來的人。

“奴才冤枉啊奴才冤枉,奴才要見內相,求你們了讓奴才見見內相吧!”

“求你們了!磕磕磕——”

“……”

尖銳嗓音刺痛耳膜。

“進去!”

時書後背一沉,猛地被一個力道推進去,霎時一陣撕裂的痛楚:“我會走路不用你推!——”

“嘩啦。””太監用鎖鏈鎖上了門,轉身揚長而去。

“這羣太監顛倒是非,信口雌黃。幸好你們生在封建時代,都說開枝散葉,多子多福,別人有的你們都沒有……”

時書說完轉過身,眼前一黑,撞在謝無熾的身上。

額頭暈了一些,但身軀十分溫暖,時書揉着頭:“謝無熾,你不用跟來的,坐牢我一個人就行了。”

謝無熾:“和你一起來,能早些出去。你一個人待着,不知道要猴年馬月。這太監有心搓磨人。”

時書:“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