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架。
放手。
看着沉默的倆人,楊蜜也不知道他們是在等自己繼續說下去還是怎樣。
但既然他們不說話,那她就一點點的說出自己的理解∶
「我是通過這四句臺詞,推測出了一個大概的故事情節。因爲沒有更具體的內容了嘛……所以如果我說的不準確,王導也不要介意。畢竟我手裡的資料就這麼多。」
說着,她對王佳衛微微點頭,算是表示了歉意後,纔開始說道∶
「首先這部戲講述的是民國的武林,而宮羽田的原型,我從師兄那得知,是當年的民國武術奇人宮猴子宮寶田。宮二,就是他的女兒。
而第一句臺詞,宮二說的是武學的三個境界,但後半段的臺詞解析出來,說明她在說這句話時,是對着某一個被她寄予了厚望的人說出口的。
她是一個「只能進,不能退」的性子,是個很驕傲的人。能讓如此驕傲的人說出這種話,說明倆人的關係一定不一般。要麼是師徒,要麼是她極爲欣賞的一位很傑出的人物。而說出這話時,她的心態應該是完成了第三步,也就是見衆生的轉化。
我認爲,這時期的宮二,不需要去標榜自己多利害,或者是她有多能打。我們的武林,不單單比的只是武功的高低,在我們的哲學之中,功夫確確實實是搏鬥殺人的技術,但更是一種充滿了哲理的韜光養晦。它養的,是自己的心。
所以,我的定義之中,宮二說出這話時,就如同臺詞那樣,她見了自己,見了天地,唯獨到最後一步見衆生……也就是更好理解一點的∶「見山還是山」的境界時,她無法走下去了。
或許,她的天賦已經不支持她繼續走下去了,亦或者是……她選擇了把自己自困於那見山不是山,與見山還是山之間。總之,她不想走下去了。
而支持她不想走下去的動機,一定是她在經歷了一些事情,心態從一個爭強好勝的女孩,變成了……就如同這個電影名字那樣的《一代宗師》。所以,她釋然了。
我覺得這裡面其實也有點禪宗意味,但……更多的是她自己內心的那座武林,已經走到了盡頭。所以,第一句臺詞的時間點,應該是放到了宮二自己故事的後半段。」
「……」
「……」
聽着她光是那簡簡單單的一句臺詞,就能解析出來這麼多東西。
王佳衛先沒說話。
反倒是徐浩鋒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因爲……這句話,是他寫的。
而聽,是從二老爺那邊聽來的。
他覺得很好,就把這話加了進來。剛好也作爲《一代宗師》裡一種很模糊的習武之人的心態不同階段。
算是一個等級的佐證。
可隨着楊蜜的解釋……徐浩鋒不自覺的問了自己一句∶
「我寫這段臺詞的時候……真的是這個意思嗎?」
而就在這時,王佳衛忽然開口說道∶
」你有帶那四句臺詞來麼?」
「有。」
楊蜜應了一聲,翻開了筆記本。
倆人順着她的動作,就看到了整個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跡……
以及那張泛黃對摺的A4紙。
從那上面的摺痕,倆人就知道……這四句臺詞,真的被人經常在翻閱。
而隨着楊蜜遞過來後,王佳衛打開看了一下……
微微點頭∶
「那第二句臺詞呢?」
「第二句臺詞,我覺得應該是她對樑潮偉說的吧「
王佳衛聽到這話,忍不住看向了徐浩鋒。
似乎有
些無語。
徐浩鋒聳聳肩∶
「我就告訴她男主角是樑潮偉,其他的可什麼都沒說。」
楊蜜也沒說什麼,只是繼續說道∶
「這第二句臺詞的解讀,其實是最蒼白的一種。我能推測出來的並不多,但我結合第三句臺詞,也就是「當年要真硬着性子把戲學下去,我定會是臺上的角兒」這段話,卻覺得應該是同一場裡面說的。
它們前後呼應,讓宮二對着樑潮偉,在某個階段,說出了這句話。
而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是在倆人同時處於那種……炙熱的火花只需要輕輕一碰就會點燃的時候,只差一步,似乎倆人就能戳破那層紙,可偏偏宮二主動熄滅了它。
所以,宮二和樑潮偉,在戲裡面應該是有這樣一種感情基礎。用戲劇最基礎的理論模板來講,那就是創造矛盾,產生矛盾,激化矛盾,最後結束矛盾。
倆人應該是相識一場,彼此之間互生情愫。可最後,掐斷這段感情的,一定是宮二這一邊。」
「爲什麼呢?」
王佳衛問道
「爲什麼你斷定是她主動的。「
「因爲她性格中更有着一股子「只能進、不能退「的倔強和硬氣。「
複述出了宮二的介紹,楊蜜說道∶
「我和我的師父於誠惠先生有聊過許多關於民國武林的事情。民國的武林,凡事再大,大不過規矩二字。因爲規矩,是那座武林存身的根本。而這個觀點,在師兄您出版那本《逝去的武林》裡,也得到了佐證。」
徐浩鋒微微點頭。
「對的,確實是規矩。」
「而我把宮二的脾氣,也就是那隻能進不能退的倔強,聯想到了宮家的家規,也就是武林的規矩。
宮二的性子,應該是天大地大,大不過宮家。
而如果宮家想要被這句話支撐起來,那麼它就一定是那個時代武林的縮影。
所以,在宮二心裡,家裡的規矩,同樣是武林的規矩。而只要是武林中人,一切都大不過規矩。
同樣的道理,宮二的心裡,任何事情都沒有作爲「規矩」的具象化表現,或者說載體的「宮家」來的重要。
宮家,是武林規矩的化身。
而宮家的人,從出生起,也會成爲規矩的化身。
規矩,是武林的存在根本。也是宮家的立世之本。宮二也不能例外。」
楊蜜一字一句的把自己的觀點解釋清楚後,指着王佳衛手裡那張紙∶
「而第四句臺詞,就是我的說法的最佳佐證。冒犯宮家,在宮二這,就是冒犯了規矩,規矩不能亂,亂了,武林就垮了。所以,在宮二心裡,規矩大過一切。哪怕是委屈了她自己,可宮家也依舊要立在這人世間。」
說着,她伸出了兩根手指∶
「這也是我爲什麼說,宮二心裡,有兩座武林的原因。
一座,是真正的武林,也就是宮家。
一座,是她自己的武林。
真正的武林不能垮,不管做出多大的犧牲,她都要保證它的存續。所以,在集體與自我之間,宮二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集體。
這也是爲什麼她說她這輩子都無法再見衆生了。
這是一個很哲學的命題,我們生來懵懂,求知探尋,最後迴歸本我。在集體與個體之間,究竟是人性的無私,還是自私,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而她的選擇就是犧牲自己的自私,維持住宮家的體面與尊嚴。
她就像是當年承載了「無國便無家」的中華武士會的創辦宗旨一樣,爲了國、爲了家,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所以,在
我的設計之中,我也是分三個階段來設計宮二的。」
說着,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記事本。
「一開始,我是覺得宮二的功夫一定要很厲害。並且,在試鏡時打算展露出來一種……異士的傳奇色彩。
可後來,我覺得這個角色應該被賦予更多的時代意義。
所以,我結合了五四運動之後,新女性思想開始出現萌芽、到覺醒的一種思路。讓宮二被賦予了那個時代特殊的精神,像是所有舊時代女人的一種榜樣。我認爲這是一個很棒的橋段。
可最後,我想到了這個劇本的名字。宮二既然能成爲《一代宗師》,一定是她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一種極高的思想境界。光是成爲女人的榜樣,不夠。她身上要有一種更大的愛,以及被更大的愛犧牲掉卻不會讓人難過,只會讓人感覺到……惋惜、感嘆可悲卻又可敬的一種質感。
而這三個階段的轉化,我認爲放到這個角色身上,纔是最適合的。
就像是用一部電影,講述完了宮二的一生。
這,才配的上宮二《一代宗師》的名字。
而在最後這個階段,宮二,不再是宮二,而是變成了宮二先生。
她犧牲了某些東西,所以成爲了先生。也正是成爲了先生,才能稱得上是一代宗師。
這是我對宮二的全部理解過程。
當然了,這裡面我也借鑑了很多故事原型,都在這個記事本里面了。」
話音落,在二人的沉默之中,楊蜜把記事本往前一推∶
「可能這些都是我的一些拙見,但…如果二位覺得有參考意義的話,可以看看。」
「……」
「……」
徐浩鋒和王佳衛同樣沉默。
王導怎麼想,他不清楚。
可到他這……
他有種……很古怪的興奮感。
因爲他得到了一些啓發。
雖然暫時還想不清楚,可確確實實,他從楊蜜的話語中,對於宮二這個角色,得到了許多的啓發。
對方這工作……
做的太好了。
真正的好,好到足以秒殺所有試鏡人的那種。
雖然還沒看到演技如何……可是,就憑藉這種理解,徐浩鋒覺得,對方的宮二……甚至要比自己這個做的更好,更棒,更……細膩!
而帶着這種心思,他直接拿起來了楊蜜推過來的記事本,迫不及待的掀開了第一頁……
可就在這時,王佳衛忽然問道∶
「聽你的意思,你覺得宮二纔是你心裡,這部戲的絕對主角?」
聽到這話,徐浩鋒忽然一愣……
而楊蜜則點點頭
「是的,當之無愧的第一主角。」
「……那樑潮偉呢?」
「樑潮偉怎麼了?」
「如果宮二是主角,樑潮偉你覺得應該是什麼樣的位置?畢竟,他是男主角。」
「唔……」
這下,楊蜜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她先是看了徐浩鋒一眼,又看了看王佳衛……
似乎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的樣子。
而王佳衛也看出來了她似乎有些話想說,便慢吞吞的說道∶
「沒關係,這是討論嘛。」
「……好。」
楊蜜這才點點頭,看着王佳衛說道∶
「我老公,其實在今天早上的時候,還和我聊過王導您問的問題。而他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我思路下的宮二,鋒芒太過。
要是按照我這麼演,或者說如
果劇本基調真的這麼走的話,那麼這個宮二會極大的壓縮別人的戲份與生存空間……
雖然我知道樑潮偉是主角,可在我心裡,我依舊堅定的認爲,如果,《一代宗師》不是一部大女主的戲份的話,那麼它的整個劇本故事會變成一個不倫不類的東西……當然了,我不是說故事差。」
她擺擺手,先讓這倆人緩和了一下心情後,才繼續說道∶
「我指的是整體的故事性。宮二,需要一個完整的心態轉換過程,才能對得起她這四句臺詞,以及那個倔強的脾氣。
這個轉換的過程,必須要完整,少一步,都成不了所謂的「宗師」。
可這時候要是多了一個男主角……以男性視角展開這段故事的話。假如說我,我作爲宮二,唯一能接受的就是,樑潮偉過來給我做配角。」
「……」
「……」
徐浩鋒嘴角一抽。
剛要說什麼,可卻見楊蜜的雙眸裡處處透露着一種堅定不移∶
「我不是說擡咖位或者是改劇本的想法,而是說……這個故事裡,想要宮二這個角色達到我預想之中的完成度……就必須要反着來。宮二,纔是男主角,而樑潮偉則是那個女主角。
故事得圍繞宮二,以及宮家展開。樑潮偉那邊的故事是什麼…其實並不重要……也不是說不重要,如果想要一種亂世顛沛流離的感覺,那麼他的片段必須是從夾縫中求生存的故事。
整個電影主題一定要圍繞宮家、宮二來展開。宮二和樑潮偉之間,最多,只需要體現那種亂世的漂泊無依之感,就夠了。真正經歷的東西,還是要宮二親自過來。
並且,關於故事的基調走向,我老公幫我推舉出了許多可能。甚至不瞞二位說,在參考了那個年代的所有南北方的武林奇人後,我倆想到了一種可能……
肯定不能讓樑潮偉演北方人吧所以我老公還和我開過玩笑,說別在是樑潮偉演葉問,你演宮寶田的女兒,然後你倆合力爲張大帥報仇的故事……」
「……」
「……」
這話一出口,帶着墨鏡平靜從容的王佳衛終於維持不住那副表情了。
嘴角一陣瘋狂抽搐……
而楊蜜也在樂。
顯然,她也覺得哥哥的這個設想挺瘋狂的。
至於徐浩鋒……
「咳咳咳咳……」
他咳嗽了幾聲,趕緊拿起了茶杯喝了口水。
壓了壓驚。
「總之,單從角色出發,宮二這個角色如果想要達到這四句臺詞所被賦予的「宗師」之意,在我的認知裡,戲份一定要非常重纔對。
可……要是樑潮偉飾演的角色同樣很重要……那麼除非這部戲您想拍出來一個3小時以上的成片,否則要面臨的東西可能就是兩邊不討好,所以必須要有取捨。
要是側重宮二,那麼這部戲就是正兒八經的大女主戲。可如果側重樑潮偉那邊的戲份,就千萬別把宮二的戲份給的過多,讓她老老實實做花瓶就行了。
這四句臺詞,至少要砍掉兩句才行。
這是我老公和我閒聊時表達的意見。就是……在師兄還沒說這部戲已經確定了是您導演,他想拍的時候,和我討論的思路。您別介意哈~」
「……「
王佳衛無言,只是輕輕點點頭。
她的丈夫,就是最近風頭正勁的那個年輕導演許鑫問過徐浩鋒這個劇本的事情,徐浩鋒之前就跟他說過。
而同樣是導演,對於故事人家有着自己的拍攝思路,其實很正常。
可是……
饒是如此……
低頭看着這四句臺詞的他心裡卻遠不如表面那「墨鏡纔是本體」一般的平靜。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那個年輕導演不提。
就衝這一會兒聊的這些關於角色的理解……
王佳衛心裡就很清楚。
她,對於宮二的理解,已經超過了目前爲止,所有來試鏡的人。
哪怕是張子怡。
但是……
這也成了她最大的制約。
哪怕她竟然真猜出來了這個故事主要寫的是什麼……
但……最大的不同還是故事結構。
在他這裡,樑潮偉飾演的葉問,纔是「一代宗師」。
而在劇本整理的這幾年之間,他雖然確實想拍出來一個時代的武林,可主角卻還是葉問。
大女主戲?
他必須承認,這個想法很優秀。
只是……
現在兩種思路的好壞,他需要思考。
畢竟,如果按照她的說法,那麼葉問還真成了配角。
葉問當成配角……
墨鏡遮掩了他的眼神裡那一層心理活動。
而在沉默了一會兒後,他點點頭∶
「這些想法我需要想一下……先來試鏡吧,如何」
「可以的。」
楊蜜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你是宮二,現在,你和樑潮偉……嗯,就按照你想的,葉問。宮二和葉問正在看戲,宮二看着戲臺上面的角兒們演繹着別人的悲歡離合,對葉問說出了那段話∶當年要真硬着性子把戲學下去……就這段。」
「好。給我2分鐘時間。」
楊蜜豎起了兩根手指,接着咳嗽了幾聲∶
「咳咳,一,二,三,四……」
她的聲音開始變調,找到了一種自認爲合適的質感後,環顧四周……
看了一圈,又看了一下王佳衛的位置。
想了想,對徐浩鋒一指電視機的側面∶
「師兄,你站這。」
徐浩鋒點點頭,走到了電視機前。
而楊蜜又看了看王佳衛,似乎把他的墨鏡當成了攝影機,幫徐浩鋒調整了一下角度後,她選擇了站在電視和徐浩鋒之間的位置。
以王佳衛的角度來看,剛好能看到倆人的小側臉。
站好了位置,楊蜜又指着王佳衛的右手邊∶
「師兄,那邊是舞臺,一會兒試鏡開始,你往那邊看就行。」
「好。」
徐浩鋒又反問道∶
「我們不正對着戲臺?」
「我和師父聊過,師父說他小時候一開始跟着山東國術館的師父學藝時,曾經聽師父說過,那時候看戲,女子都儘可能的坐在兩側,有單間的話就坐單間,反正儘可能的不坐中間。因爲夾在太多男人中間,會被人說閒話,也不合禮。」
」……原來如此。」
徐浩鋒顯然是第一次知道這個說法,一方面感慨她做的功課之足,一邊點頭表示明白,繼續問道∶
「那我一會兒要說些什麼?」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您就站在這個位置,然後等心裡默數五秒後,上前一步,來到我身邊。」
楊蜜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嘶~~」
「呼……」
一口好長好長的深呼吸之後,她閉目,凝神了大概五秒鐘左右的時間。
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的眉毛刻意的向兩側舒展,變成了兩道彎月。眼裡的那份靈動,已經伴隨着眉
眼肌肉的控制,而變得柔和了下來。
在加上那種……恐怕只有演員自己知道怎麼做的臉部微表情肌肉的控制,讓她一下子給人一種……憑空大了幾歲的既視感。
遠離了少女,變成了婦人。
可身上卻不見嫵媚。
只是有着一片歲月從容。
不過,她的肩膀卻有些塌了下來。
一個孕期,她的曲線也沒了之前的直角肩,線條的那種健康美的肌肉感消失了許多。
而在伴隨着兩隻胳膊的自然垂落後,整個人那種瘦弱的感覺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並且,維持在這個姿勢凝固不動,給人一種從裡到外都在散發着……經歷了許多風霜雪月的疲憊感。
以及那份因爲經歷的足夠多,所以顯得愈發從容不迫的靜怡之姿。
接着,默數了5秒的徐浩鋒微微上前了一步。
有人,來到了宮二的身邊。
而在察覺到來人的剎那,原本的那份疲憊,被她用一個微微提肩的動作,化作了強行打起來的一種精神。
就像是不願意在來人面前露出那份疲憊感一樣。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份做作的動作,卻讓人更能清晰的品評出她身上的那份疲憊。
她很累。
而這種累,消不掉,恢復不好,怎麼都無法消化掉。
但她依舊不願意在來人面前,露出半分軟弱。
儘可能的,想要把最好的一面展露給他。
「.「
在徐浩鋒的沉默中,強行打起精神的女子化作了宮二。
用從容而鎮定,並且帶着幾分沙啞質感的聲音,怔怔的側看着對面的舞臺,喃喃說道∶
「當年要所真硬着性子把戲學下去……我定會是臺上的角兒。」
隨着這第一句話,是盪漾在臉上的一種自信。
自信自己只要做,就能做到最好。
可馬上着一股自信就被一陣帶着幾分追憶的空洞所取代。
她的眼神有些直,但更空。
空洞之中,是屬於自己曾經的那一齣戲。
戲裡演的什麼,無人知曉。
可她卻深陷回憶,不可自拔。
而這股情緒,化作了一聲忽然變低的呢喃∶
「千迴百轉,亦悲亦喜。」
她呢喃着。
因爲語調很低,所以,連王佳衛都不得不前傾身子,仔細聆聽。
「唱膩了楊門女將,就換遊園驚夢繼續唱着……哈。」
一聲輕笑,把那空洞的呢喃驅散的一乾二淨。
再次化作了追憶與空洞的泥土中所誕生的嚮往之花。
嚮往着,幻想着。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依舊無法自拔的沉浸在那片美好之中.
猶如錶白一般,向心愛之人說出了自己最想要實現的心願∶
「那時候,你在臺下,我唱,你看。」
可說完,忽然,她眨了下眼。
就是這一眨眼。
臉上的表情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像是那與柳夢梅於夢中花園相會一場的杜麗娘一樣。
驚醒之後,回顧遊園之夢。
似夢非夢。
最後,宮二親手抹掉了一切如夢似幻的不切實際,重新變成了那滿是疲憊的歲月從容。
淡淡的,平靜的,她收回了所有心意的說道∶
「想想那樣的相遇,也怪有意思的。」
「……」
「……」
王佳衛怎麼想的,徐浩鋒不清楚。
可作爲近距離觀察着楊蜜一切表情、動作、神態變化的人,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好像真的看到了……宮二。
宮二,就這麼靜靜的……如同一束梅花。
淡淡的開在那無形的風雪之中,她開的香,開的豔。
可在這風雪中,羣花不見。
這梅花曾經究竟開的是怎樣的好看……
也僅僅只有風雪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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