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沉痾用猛藥，亂世需重典。修修補補，最終的結果還是一模一樣。”
聽着姜山的諷刺，黑氣涌動，聲音更加鬼祟。
“已有之事，後必再有，已行之事，後必再行。”
“從古至今，莫不如此，生靈能從歷史之中得到的唯一教訓，就是生靈不會從歷史當中吸取任何教訓。”
“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如此。”
“燃燈虛僞，傳授佛法，宣稱修習佛法，可渡己，可超脫，卻要高高在上地擺弄命運，容不得半點不敬。誹謗佛法，墜入無間地獄。如來創法，宣揚渡衆生，乃大乘佛法，但本質有何區別？”
“無間地獄，燃燈高高在上，可若非是你，由如來親自出手，收服地藏，到時謀劃，必讓地藏宣揚其至高，地藏那經文之中，也必定要加上一句‘毀謗大乘者，如是諸業衆生，必墮惡趣。’”
“走了燃燈，換了如來，對西牛賀洲的生靈來說，真的有差別嗎？”
“玉皇大帝，鬥姆元君，也無不同，所有的所有，都不過是在重複罷了，你現在就算是推翻了鬥姆，也不能徹底改變這世道，只不過是你自己不會再被迫害，可是這世間，還是會有人受害，本質沒有改變。”
“姜山，三界衆生多愚昧，而你不同，你是在少數的聰慧，你不該看不清這世道的真相。加入我們，去改變這個世界。”
波旬聲音尖銳，字字如刀，
姜山聞言沉默，不得不說，波旬說的一些地方還是很有道理的，地藏如今講經是“若有男子女人，不行善者，行惡者，乃至不信因果者，邪婬妄語者，兩舌惡口者，如是諸業衆生，必墮惡趣。”
但原本的地藏本願經中，的確有一句毀謗大乘者。
這些年來，姜山見三界，燃燈非聖人，但如來也絕對算不得是聖人。
若是沒有自己，這個世界最終的發展方向應該就是西遊記原著的世界。
那個世界之中的天庭絕對算不得乾淨，而靈山更不必談。
如來座下二弟子金蟬子轉世，被尊稱爲聖僧的唐三藏，性格懦弱，善惡不分，碰到危險就怕，唯獨面對孫悟空的時候，是高高在上。
渾身上下找不出多少優點來。
而這兒是聖僧。
也虧得影視美化，甚至參考歷史上的玄奘法師，所以偶爾甚至有超越了原著的聖僧形象。
“認清真相吧，這個世道從來沒有所謂的善惡。善惡只因強弱，人類說着仁義禮智信，但當他們吃着那些飛禽走獸的時候，和他們講過什麼仁義，應該嗎？反而視作理所當然，無非便是他們強罷了。”
“你非常人，所以我來見你。這些道理，你該明白。這世間，從來沒有什麼善惡。善惡禮儀，只不過是高高在上的肉食者用來統治弱者的，讓弱者心甘情願爲他們驅使的工具罷了。”
波旬繼續說道，話語之中帶着勾魂奪魄的誘惑力，不知不覺間引動姜山情緒，讓姜山墜入其中，跟隨於他的節奏。
世間本無善惡，你也非善人，你在堅持什麼呢？
“就像你現在用世間沒有善惡這套理論試圖引誘我入魔，然後把我當做工具是嗎？”姜山看着面前的波旬忽然笑了起來。
波旬聞言，黑霧一陣變化，這番話，他不是第一次講了，他和不少人都說過，大多數人在他的力量下，直接臣服於他，極少數如孔丘當面駁斥，慷慨激昂，但像姜山這樣有些意動，卻輕易掙脫的，還從來沒有過。
“若說世道有病，而且是重病，有人覺得沉痾用猛藥來治，希望他活命，有人面對沉痾，不予理會，愛死不死，而你是覺得既然沉痾，不如直接殺了他們，也就沒有了病，到底是什麼讓這樣的你覺得自己是衆人皆醉我獨醒地超脫物外？”姜山看着波旬道。
“生靈能從歷史之中得到的唯一教訓，就是生靈不會從歷史當中吸取任何教訓。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如此。所以你也不例外。你口口聲聲說着神佛虛僞，一代一代的神佛更換，對結果來說毫無差別，可是這能改變你罪惡的本身嗎？又或者說，既然本無善惡，我爲什麼要支持你你呢？你若夠強，又怎麼會到現在都被擋在三界之外？”
“已有之事，後必再有，已行之事，後必再行。陽光之下無新事。人類的歷史乍看之下，便是不斷循環的歷史，所以你試圖崩毀世界，本身也在歷史循環之中，所以你驕傲什麼呢？”
“而且這是乍看之下，你的認知並不對。從古至今，人類都是爲了利益爭執，但這就跟人要活着一樣，這是本能，這麼簡單來看，怎麼可能會改變？悲觀且無意義。”
“失之毫釐，尚且謬以千里，從這個角度，廣泛地看看歷史，便說無新事，這是自負且愚蠢。”
“人類的歷史假如可以一直延續，而不是走向終點的話，那麼必然會是螺旋式上升和波浪式前進，道會前進，人也會前進，若前路一片黑暗，勇敢向前，是爲開拓，勇者，畏縮向前，維持現狀，無可厚非，但不敢改變，不敢前進，反倒說前進的人是蠢貨，那是懦夫廢物。”
“說來，我修行以來，也見到了不少的天魔，其中你和魔羅是最特殊的，你們都是大自在，明明是魔，可卻在灌輸着理念，衆人皆醉你獨醒？”
“你們反覆論證三界的黑暗，沒有希望，只有絕望，然後我心生絕望，就要融入你們了嗎？三界黑暗，你們就白了？”
“身爲天魔，自身帶着強烈的情緒，有想法，有理念，踐行着你們自以爲是的道，這是生靈，而非魔。”
“其實，你不算魔吧。” 姜山越說越順，眼中光芒越發強烈，目光直視着這團陰暗之氣，身上氣息越發磅礴，之後竟然主動朝着朝着那團魔氣走去，浩瀚法力震撼而出。
他現在真的有想要探索一下波旬的衝動。
魔源於心，是純粹的惡念，他們本身不是可以用利益來說動的，他們作惡是本能也是生存必須。
而在心裡有了不同的想法，開始有兩種情緒的話，那麼是生靈。
諸如夢魔。
所以夢魔走了。
可眼下這個不一樣。
想到這裡，姜山目光越發玩味，有道祖在，波旬本尊進不來，而且道祖一分爲三，波旬也好不到哪裡去，進來了，怕也未必是現在的他的對手，何況這裡還有這麼多強者。
所以明心見性之後，姜山想的是研究一下波旬。
而那團黑氣在姜山的目光下，竟然有所動搖，甚至有了一絲絲的畏懼情緒。
我錯了？波浪式前進，螺旋式上升？
什麼東西？
我不是魔？
不可能，無用的善念已經被我捨棄了。
波旬飛速思索，而姜山一步步走去，壓迫力越發的強大，本能地想和往常一樣搜尋姜山身上的弱點，從而掌控姜山。
但法力涌動，姜山卻全不設防，就要研究，也根本不懼。
波旬更是驚恐，他在這一刻，彷彿看到了魔，真正的魔，比他更出色的魔。
最終那一團黑氣竟直接炸裂，消失無蹤。
與此同時，天外世界數十道霸道的眼睛忽然睜開，目光恐怖，好似魔神，似連虛空都難以承載。
他們的模樣各異，有手握拂塵，仙風道骨的老道，有大腹便便，笑口常開的佛陀，有身穿龍袍，睥睨八荒的帝王……
但他們實力都深不可測，而且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波旬。
或者說大自在。
“十九崩了？”
無數黑影之中，一個面容上和太上老君有着八九分相似，只是全然不似道祖淡然，而是冷酷的老道開口道。
“引誘姜山失敗了。”之前和姜山有過碰面的魔羅開口道。
老道目光微微變化，旋即腦海之中便多了一股記憶，搖頭道：“不錯的小子，有想法，這三界的未來，怕是要有一半落在他的身上。十九，下次注意。”
老道說着話，虛空涌動，又有一團黑氣變化而出，赫然就是之前在姜山腦海之中的黑氣。
聽到老道的話，當即點頭。
“不過這樣的話，三界該亂了。我們的機會來了。”老道開口道。
“我會盡快度化如來的。”魔羅忽然開口道。
“好，去吧，這一場戰爭的勝負，猶未可知，但我們和天下蒼生都會贏。”老道斬釘截鐵道。
魔羅點頭，旋即身影淡淡，幾乎消散。
而與此同時，極樂世界之中，如來佛祖的識海之內，一團黑氣浮現。
“喬達摩·悉達多，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