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爾走到向莞莞面前, 他看着不安的向莞莞,打趣地說:“怎麼了,我看到了你留的紙條。”杜爾咧嘴一笑, 故意曲解向莞莞的意思, “難道你不希望我出現?那我走好了。”說着, 轉身掉頭便走。
向莞莞趕緊追上去, 拉住他的手, 急忙說:“不……我不知道你真的會來。”見杜爾回過頭,向莞莞低下頭,眼淚已經涌出來, “我以爲……你不會來……”
杜爾笑了笑,悠悠地說, “我們至少還是朋友麼。”
向莞莞猛然放開他的手, 想起季尺墨說的“爆發你的小宇宙”後, 鼓起勇氣重新握住杜爾的手。她擡起頭,對上杜爾笑眯眯的眼睛, 向莞莞愣了一下。
“走吧,我們去吃飯。”向莞莞點了點頭,跟上他的腳步。在離婚之前,杜爾會照顧她的速度,放緩步伐, 等她跟上來。離婚之後, 他完全忽略掉她的慢吞吞。向莞莞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驀地鼻子一酸。她用手擦掉眼淚, 打起精神。
“和季尺墨住在一起, 習慣嗎?”杜爾隨意問。
向莞莞點點頭,說:“還好, 墨墨師姐很照顧我。”
“是麼,我還以爲你會不習慣呢。”杜爾停下腳步,低頭盯着向莞莞。
向莞莞手心滲出汗,慌亂地說:“不……一開始不能適應……”頓了頓,好像越說越錯,她鬱悶地嘆了口氣,說,“我不知道怎麼說纔好。”杜爾無聲地笑了笑,沉默地繼續向前走。
路過靠近校門口的籃球場時,杜爾突然鬆開向莞莞的手,快步往籃球場走去。他走到籃筐下,俯身拾起一顆籃球。杜爾向後退了幾步,跳起,投籃。籃球正落籃筐。然後他回頭,看着朝自己走過的向莞莞,微微一笑。這一刻,斜陽的光輝照在他身上,給他籠上一層淡黃色的昏影。
向莞莞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她靦腆地笑了笑,走到杜爾身邊,說:“你很久沒有和老四他們打籃球了。”
杜爾點了點頭,說:“現在比較忙。”
“老四說,他很想和你打一場呢。”小麗君不好意思……就讓我僅此一次地出賣你吧。 ><
杜爾“哦”了一聲,滿不在乎地說:“是麼。”向莞莞使勁點頭,杜爾輕輕一笑,又說,“再多派給他一些工作,讓他忙碌一點,這樣就不會胡思亂想了麼。打籃球這種事情,現在還真是沒有辦法滿足他這個小小的願望。”
向莞莞臉色微黯,失望地說:“可是……真的很想看你打籃球。”
杜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問:“誰想看我打籃球?”
向莞莞“啊”了一聲,連忙扯開話題:“我們去吃飯吧,我肚子餓了。”她仰起臉,看到杜爾的嘴角翹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月亮好圓啊!”她指向上空的手忽然僵硬了。
……太陽還沒下山,哪裡看得到月亮……
向莞莞恨不得咬舌自盡,她的頭幾乎要壓到地面。耳邊傳來杜爾笑哈哈的聲音,向莞莞在這一瞬間,希望自己是一頭載進沙堆裡的駱駝。
過幾天是Q大校慶。向莞莞在季尺墨的鼓勵下,打電話約杜爾出來。向莞莞出門的時候有點急,簡簡單單地扎個馬尾,換上一件無袖長裙就離開了。
趕到校門口的時候,天開始下起細密的急雨。向莞莞以爲杜爾還沒有來,呆在門口避雨的屋檐下等他。
雨愈下愈大,氣溫在雨水的沖刷下,似乎降了幾度。向莞莞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後,雙手抱胸。她一邊不斷地搓着自己的雙臂,一邊擡頭張望,搜尋杜爾的身影。
十分鐘過後,杜爾撐着一把雨傘走到向莞莞面前,笑着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他伸出手,把向莞莞拉到自己右手邊,然後把雨傘向右一傾。向莞莞稍微揚起臉看着杜爾,他的眼睛烏亮,睫毛又濃又翹。
走了一段路後,杜爾察覺到向莞莞的身體一直在發抖。他皺起眉頭,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爲什麼不多穿一點呢。”
向莞莞吐了吐舌頭,說:“我不知道它會下雨嘛。”向莞莞穿上杜爾的外套後,舉起胳膊,像小孩子一樣,“衣服有點大……”她巴着眼看向杜爾。
杜爾彎下腰幫她折袖子,又摸了摸她的頭,說:“折一折就好了,免得你又着涼感冒。”
向莞莞擡起頭,她想起那次不小心着涼感冒,是杜爾照顧她直到她病癒,也是他……霸道地把她的初吻奪走。他在奔潰的那一晚說,“你生病那次,夢到了什麼?讓你當着我的面,那麼痛苦地叫出他的名字,還留下了珍貴的淚滴。”——其實她一直沒有告訴杜爾,病好了的那個晚上,她第一次夢到他了。夢很短,但她一直記得整個過程。
氣氛莫名其妙地抑鬱起來。二人緘默許久,這時,有一個師弟走過來,見到杜爾和向莞莞,意外地說:“師兄好,嫂子好。”原來是考完六級後在女生宿舍院外遇到的那個小師弟。
杜爾默不做聲地點了點頭。向莞莞尷尬地笑了笑,剛說:“我不是……”杜爾便拉起她的手,輕輕一捏,打斷向莞莞的話:“怎麼不去參加活動?”Q大校慶這一天會在中心廣場擺設許多遊戲攤子,並在中心舞臺上演各個部門組織的表演節目,整個環節類似於園遊會。
“呵呵,我在等人。”師弟眉山帶笑的神色表明了,他等的這個人,必然是他所喜歡的女孩。
向莞莞看着他明媚如三月春日的笑容,心裡一緊。她側過臉,執意不去看師弟的表情。
“師兄,你最近和嫂子怎麼都不回學校逛一逛呢?”……小師弟,你別沒話找話說行不……
杜爾嘆了嘆氣,說:“最近比較忙。你嫂子……”他看了看彆扭的向莞莞,淡淡一笑,說,“她也忙着寫論文。”話音剛落,向莞莞即刻轉過頭看着他。杜爾調皮地眨了眨眼,彎了彎嘴梢。
“師兄跟嫂子的感情真好!”小師弟衷心感嘆一句,“真希望我以後也能和師兄嫂子這樣。”
杜爾用力握了握向莞莞的手,不動聲色地開玩笑說:“這可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單純的小師弟樂呵呵地說:“師兄不要開玩笑啦。你和嫂子這麼有默契,感情一定很深。師兄一表人才,嫂子一定也很喜歡師兄。”
杜爾聳肩,“這個你該問問你嫂子。”
向莞莞自覺地低下頭,小師弟誤以爲她害羞,說:“嫂子害羞了,肯定就是我說的那樣。”
向莞莞淚不能語,在心裡詛咒他,你能不能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大概是吧。”杜爾肯定的聲音從頭上傳來。向莞莞一怔,不可思議地擡起頭。“是這樣吧,莞莞?”杜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向莞莞呆了幾秒,點點頭,“嗯”了一聲。
結果向莞莞還是着涼感冒了。杜爾送她回家後,向莞莞不停地打噴嚏,掏出紙巾擦鼻涕。
杜爾舉起手試探她的額頭,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你發燒了。”他拉起向莞莞的手,“我帶你去醫院吧。”
向莞莞沒有挪動腳步,杜爾臉色微沉,“或者,你想呆在家裡等季尺墨?”隨即,他鬆開手。
“我……我腳軟,走不動……”向莞莞向前伸手,拽住他的手臂。今天走了太多路,她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
杜爾深深地嘆息一聲,說:“你應該找點時間鍛鍊一下,提高自己的體能。”回頭瞧見向莞莞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小孩子,委屈地苦着臉。杜爾忍俊不禁地捏了捏她的臉頰,說:“沒事,有我在。”他在向莞莞的不解中,橫抱起她,帶她下樓梯,然後開車送她去醫院。
掛號,就診,打點滴。這一系列的程序,都由杜爾一手操辦。向莞莞始終被他抱在懷裡,眼皮沉沉地貼着他的胸口,昏昏入睡。
半個小時過去了,向莞莞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她擡眼,看到杜爾堅毅的下巴,稍稍晃神。
杜爾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說:“繼續睡吧。”
“睡不着……”向莞莞半是撒嬌地說。
杜爾抿嘴笑了笑,問他:“冷麼?”
“有一點。”向莞莞點了點頭。
杜爾“嗯”了一聲,提議說:“我捂一捂吧。”
想象力豐富的向莞莞紅着臉,小聲地答應了:“好……”
然後杜爾伸長雙臂,用手握住了吊瓶……
見向莞莞目瞪口呆,杜爾揶揄她說:“你聯想到哪裡去了?”
向莞莞撅起嘴,我還是繼續睡覺好了……
後來杜爾推醒向莞莞,一手握着裝有熱水的紙杯,一手攤開手掌,上面躺着幾顆藥。“先把藥吃了再睡。”
向莞莞乖乖地配合他。吃完藥後,向莞莞向後仰,靠到杜爾的胸膛上,疲憊地閉上眼。
過了很久,向莞莞從睡夢中驚醒,她坐起了起來。往四周掃了幾眼,向莞莞發現自己躺在牀上。窗外還下着雨,雨水打在玻璃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她沒有看見杜爾,以爲他離開了,不由縮起上身,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她還有好多話,好多事,都沒有來得及。
他如今一點機會也不給她……
她失去杜爾了……她就這樣,措手不及地失去他了……
向莞莞的悔意在這時,勢如破竹地衝上眉頭。她恨不得季尺墨現在就站在病牀前,“啪啪”地落下幾個耳光,把她徹底打醒。
忽然有一隻手落在她的肩膀上。片刻後,她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能讓她安定下來的聲音,“你哭什麼?”
向莞莞歪着頭,發呆地看着杜爾。杜爾笑了笑,坐在她的病牀邊,伸手擦拭她的眼淚。
隨後,他又問了一次:“你爲什麼哭了?”
“我……你……”向莞莞的臉漲紅,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怕你走了……”
杜爾的笑容,在這一剎那間,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