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凱進的是一家賣發電機的業務公司,在珠三角地帶,由於工業的快速發展,造成電力的短缺,特別是高峰時期,爲了保證居民用電,一些工廠常常因爲電力的中斷而被迫停產,所以發電機成爲了各大工廠裡的一個必備設備,而且發電機的成本和維修費用都很高。
阿凱在這種大背景下,光榮的成爲了一名發電機的業務員。不過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當初應聘這個崗位的時候,沒有經驗,學歷,年齡的限制,是一個沒有要求,只看能力的崗位。
當初進入公司,也是一番雄心壯志,希望能有一番作爲。
看看公司的高層,訴說着他們的過往,他們的成功。讓阿凱羨慕不已,比如說阿凱的頭,他這個區的部門經理,只是一個初中生出身,十幾歲就出來打拼,混到如今,已經年薪百萬,開着豪華座駕。阿凱簡直把他當成了偶像,希望有一天能成爲他這樣的人。
不過他的這番雄心壯志,在不到一個星期時間,就被人碾碎,碎的連粉末都沒有。
每天頂着毒辣的日頭,一家工廠一家工廠的跑,推銷着自己的發電機。那日頭就像個大火盆扣在自己的頭上,一天下來,渾身上下都溼透了。白皙的皮膚已可見的速度在變化,慢慢的,慢慢的變的粗糙,變成了黝黑色。
更讓阿凱受不了的就是每天所遭受的那些白眼。在一個又一個的白眼中,尊嚴,在低三下四中,已經談不上什麼尊嚴了,阿凱有時覺得自己連個乞丐都不如。
對於他們這些業務員,那些門衛和保安,總是很不友好的說道:“走走走,一邊去。”對於這些小角色,你都要低眉順眼的討好着,要不,他們連工廠的大門都不讓你進去。
然而你的付出卻不一定看到收穫,前路漫漫,不知該往何方,這也許就是最可悲的事情,就像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似的。
每天出門面對的都是打擊,在不斷重複地考驗你的耐心,在不斷重複的蹂躪你的尊嚴。在不斷重複的摧殘你的身心。
然而你的希望,就像那畫在桌上的大餅,無法解決你的飢餓······
在這一個禮拜中,阿凱的信心在一點點的喪失,唯一的安慰,就是每天回到公司,同事和同事之間相互之間說一些鼓勵的話語,帶着一天的傷痛和疲倦,在彼此舔舐着傷口。
這個週末,阿凱也休息,他給祥子打電話,問問他最近的近況怎麼樣,祥子說剛剛上班一個禮拜,什麼都不懂,什麼都在學,兩人互相說了一些鼓勵的話,只能寄希望與未來越來越美好,在自己的努力下能有所改變。
阿凱最後還說,兵哥回家了,他帶着嫂子英姐一起回去的,因爲英姐懷孕了,他們回去準備籌辦婚禮,算是給英姐一個名分和交待吧。
兩人正聊着歡,忽然阿凱說:“祥子,我的小墨打電話過來了,回頭咱們再聊。”接着就掛了。
對着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祥子低聲鄙夷了一句:“去你的,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
阿凱掛了祥子的電話,給林雨墨打了過去。
“喂,墨墨。”阿凱肉麻道。
“凱子,在外面怎麼樣?過的還好嗎?要多注意身體啊。”林雨墨關心道。
“還好,好的很,我現在工作很好。”阿凱報喜不報憂的說道。
“那就好,我想你了。”林雨墨嬌顛道。
“我也想你了。”阿凱亦柔聲說道。
······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在“我想你”“我愛你”“親親你”······這樣一系列百聽不厭的詞語中,煲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電話粥。
最後在林雨墨的一句“加油,努力工作!”中結束了。
掛上電話沒多久,就來了一條短信:尊敬的用戶你好,你的餘額已不足,爲不影響你的正常通話,請及時充值,感謝你的使用!
阿凱“靠”了一句,長途真他媽的費錢。接着把手機甩到一邊,從牀上努力的爬了起來,洗臉刷牙準備吃午飯。
週末就兩天,很快就過去了,讓人不由得感嘆這時間走的太快了,沒有一點要停下來等等你的意思。星期一的早上,祥子,阿凱早早就起來了,同樣的在這座城市,無數個同祥子和阿凱一樣的人都早早起來了,開始了這一天的忙碌。
蟄伏了兩天,處理好心裡的創傷,阿凱又重拾信心,在早會上,在同事的互相鼓勵中,又開始了這一天求爺爺告奶奶的苦逼生活。
這初夏的天,沒有人們想象中的溫馨,這種天不似六月的燥熱,而是悶熱,空氣中有點潮溼,在烈日下,在高溫下,潮溼的空氣讓人有點喘不過氣來。知了在樹頭聒噪的叫着,讓人有點心煩。
阿凱剛剛被一家工廠趕了出來,那個保安像攆蟑螂似的把他攆了出來。阿凱從公司那些老人身上學到了很多混入工廠的辦法,比如跟保安說,找你們李工,王工什麼的,一個姓帶個工字的,一般都是廠裡幹技術工種的人,工廠那麼多人,保安也不全都認識,有時候也許工廠裡剛好有一個李工什麼的,給你碰着了。
這家工廠阿凱就是用這種方法混進去了,阿凱進去之後,四處找機房在哪裡,希望能碰到個管發電機的師傅,瞭解瞭解情況,沒想到的是,管發電機的師傅沒碰到,卻碰到這家工廠的高層領導,對方對阿凱很不友好。
“你你你,給我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這個誰自然就是那個保安,那個領導從兜裡掏出對講機把保安叫了過來,保安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誰讓你把這個業務員放進來的,你有什麼用,你連個門都看不住。”那個領導的意思很明顯,你還不如狗,看個門都看不住。
最後的結果,是保安被扣了工資,扣了工資的保安一臉的慍色把祥子給趕了出來。
阿凱在那個小保安的咒罵下,逃了出來,找了個陰涼的位子,灌了一口礦產水,擦了把汗,衣服已經溼透了,粘在身上怪難受的,這個時候已經顧忌不上了,祥子整理下資料,吐了口濃痰,起身去下一家工廠。
幹了這個工作以後,阿凱覺得尊嚴那根本就是個不值錢的玩意,當你把尊嚴放下,把臉皮放厚,在不斷的挫折中,你會慢慢的有所收穫。阿凱覺得自己有了收穫,具體是什麼,他也說不出來,也許是成熟了一點吧。
同阿凱一起進公司的有十幾個人,這些天陸陸續續的已經走了一大半,他的偶像他的頂頭上司說過,這個工作要的是堅持,是韌性,是耐心,是努力,走到最後的纔是勝利者。當時聽了這些話,沒什麼感覺,現在才深有體會。
這才幾天,很多同事因爲吃不了苦,受不了委屈走了,經理所說的堅持,韌性,耐心和努力卻正是我們這一代蜜罐中長大的人所缺乏的。
阿凱有時候一天下來,晚上躺在牀上,都在做一個選擇題:“放棄”或“堅持”。有時候在烈日下,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但至少現在還走在堅持的路上。
當然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阿凱也獲取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有的發電機準備做保養,有的工廠由於擴大規模,準備買兩臺發電機······
這些信息是阿凱頂着烈日,流着汗水,一家工廠一家工廠的跑而得來的。
雖然這些信息還沒有轉化成實際成果,不過也讓阿凱備受激勵和鼓舞,至少它讓自己擁有的希望,當人抱有希望的時候,那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