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綠光

小麥趕到四方長途汽車站,在車站裡轉了半天,最後在馬路邊的路燈底下找到了石春元:";元子哥?”

石春元一下站起來:";春弟?可不敢叫俺真名!叫黑牛,叫黑牛!”

小麥哭笑不得:";元--黑牛哥,這不是在老家呀。";這是奶奶老家的規矩,說是隻要在自家房門外面,就不能讓別人叫自己的真名,不吉利!所以老家的人打生下來就先起個賤名,也圖個好養活,彼此稱呼都用這個名字,常常聽見七八十歲的老頭兒老太太被人叫狗剩大爺丫蛋大娘什麼的。當初小麥出生的時候,奶奶也要按規矩給他起個賤名,結果媽媽認爲這純粹是封建迷信,堅決不讓兒子叫狗蛋二牛啥的,奶奶只好按照自己孃家兄弟的排輩給他起了個小名□弟,婆媳倆的不合,就是打這個名字開始的。小麥自己也不喜歡這個名字,因爲老家女孩子才叫招弟引弟什麼的,他這個名字叫出來,總被人當成丫頭。石春元的賤名就叫黑牛,以前小麥如果回老家,在外頭也都是跟着別的表兄弟叫他黑牛哥,但在電話裡就習慣叫他元子哥,想不到石春元的觀念如此根深蒂固,離了老家,還是不肯讓人在外面叫他的真名。

石春元連連搖頭:";叫黑牛,叫黑牛!”

小麥投降了:";黑牛哥,那,先回家吧。你今天過來,有什麼事來辦?”

石春元猶豫了一下,拿手抹了抹臉上並不存在的汗,吭吃着說:";春弟,姑奶她病了,縣城的大夫說可能是胃裡長瘤,讓上大城市來檢查。俺們湊了點錢,還差些呢……”

小麥心裡咯噔一下:";怎麼?奶奶她,會是胃癌嗎?”

";這不是想來檢查嗎?可俺們錢都沒湊夠……”

小麥遲疑了一下:";先回家吧,都這麼晚了,你還沒吃飯吧?我,我手裡有將近一萬塊錢,你先拿回去給奶奶做檢查,先確診了再說。”

石春元聽見一萬塊錢的數目,表情略微有點失望,想了想說:";春弟,大夫說叫到大城市來檢查,俺看,就到濱海來吧。你的錢俺也先不拿回去,你給聯繫個醫院,俺們把姑奶送來,好吧?”

小麥實在並不認識什麼醫生,但石春元說得也有道理,也就點了點頭:";行。”

石春元鬆了口氣:";那好,俺回去就給姑奶收拾東西,送到你家來。對了,正好這次去認認你家門。”

小麥有點發愁。他的房子可不是他一個人住,如果奶奶來了,自然要睡他的房間,那他得跟邵靖商量一下,讓他在客廳裡搭張牀。這樣一來,邵靖也會很不方便,至少得退他兩百塊錢的房租。加上奶奶的生活費,他眼下這份工作掙的錢是絕對不夠的,怎麼能再多掙點呢?唉!

回到家,邵靖正好從洗手間裡出來,臉上溼漉漉的好像剛洗過。小麥忍不住往他房間瞟了一眼,門半開着,能看得見裡頭並沒有人,想必是已經走了。

邵靖看了一眼石春元,沒說話。小麥趕緊讓石春元先進自己的房間,然後跟着邵靖走到廚房:";邵先生,我,我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

邵靖倒了杯熱水,一邊喝一邊不怎麼耐煩地聽着。小麥把事情簡單說了一下:";……我退你一部分房租行嗎?也住不了很久,要是醫院確診了,就要立刻住院做手術,你看能不能……”

邵靖點了點頭:";知道了。”

小麥愣了一下。知道了是什麼意思?他試探着又問:";那邵先生,你是同意了?這錢--”

";不用退了。";邵靖隨便擺了擺手,";你孝順,很好。就這樣吧,我得出去了。”

小麥沒想到他會這麼好說話,真是喜出望外,想多說幾句謝謝,邵靖卻又不耐煩聽了,轉身要出門。小麥跟着他走到門口,邵靖忽然停步回頭:";你身上什麼味兒?”

小麥一怔,不由自主地揪起T恤聞了聞,難道是這幾天出汗太多身上都有味了?不對,也沒有什麼味兒啊?而且這兩天倉庫的貨已經弄完了,並沒什麼體力活,也沒出什麼汗啊……邵靖看他這個動作,皺着眉問:";不是汗味。你在動物園工作?”

小麥又是一怔:";不是啊。”

邵靖又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麼,推門走了。小麥撓撓頭,心想不會是邵靖聞錯了吧?不過爲防萬一,他還是把工作服的上衣泡進了水盆裡--褲子麼,再穿幾天再洗吧,他確實也很累了。

泡上衣服,小麥做了點飯跟石春元一起吃了,就給他收拾牀鋪。剛捲起被子,銀光一閃,有東西掉在地上,石春元彎腰拾起來:";這是啥?銀鏈子?喲,是個老虎頭啊,這眼睛是金的?”

";大概就是塗金的吧。";小麥伸手想拿回來,石春元卻握着不放,";這鏈子好看,哎,春弟你買給媳婦的?”

小麥臉漲得通紅:";不是,朋友送給我的。";他這輩子哪還會有媳婦呢。

";大男人咋還戴這個?春弟你要是用不着,給俺閨女吧?閨女大了,也好戴個東西啥的……”

小麥有點無語。他知道石春元是個愛佔小便宜的人,要是別的他也就給了,但這條鏈子畢竟是鄭雲書送的,給人就不合適:";元子哥,這個是朋友送的,以後我再給蘭蘭買一條吧。”

石春元以前跟小麥要東西,從來沒有要不到手的時候,這還是第一次被拒絕,自覺沒了面子,臉就拉下來了,想了想說:";春弟,我忘了,現在地裡的事那麼多,家裡還真沒人送姑奶來。我想叫你嫂子送,一個女人,沒出過門,啥也不懂。要不然,你回去接一下吧。”

小麥被噎了一下,半天才說:";行,但我得週末才能回去。這樣,哥你回家給奶奶收拾一下東西,我,下個週末回去接她。”

石春元嘮嘮叨叨地說:";姑奶這幾年身體就不好,俺們鄉下雖然沒有什麼好東西,藥也是要吃的。姑奶又沒那個醫保,錢都是俺們花的,說是不多,這些年算下來也不老少了……”

小麥忍耐着聽了一會,說:";元子哥,時間也不早了,你睡吧,明天不是還得回去?總之下週末我一定去接奶奶,你給收拾一下東西吧。”

石春元得了保證,嘀嘀咕咕地去睡了。小麥把自己的被子枕頭搬到外面沙發上,坐着發了會呆,終於還是摸出手機給龐峰雲打了個電話。龐峰雲聽了他的情況,馬上保證下個週五之前一定給他把工資打到卡上,然後安慰了他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小麥抱着被子坐着,半點也睡不着。奶奶得上這個病,光檢查就是一筆錢,萬一真要是--那就得馬上做手術,又是一大筆錢。看石春元這個意思,是不會拿多少錢出來的,可是他手裡也沒錢。當年小麥媽媽家裡是開小工廠的,這個,小麥爸爸入贅的時候老家的人都知道,所以石春元一直對這些年小麥寄來的那點可憐的錢不滿。可是家裡的工廠在小麥五歲的時候就一把大火燒掉了,老家的人只覺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殊不知家裡沒了男人,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有多困難,加上後來小麥媽媽又得了病,她去世的時候家裡已經連房子都賣掉了,還是小麥媽媽把自己的首飾悄悄留了下來,最後賣了一筆錢給小麥做大學的學費,所以這四年的生活費都是小麥自己掙的,能擠出一點給奶奶寄過去已經很不容易了。

睡不着覺,小麥就想起奶奶來。要說奶奶也是很不容易的,十九歲招了上門女婿,二十五歲男人就死了,一個人拉扯着兒子長大。可是她有點神神道道的,小麥的媽媽總覺得她精神上有點問題,尤其是有一次她發現婆婆用小刀劃小麥手掌的時候,她就認定了婆婆神經有問題,最後兩人鬧崩了,小麥的奶奶就回了老家。

小麥不由自主地擡起手來看看掌心,確實有一道傷痕,從近虎口處一直延伸到手腕,大約就在一般所說的生命線這個位置上,顏色是棕褐色的,這麼多年還有痕跡,說明當時傷口肯定挺深。這事小麥已經記不得了,在他印象裡奶奶是個很慈祥的老人,也很疼他,怎麼也想不出奶奶竟然會用小刀劃他的手。但媽媽一直都這麼說,並且說是她親眼看見的,而且傷疤還在,小麥也只能相信奶奶可能真的是精神上有點問題。後來他也跟着媽媽去看過奶奶,奶奶見了他總很親熱,但總喜歡抓着他的手來來回回地看,確實好像不太正常的樣子,但除此之外,也並沒有什麼怪異的舉動。算起來,他和奶奶有五六年沒見了,最後一次見面,還是小麥考上了大學的時候去的老家,那時候奶奶看起來身體還是挺硬朗的,沒想到會得上癌症,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樣子了。

有點煩躁地抓抓頭髮,小麥算了算自己的錢。除去魏炎打來的錢不算,他只有一萬塊錢,做個檢查或者還可以,做手術是肯定不行,即使保守療法,那開銷也是驚人的。去找個兼職?現在這個活主要是白天的,晚上七點之後就沒事了,也許他可以去找個酒吧之類的地方打兩個小時的工,雖然也掙不多,但總能貼補一點,至少能給奶奶補充點營養吧。

小麥正胡思亂想着,忽然聽見屋子裡有動靜。他們當初在這個小區裡租房子就是圖這裡安靜,因爲魏炎總是晚上畫圖最討厭有聲音來打擾。這小區離馬路遠,而且周圍的鄰居晚上都很安靜,基本上九點鐘之後屋子裡就很安靜,所以這聲響雖然不大,小麥卻聽得很清楚,像是有什麼動物在急促地喘氣。他一回頭,猛然看見窗臺上有兩個綠瑩瑩的亮點,黑暗中兩盞小燈泡似的。小麥第一個想法是野貓,但這兩個亮點也未免距離太遠了點,哪兒有那麼大臉的貓呢?

這兩個亮點就在窗臺上露着,小麥眯起眼睛看看,忽然覺得這兩個亮點不像是在玻璃外面,倒像是在屋子裡面,而且那喘氣聲雖然不大卻很清晰,更不可能是隔着玻璃了。什麼東西跑進屋子裡來了?小麥起身想去看,門口忽然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門被推開,樓道里的燈光灑進來,是邵靖回來了。小麥再擡眼去看窗臺,那兩個綠點已經不見了。

邵靖進門隨手開燈,看見小麥站在客廳裡,有點詫異:";沒睡?";小麥因爲要上班,每天十一點鐘前肯定已經睡了。

小麥還在看窗臺,現在屋子裡亮堂堂的,窗臺那裡一目瞭然,根本沒有什麼貓。邵靖見他一個勁地看窗臺,眉頭一皺:";怎麼了?”

小麥遲疑地說:";剛纔好像有貓上窗臺了。”

邵靖懷疑地看着他:";貓能上四樓的窗臺?”

小麥一個冷戰。他怎麼忘記了,這房子是在四樓呀!什麼樣的野貓能跳到四樓的窗臺上?再說那眼睛也太大,兩眼之間的距離也太遠了……可是如果不是貓,那會是什麼?小麥越想越覺得後背有點發毛,忍不住走到窗臺前往下看。下面當然是小區的草地,並沒有任何異常。而且窗戶關着,就算有貓,也不可能進來,難道是他看錯了?

邵靖看着小麥在窗口張望,皺着眉也走過來:";屋子裡怎麼一股臭味?”

小麥詫異地轉頭看着他:";臭味?什麼臭味?我今天早上纔打掃過。”

邵靖上下打量他:";你這幾天在哪裡上班?”

小麥莫名其妙:";我?我在一家辦公用品店推銷複印機。”

邵靖皺眉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話,過了一會淡淡地說:";不要去荒郊野外的地方亂走,上班就好好上班。";他一邊說一邊轉身往自己房間走,最後一個字說完,正好砰一聲把門關上。

";你--";小麥後面的話被被邵靖關在了門外,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什麼叫上班就好好上班?他怎麼不好好上班了?再說荒郊野外--小麥看着地上的鞋印子,往荒郊野外跑的是誰啊?三不五時地就踩一腳泥回來!

他正糾結呢,邵靖又開了門,迎面扔出一樣東西來:";拿着,隨身帶上。”

小麥本能地伸手接住,發現是一張折起來的黃紙,奇怪道:";這什麼?”

邵靖不耐煩地說:";你拿着就是了。";說完,砰一聲又把門在小麥鼻子前頭關上了。

被邵靖這麼一打岔,小麥倒把野貓的事丟到腦後去了,他拿着黃紙翻來覆去看了半天也沒明白是個什麼意思,又不好意思當着邵靖的面丟掉,於是隨手往工作服褲兜裡一塞,心想明天早晨出門再扔進垃圾桶就是。他往沙發上一躺,倒頭睡到天亮,啥事也沒發生。

石春元還沒起牀,邵靖當然更不用說。小麥做了早飯,留張紙條給石春元,就上班去了。他是說幹就幹的人,晚上下了班,就跑到附近的小吃街上去找兼職。

這一條街上全是各式各樣的餐飲小店,小麥從東頭開始,一家家地問過去。倒是有幾家大點的店要招人,但都是要幹全天的,不合他的要求。一路問到小吃街拐角的地方,小麥看見一家西點店,櫥窗上張貼一張紅紙,寫着招聘鐘點工。

西點店不大,但現在客人不少,大多是些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要麪包要蛋撻要奶茶什麼的。老闆是個中年男人,一邊收錢一邊拿點心,滿頭是汗,恨不得長出四隻手來。小麥等這一撥客人走了,纔上去跟老闆說話。

";哦,我要招個晚上六點到九點的。白天我這兒有人,晚上就缺個人幫我一把。”

小麥想了一下:";六點半開始可以嗎?我可以晚上多幹半小時。";六點他一般剛下班,半小時正好收拾了東西過來。

老闆想了一下,又打量他一會,點點頭:";也行,但不能再晚了。”

正說着話,又進來三四個女孩,小麥把袖子一挽:";老闆,我乾點什麼?”

老闆詫異:";你現在就幹?還沒談多少錢呢吧?”

小麥笑笑:";要是談不攏,就當我幫忙了。”

老闆笑起來:";行,衝你這勤快勁,我就用你了。上裡邊去把手洗乾淨了,給客人拿點心。”

小麥一直幹到九點纔回家,進門之後發現邵靖不在,石春元也走了。飯都吃光,但碗都給他堆在廚房水池裡,根本沒刷。小麥炒了點剩飯吃了,把碗刷出來地拖乾淨,回到自己房間收拾一下牀鋪倒頭就睡,半夢半醒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件事:昨天把那條銀手鍊扔到哪裡去了?他記得擱在自己牀頭櫃裡,怎麼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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