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年代, 誰還沒有個手機呢!
夏晴多沒有想到的原因倒也不是傻, 而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竇燃給他母親打過電話。
按人之常情來說, 即使是不經常見,也是要通電話的。
況且夏野都十幾歲了,也還是第一次見傳說中的祖母。
不過腳將邁過門檻, 夏晴多便從竇燃的笑裡品味出了什麼。
她氣不過,悄悄地掐了他一把。
竇燃的眉眼舒展開來, 還是笑。
靜思居士的臥房在尼姑庵的後院,要穿過她們的經堂。
經堂不大,正中央豎一個觀世音菩薩的金身像,像前有三個蒲團,分別跪着三個女香客。
小師父在前頭引路。
竇燃和夏晴多緊隨其後。
四小隻緊隨其後。
黃可可和柏涵自由活動去了。
尼姑庵雖小, 卻也有好幾進,青磚灰瓦的房子, 在城市裡已經見不到了, 既然來了就轉轉唄。
再說了,竇燃他們要去辦的算家事, 外人跟着算怎麼回事!
孩子就是孩子, 孩子沒有那麼多顧慮。也就蘇知遲疑了片刻, 卻被喬木蘭直接拖走。
一路嘻嘻哈哈地進去。
可越往裡走越是安靜, 幾個孩子不由自主就安靜了下來。
最後一個小院子裡, 一個穿着灰色布衫的老人正立在屋檐下。
竇燃叫了聲:“媽!”
老人似笑非笑地看來。
她的眉眼和竇燃有些相似,周身散發着一派祥和的氣息。
她慢慢地說:“你們來了!”
性格大約也是像的,慢慢地轉身, 又慢慢地回頭,招手示意:“竇寶,你先進來。”
夏晴多有一聲“媽”堵在了嗓子邊兒,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叫出來。
無獨有偶,夏野也有句“奶奶”堵在了嗓子邊兒,愣是沒有叫出來。
母子倆就這樣被隔離到了門外。
夏晴多還好,就是夏野有些不開心。
蘇知很快就洞悉了現場的狀態,拍了拍夏野的肩膀,“人和人不一樣的,就好比爸和爸不一樣,奶奶和奶奶也不一樣。”
這麼繞的話,夏野居然聽明白了。
蘇知這是在勸他,他奶奶對他不熱情也沒關係啊,因爲人和人不一樣,不信的話,看竇燃和蘇銘,都是爸,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呢。
夏野也不是矯情的個性,反手拍了拍蘇知的肩膀:“我知道,以後我爸就是你爸。”也不管竇燃答不答應,先送出去了一半。
反正是遲早的事情,等有了弟弟或妹妹,還不是得分出去。
蘇知:“……”
沒人知道屋裡的母子倆都說了些什麼,只知道時間過去了十幾分鍾,竇燃開門,從屋裡出來。
一對上夏晴多關切的眼神,先咧開嘴,笑了笑,才示意道:“你進去。”
“我?”
夏晴多挺意外的,一邊往房間裡去,一邊回頭看竇燃。
竇燃笑了笑,動了動嘴巴,沒出聲音。
夏晴多看清楚了,他說的是:“沒事。”
夏晴多懷着忐忑的心情,跨進了門裡。
竇燃媽媽的房間並不大,屋子的最裡面是牀,屋裡裡只有一張桌子,卻沒有凳子,屋子的正中間放有兩個蒲團。
現在,竇燃的媽媽就是跪在其中的一個蒲團上。
“孩子!”
“媽…媽!”
夏晴多結巴着叫完,聽見她嘆了口氣,像唸經似地說:“竇寶十三歲那年,我就上了山。初時,我讓他一月上山一次。於是每月的初十,我都盼啊盼,師傅說我凡心未了,不肯爲我剃度。後來,我讓他半年上山一次,可師傅還是說我凡心未了。再後來幾年我才與他見上一面,我讓他叫我靜思居士,那孩子倔,從來不肯。他不叫我媽時,我會覺得我凡心早了。可他一叫我媽,我便知道了他就是我的凡心。”
頓了一下,端正跪着的她轉了下身子,笑的很溫柔,眼角幾條細細的紋路折到了一起,藏着的歲月讓人沒法數的清。
夏晴多又喃喃地叫了聲:“媽媽。”
靜思居士還是淡淡地笑:“並不是我狠心,是人各有志,我也早已習慣了山上的清修生活。人只要心不動,就不會覺得苦。沒有慾念,就不會不甘。我方纔同竇寶說了,如今他有妻兒,我也該了了我的凡心。往後,你們沒事就不要再上山了。我叫你來,只是要跟你提一樁舊事……”
“竇寶三歲那年生了場重病,高燒半個多月,市醫院都下了病危通知單,醫生說他就算能活下來,也必定是個傻子。我就是那時與佛結的緣,我既許下了宏願,自然要按照我當初的許諾來做。我把舊事告訴你,孩子……我沒什麼好祈求的,願觀世音菩薩保佑你們此生順遂!另外,我這兒還有兩個佛牌,你去給外面的那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夏晴多下意識問。
外面可是有四個孩子呢!
“我瞧着那個穿着灰上衣的孩子和夏野頗爲有緣。這兩個佛牌,你給他二人,一人一個。”
夏晴多略微回想了一下,穿灰上衣的孩子是蘇知。
其實,她方纔一說起兩個孩子時,夏晴多下意識想起來的就是夏野和蘇知。
夏晴多小心翼翼地接過了佛牌,“您要和夏野說話嗎?”
“不了!你把佛牌給他們就好!我會爲他們唸經祈福的。”她閉上了眼睛,嘴脣輕動,唸唸有詞。
只不過,夏晴多聽不懂佛經。她猶豫了片刻,手捧着佛牌,輕輕地退了出去。
夏野一見他媽出來,沒有叫他進去,心裡小小地糾結了一下。
拿到佛牌的時候,撇了下嘴,難受的心還是治癒了不少。
另外的一個佛牌,夏晴多攥在了手裡,幾次想出聲叫蘇知,一看見喬家兄妹,就閉上了嘴巴。
夏野很賊的,一瞧見他媽看了蘇知好幾回,隱約感覺到了什麼。
他嫌這些大人做事不夠乾脆,他一把把蘇知拉到了夏晴多的面前,“媽,我和蘇知結拜了!從今天開始,我爸就是他爸,我媽就是他媽。媽,從現在開始,蘇知就是你乾兒子,你總得有所表示吧?”
說着,雙眼緊盯着她手裡的佛牌。
夏晴多哭笑不得,她兒子還真是善解人意。
旁邊的喬木蘭不滿地大叫:“你們什麼時候結拜了,怎麼不帶上我和喬大唐?”
夏野一本正經地說:“你和大唐是非獨生子女,我和蘇知不一樣,我們是獨生子女啊!所以得自己找個伴!”
喬木蘭嘟了下嘴,居然沒話反駁。
蘇知有些不知所措。
他也不知道他和夏野什麼時候結拜過!
夏晴多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蘇知紅着臉過去。
夏晴多把佛牌戴在了他的脖子上,聲音很輕地說:“奶奶給你們的,奶奶說,你和夏野有緣。”
蘇知愣怔了一下。
至於什麼緣,誰也說不好!
畢竟緣本來就是一個籠統的概念。
有一句在中年人羣的朋友圈裡頗爲流傳的洗腦話語——相知就是緣。
尼姑庵是清修的地方。
沒有再多做逗留,竇燃帶着一行人下山。
下山的時候,竇燃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牽着夏晴多的手晃來晃去地說:“好了,我們終於要結婚了!”
前頭的喬木蘭無意中扭了下頭,看見了這一幕,她用胳膊肘搗了下夏野,緊跟着捂着嘴笑。
她和喬大唐從小吃慣了狗糧,早就齁習慣了。
可夏野不一定呢。
果然,夏野往後斜了下眼睛,不由自主地撇嘴,甚至有想要洗一洗眼睛的衝動。
這下喬木蘭更開心了
對,就是爲了報復他和蘇知結拜沒有帶上她的事情。
——
夏晴多和竇燃的婚禮舉行地就選在了北市。
不是媒體傳的什麼無人的海島。
婚禮舉行地之所以選在了北市,主要是考慮到了夏野還在上學。
自從葉知春出道,夏野基本每個月都得請個三幾天的假,要是再爲了結婚這事兒請假的話,也不是不行,可總歸麻煩了。
孩子嘛,還是得以學習爲主。
這是夏晴多的提議。
對於竇燃來說,老婆大人說什麼都是對的。
爲了順順利利地把媳婦娶回家,別說是聽話了,就是再增加點難度也行的!
迎親之前,爲了滿足廣大媒體的採訪意願,竇燃舉行了一場小型的問答會。
準新郎答記者問的畫風很是喜慶,就像地主家的傻小子娶親,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朵邊。
竇燃的嘴其實並不大啊,可第一次給人感覺嘴很大。
“婚禮的地點……哦,竇太太選的。”
“哦,竇太太說花童的年紀過大,就不用伴娘和伴郎了,我尊重竇太太的意見。”
“我的原則是,以竇太太的原則爲原則,我本人沒有什麼原則就對了。”
“以後家裡的錢誰管?這樣的問題都不用問,肯定是竇太太管。”
“竇太太花多少都行。”
“哦,夏野啊!我沒忘記他!不可能娶了媳婦忘記了兒子。我的原則是我太太花不完的,兒子花。我太太要是花完了,就算了!”
答記者會是直播的。
夏晴多一邊化妝,一邊看直播,笑的前仰後合。
夏野起初還有點氣,什麼叫他媽花完就算了,哼,不合格的老爸。
不過,他也覺得他爸笑起來特別的傻。於是,咧着嘴,和他媽一起笑的前仰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