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有沒有聽錯,這番話,用21世紀的話來說,簡直是給人判了死刑!
心中略過幾許清冷的悲嘆,嘴角不自覺的掛起苦澀的嘲諷。
我的命爲何會如此?
帶着21世紀的思想不融於這個時代也便罷了。
廟堂之上,我不容於皇權。
江湖之上,居然有個可以號令天下武林的黃金面具人要刺殺我?
老天,你是在耍我吧!
“不管這次針對你的那羣黑衣刺客是否出自霹靂堂,這件事,我必須徹底的查清楚。”
見單雄信言之鑿鑿,知道他此爲純爲保護我,可我又何苦讓他爲了我的事得罪黃金面具人從而有可能得罪整個武林。
心中噙着微微的苦澀,我只是一笑說道:“阿信,不要忘了,如果真是他們,真是黃金面具之人……依你們武林的規矩:天下武林,遵之莫從!”
知我心中百轉千回,單雄信的話無一不透着溫暖有力,他字字誠懇的說道:“這麼些年了,也未見黃金面具人出來號令武林,也未見他對武林做出什麼貢獻,那我爲什麼一定要聽從他的號令?天下武林爲何要聽從他的號令?有道是‘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如今既然是我掌着武林,那我有權重新更改武林的規矩。如果我說不遵,那天下武林必是不遵。”
難怪他這段時日不停的派青龍、白虎等人在外追查,原來心中早有了打算。
這番公然挑釁武林千年行規的話,就連一旁的青龍、朱雀等人亦是震動了。
我有剎那的失神,眼見他眼神深處透露的堅定,我嘆聲說道:“你可別忘了,那黃金面具人予你單家有恩。就算此黃金面具人已非彼黃金面具人,但……”
不待我說完,單雄信截住我的話說道:“這是兩碼事,一樁歸一樁……這不是你擔心的問題。”
這就是江湖中人所謂的‘義薄雲天、豪情壯志’罷,若我再拒絕,不但顯得我矯情,更是對他們能力的一再低估。
單雄信的探子遍天下,若真查清刺殺我的那羣刺客身份,我可以很好的由明轉暗……這份情,我會還。
念及此,我燦然一笑,“謝謝你,阿信。”
見我不再牴觸,單雄信亦是粲然一笑,語氣帶着遺憾,“雖然按我的吩咐去查證,可惜青龍、白虎他們仍舊沒有查出頭緒……事情尚無定論,‘謝’之一字言時尚早……”
看着單雄信的懊惱之神,我心生感動的說道:“只要努力過就成,不要在乎結果。再說,依他們必要至我予死地來看,一定會再度出現。”
不屑一笑,單雄信說道:“來了正好,就怕他們不來。”
這番話,多少令我感動。
人道‘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兩世以來我都是秉着多交朋友、少豎敵人的原則小心翼翼的生存。
21世紀,我即是一個膽小的法醫,又是一個冷靜的臥底高手,無論是在法學院還是在黑幫,我都能活得順風順水,懷真總是笑話我具備雙重人格。
可如今,恁我如何用盡21世紀所學,恁我如何想破腦子,恁我從幾重人性方面進行分析,我也想不明白……我到底是怎麼和黃金面具人結下樑子的?
當然不明白我心中所想,只當我是因結怨‘黃金面具人’而鬱鬱寡歡,單雄信勸道:“其實,我曾懷疑也許不是黃金面具人也說不定。”
“阿信,別安慰我了。世上沒有這麼巧的事。”畢竟忍術和天罡地煞陣有太多的同軌之處,有跡可尋!
“倒不是我安慰你。按慣例,黃金面具人出現之時必不會如此陰佞殘忍,除卻不讓世人知曉他們的真身外,他們處事向來正大光明,一般不會暗殺施毒,更不會對婦孺動手,所以,你遭遇的刺殺一事到底是不是他們所爲,還有待商榷。”
是啊。方纔聽到黃金面具人的宗旨是‘救百姓於水火,挽社稷於狂瀾。功成身退,百世濟昌’的時候,我都有些熱血沸騰,腦中都是立於天地的好男兒形象,又怎麼可能是搞暗殺、毒殺的小人呢?
“觀音婢,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什麼事?”
“你先前說你暫時不想回太原?”見我點頭,單雄信又道:“觀音婢,我聽老程說過,李世民的武功之高可以合戰老程、秦二哥、羅成三人,這也是我們瓦崗上次刺殺楊廣失敗的主要原因……而且他是太原留守的兒子,留守府必有大批軍士護佑、固若金湯……”
心頭一驚,有着微微的疼和感動,嘴角帶着絲絲苦笑,我截住單雄信的話說道:“你是打算將我秘密送往太原,然後向江湖放話,說你拿了我,然後將那些要刺殺我的刺客都引到你的二賢莊來,是不?”
單雄信微笑點頭,黯然嘆道:“李世民能夠娶到你,真是三生的福氣。”
“不盡然啊。”
“怎麼?”
“阿信,朱雀姐姐,青龍大哥……你們爲了我的事日夜奔波,觀音婢在這裡也不把你們當作外人。如果你們聽了我的故事,就知道我不但不會給任何人帶去福氣,而且只會給一個個關愛着我的人帶去災難。”
聞言,單雄信、朱雀、青龍等人均面色動容的看着我,期待着我的下文。
從牡丹劫到陪葬品,從貴格之命到免死金牌,從父母決絕的爲我喪命到舅舅因我受累被貶嶺南,我事無具細的一一說明,當然,這些往事並不是以我的語氣而言,只說是將三哥、豔姨娘、楊廣等人的話湊了個齊整。
看着單雄信、朱雀等人合不攏的下頜,我悵惘嗟嘆,“如今,你們可還覺得觀音婢是個有福之人?不值得,不值得啊。”
從他們五人震驚的相互看着,接着又震驚的看着我的神情,我知道,長期處於江湖風口浪尖的他們也沒有想到,一個方方活了13年的女孩子,她的一生已是經歷了那般多的兇險。
半晌,朱雀站了起來,握緊我的手說道:“觀音婢,你可有想過,楊昭也好、長孫將軍也罷,高大人也好、長孫夫人也罷,他們爲何會爲了你義無反顧的拋卻生命、拋卻前程?”
“因爲我是他們的親人。”
“那楊昭呢?他和你沒有任何關聯啊,他爲何也苦心爲你籌謀?”
“因爲……因爲他……”聲音哽咽,‘愛我’二字沒有說出口。
似乎知道我要說什麼,朱雀只是拉着我的手又道:“不要簡單的用‘愛’之一字而忽視了他們爲什麼要‘愛你’的前提。因爲,你是一個善良的人,一個善良的人得到天下人所愛又有何錯?爲了愛着的人能夠活下來,他們甚至不惜丟掉自己的生命、義無反顧的層層籌劃又豈是爲惹得你如今惆悵心傷?觀音婢,這世間,任何事都是公平的,你若不愛他們,他們又怎麼會愛着你?一如你對他們的愛有多深,那麼他們還予你的愛就有多厚……所以,不要再說自己是個‘不值得’的人。”
這話,帶着春天的氣息撲入我心懷,三哥、李世民、杜如晦、竇氏、獨孤老太君……他們的影子一一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即便是我,這段時日處得久了,也不自覺的就喜歡上了你。如今你不把我們當外人的說及你的往事,我更覺得你是一個值得我們大夥喜歡的人。它日,若你有難,他們……”說到這裡,朱雀頓了頓,指着青龍、白虎等人,又繼續說道:“他們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但凡你有事,就算失了命……我也要保住你。”
朱雀話音方落,玄武已是跳了起來,語氣中充滿着責怪和怨色,“你怎麼能夠將我們排除在外,不要忘了,我們四人是生死一心。”
心生感動,我急忙捂住朱雀的脣,“呸呸呸……不吉利的話不要說。”
拉過我的手,臉上的笑顏若花綻放,朱雀看向單雄信說道:“盟主,屬下倒覺得,這個主意好極。我們就來年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暗地將觀音婢送還太原,明着說觀音婢在我們這裡,讓那批刺客來挑戰二賢莊,我們也好不再處於被動。屬下就不信,憑着二賢莊的天時、地利、人和,還怕查不出他們的底細來。”
“你們都同意了?”
眼見青龍、白虎、玄武點頭,我急忙舉手說道:“我不同意。”
“爲什麼?”五人異口同聲。
幫我打探消息,可以。幫我查出到底是誰人刺殺我,也可以。但是,如果因了我而拿整個二賢莊當誘餌,卻不可以。
我不避不閃的看着他們,字字堅定的答道:“不說如今太原是那羣人的眼中釘,只說……我不想因了我的事而累及二賢莊。”
聞言,單雄信說道:“你就這般不相信我們?認爲我們必輸無疑?”
搖了搖頭,我真誠的說道:“你們想一想。如果留守府果然固若金湯,那天那批刺客又是如何進去的呢?你們再想一想,那些刺客做事狠毒,處處殺機中暗藏着‘雙管齊下’,就算你們傳出我在二賢莊之話,他們必不會放過李府。與其二賢莊和李府都遭到他們的攻擊,我還不如正大光明的在一方出現,讓他們來對付我即是。”
“你的意思是說……”
“我即不想回太原,也不想留在二賢莊。”
明白我是想引蛇出洞。單雄信極力的反對。“不可。你若公然出現,必引得那些人來追殺。就算有我和青龍等人保護在你身邊,只怕也是防不勝防。”
“阿信,如果我要走,你二賢莊會強留我麼?再或者你會以非常手段送我回太原?”眼見單雄信的眼皮不停的跳動,我嘆聲說道:“若真如此,你就不是我認識的阿信了。”
單雄信的神色很是動容,臉上的神情不時的變幻着,看得出來,他很糾結。
青龍等人亦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決定。
半晌,單雄信輕聲問道:“那你要去什麼地方?”
“長安!”
因爲我答應過一位故人,每年的這個時候要去爲他彈奏一曲《六幺》。
------題外話------
謝謝嘟嘟zzt1981、rainfell的鑽鑽和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