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唐納德
回到住處後，洛希安連着好幾天都把自己鎖在家裡，一步也不離開。
直到四天後，他在廣播裡聽到了一則不得了的新聞。
【麥卡拉特大危害法術濫用案的陪審團於今日一致裁定，對永恆黎明的12項秘術指控均告成立。六人議會之一的海倫達·奧奇大法師將被暫時剝奪最高議員身份，永恆黎明駐維利塔斯大使、前聖焰谷主教唐納德·達克因嚴重違反《四國公約》已被秘法部逮捕，對此，唐納德本人沒有提起申訴。】
很顯然，自己提交上去的供詞被採納了。
只是這效果未免也太好了……
六人議會爲了討好奧普瑞公司已經能做到這種地步了嗎？
而且爲什麼明明被調查的是海倫達·奧奇，最後被懲罰的卻是唐納德？
洛希安做好了防護，鑽進冥想室裡，拿出銅鏡。
沒過多久，他包裹嚴實的靈魂體就出現在了維利塔斯所在地對應的冥界中。
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這裡的地面斑駁，天上的紫色星河也不怎麼明亮，反倒顯得灰濛濛，好像拉低了飽和度似的。
事實上這便是維利塔斯人上次終結虛空災難時帶來的影響。
“真理之光”盪滌了海島周圍的所有裂隙和奇獸，那光甚至波及了冥界，對這裡也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洛希安站在約定好的地方等待，直到希爾達現身。
一見面，這位上司就毫不留情地批評道：
“你那天的表現欲太過旺盛了！根本不需要那麼浮誇的演技和情感豐富的語調。
“如果審查員不是那兩個蠢貨，他們一定會懷疑你是在表演而非真情流露。”
洛希安無奈道：“您說得對，女士，但我也有自己的道理。我調查過那兩位，他們就吃這一套，而且凡是瞭解狐影的人都知道，他的前半生都在舞臺上度過……而後來的事實也證明，我這麼做是對的，您瞧，他們不是已經在查永恆黎明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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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爾達哼了聲：“隨你怎麼說，只要別連累我。”
“一定不會。”
“所以那些話是梅爾文教給你的？”希爾達問。
“是的。”洛希安點頭道：“很顯然她要把髒水潑給永恆黎明，結合格雷所說的情報，我懷疑她和躲在麥卡拉的高文達成了合作……這會不會是麥卡拉對於永恆黎明一年前那次聖光審判所作出的‘迴應’？”
“那爲什麼偏偏是唐納德呢？”
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他們都清楚唐納德的特殊性。
即便這是斯克魯奇本人對海倫達發難，他們都能理解。
因爲大法師本人對永恆黎明的不滿早就不是新聞了。
去年盧庫人在麥卡拉周圍準備的聖光蓄能井暴露時就有風聲說他要清算這羣方腦殼，只是被後來的虛空災難打斷了。
但唐納德不一樣。
他可是土生土長的麥卡拉人，又是麥克達克家族的後裔，他不可能這麼簡單就被“清算”。
凡是能在0-2號海島上混的人都清楚一則不能聲張的秘密，即麥克達克家族對麥卡拉十分看重。
他們會讓家族裡相對重要的成員在那裡出生併成長。
像唐納德這樣在麥卡拉度過五十年以上的人簡直不能再重要了。
可偏偏這麼重要的一個人，卻被推出來扛鍋……
這總不能是永恆黎明的反擊吧？
因爲這會顯得斯克魯奇大法師很蠢，輕鬆就被反將一軍。
他不可能猜不到永恆黎明會這樣反制。
兩人正沉默間，另一道人影從遠方來。
來人正是海…不對，是格雷法師！
海涅到場後冷淡地點頭問好。
“這裡就是維利塔斯？”他問。
“是。”洛希安微笑道：“相信要不了多久前輩您也能與我們在這裡相聚了。”
海涅哼了聲：“那是多久呢？”
洛希安的笑容凝滯在了臉上。
希爾達頓時在一旁幸災樂禍。
她對柯林斯與洛希安拿別人當工具人卻絲毫不給好處這件事頗爲不滿，所以看到“格雷”的叛逆就很愉悅。
“對了，維利塔斯發生了一件大新聞。”
洛希安轉移了話題，連忙說了遍唐納德的事。
海涅聽得心裡直犯嘀咕，疑惑的點和這倆人一模一樣。
麥克達克家族把族中子弟安插在麥卡拉顯然是爲了更長遠的計劃，可現在怎麼還窩裡鬥了？
難道斯克魯奇對自己這個遠房表親有什麼不滿嗎？
這時希爾達問道：“梅爾文此次去麥卡拉，有沒有接觸過當地可能是麥克達克家族後裔的人？”
“這不是我能監視的。”
海涅搖了搖頭：“不過我聽說虛空災難發生之後，麥卡拉只有一小撮人離開，然後都死在了奇獸手裡，那多半是獅王遺棄的工作人員……所以麥克達克家族最後一批安插在麥卡拉的後裔大概率只有唐納德本人，否則當地的吉蒂勒們也不敢這樣明目張膽。”
兩人一聽都覺得有道理，隨即不禁更疑惑：
“麥卡拉到底有什麼獨特的優勢呢？”
“或許是靈魂強度。”
海涅直言道。
他對這件事也很好奇，既然這兩個二五仔都這麼上心，那倒不如把線索給他們，然後讓他們自己去探索，他等着抄答案就行。
希爾達皺眉：“靈魂強度？”
“嚴格來說，應該是靈魂的韌性。”海涅繼續道：“柯林斯告訴過我，麥卡拉人的靈魂更適合用來淨化被污染的充能石，其能承受的污染總量是麥卡拉以外同等級靈魂的數十倍。
“這只是對普通人而言。
“假如是超凡者，如此可怕的靈魂韌性，或許可以承擔更多靈魂學法術而不至於崩潰，退一萬步，即使是自爆的威力也比一般惡靈或亡靈生物要可怕的多。”
兩位二五仔不禁打開了思路。
“或許，他們即將爲唐納德安排一次‘假死’？”希爾達思忖道。
“這就不關我的事了。”海涅裝出興趣缺缺的樣子，然後轉移了話題：“說吧，叫我來幹什麼，希望不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我承擔的風險可比你們都要高。”
希爾達微微頷首：“當然有事，而且這件事關乎到你能否逃離麥卡拉。”
哈？
海涅一愣，不是吧，這傢伙來真的？
他可不想“逃離”麥卡拉，他沒有分身往外逃啊！
不光是他，洛希安也急了。
這麼好用的工具人怎麼能說逃就逃？
而且希爾達也是真糊塗！
格雷最大的價值就是待在麥卡拉送回第一手情報，如果逃了，那拉攏他的用意何在？
希爾達可不管他在想什麼，正色道：“還記得柯林斯那次失敗的行動麼？我受夠了他的無能和愚蠢，接下來我會策劃一起入侵行動，地點就選在納爾德萊。”
洛希安的眼神微變。
瘴氣荒野納爾德萊……
他正是從那撤離的。
那是水銀森林境內最大的枯萎之痕。
忽然，洛希安好像想到了什麼！
牧樹人！
對於熟悉精靈文化的他而言，很自然地便能想到牧樹人心目中的兩座聖殿。
一座是祖木棲息的悼木城，另一座便是納爾德萊。
但不同於前者的宗教和政治色彩更加濃郁，納爾德萊則是純粹由牧樹人在後天建立起來的“自然之都”。
那裡埋藏着大量牧樹人的法術造物，但都在枯萎災難爆發後被扭曲成了怪物。
而這些怪物，正是他這樣的秘法師領着三大精靈湊的僱傭金駐紮在納爾德萊維持結界的主要原因。
說這些怪物是他的衣食父母都不過分！
很顯然，那些怪物，或者說牧樹人的研究筆記纔是希爾達想要的。
更直白點，她要用亡靈對抗枯萎生物，順便爲自己攫取知識！
好傢伙……這不是公器私用？
…
海涅想到的和洛希安差不太多。
畢竟他對納爾德萊的瞭解比對方還要誇張。
那可都來自玩家深入瘴氣荒野後探索出來的第一手情報，以及對希爾達此人全方位的資料掌握。
他幾乎瞬間便猜到希爾達的目標是藏在納爾德萊的牧樹人研究筆記。
這可是個能把植物在冥界種活的可怕女人。
但該裝還是得裝。
“所以這和我的‘逃離’有什麼關係？”海涅問。
“說得明白些吧，有些人也別猜了。”
希爾達瞥了眼洛希安：“我的目的就是納爾德萊裡的一些東西，等拿到了它們，我就能改良維持傳送門的枯萎冥種，讓它們同時可以庇護傳送者的肉體。
“有了改良版的冥種，格雷就能在麥卡拉種下它們，將自己的肉體送進冥界，然後從納爾德萊或是灰燼前線的傳送門離開，徹底逃離吉蒂勒們的威脅。”
說完，她還意味深長道：
“如你所見，真理掌握在吾主手中，因此能幫到你的辦法有很多，只可惜有的人不願意動腦子。”
太厲害了……
海涅不禁在心裡給她鼓掌。
自己要真是亡靈法師格雷，恐怕這會兒恨不得跪倒在對方的石榴裙下。
但裝還是要裝的。
“那我拭目以待，希望閣下的行爲能像言語一樣悅耳。”
海涅對她微微欠身，然後從容離去。
目送他走遠，洛希安看向希爾達：
“女士，我不得不提醒您，這樣做……”
“柯林斯把銅鏡交給你的時候，他還有一顆跳動的心臟。”希爾達看向他：“但現在，他沒有了，他已然是一個靈魂中只有偏執和混亂的巫妖，所以就別指望他有什麼長遠的眼光和遵守承諾的美德了。
“如果我是你，就會考慮換個合作對象，換一個更聰明的、更有底線的，這對我們彼此都好。”
洛希安不禁動容。
他從暮影谷流浪到這裡來，期間也聯絡過柯林斯，但消息都石沉大海。
對方似乎完全忘了他這個後輩似的，更別說提攜了。
或許，他是時候做出選擇了。
“感謝您的教誨。”
洛希安欠身道。
……
希爾達從冥想室回到自己的研究所。
說來也巧，在柯林斯被視爲叛徒除名後，她便頂替了對方的教授名額，就連研究所也是同一間。
即使從各方面來看她都是最合適的那個，可這種巧合也讓希爾達忍不住感慨命運真奇妙，維利塔斯人竟能連着選中兩個來自冥界的內鬼。
和手底下的幾個研究員打過招呼後，她剛坐回書桌前，面前的傳訊器便亮了起來。
隨後淡淡的魔法光輝從寶石上發出，以特定波次向她發送了一道簡訊。
【十分鐘內，攜帶一株三個小時後綻放的‘夢蔚花’前往館長室。】
希爾達神色微動，意識到了事情不簡單。
夢蔚花的花苞常年閉合，和安神草幾乎一模一樣。
但是，在綻放時會瞬間將花粉擴散開，雖然其本身除了輕微的鎮定和放鬆效果外別無他用，但卻是極佳的媒介。
根據介質與法術趨向的疊加效應，它至少可以將靈魂類法術的效果提升50%，而且勝在猝不及防。
而館長室……
毫無疑問，這則無主的訊息來自斯克魯奇。
她來不及多想，轉身走進實驗室，用最快的速度催生出了一株符合要求的夢蔚花，然後用幻術僞裝成一本書的樣子，連花盆帶着一起走出了研究所。
她一路來到真理圖書館，門口早有一名附靈術加持的奧術傀儡在等待。
【請您歸還《安神類植物生態研究》一書。】
傀儡的胸口處這樣寫道。
希爾達把書交給它，然後目送對方離開。
至此，這件事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如果未來發生什麼，也只需要解決掉她就能徹底塵封真相。
“一定有大事要發生。”
她在心中想道。
…
館長室。
夢蔚花的花盆被放在了窗臺，斯克魯奇靜靜等待着。
在他的桌上還放着一個瓶子，瓶中有一道遊弋的光芒，帶着輕微的金色。
如果海涅在場的話，一定會認出這瓶子與他手裡的簡直一模一樣。
大概兩個多小時後，一個面部輪廓棱角分明的高大盧庫人敲開了館長室的門。
“我們需要談談，斯克魯奇。”
海倫達一進來就嚴肅地說：
“我知道你對一年前那件事耿耿於懷，可我說過，我對伊格納西奧的行爲一無所知，在那之後他也從沒和我談過。”
“放輕鬆，海倫達。”
斯克魯奇示意對方坐下慢慢說：
“事情已經結束了，唐納德已經受到了懲罰，你的席位不會受到影響，那些被你庇護的傢伙也是這樣。”
“已經受到了懲罰？”海倫達微愣：“你們把他怎麼了？”
“喏。”
斯克魯奇指了指桌上的瓶子。
“這就是他的靈魂。”
聞言海倫達的眼神變得銳利，他看向那個瓶子，感知也下意識地靠近。
瓶塞自動消失，那一縷凝實的光芒在牽引下飄到空中。
他從中的確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動，連那一絲駁雜的聖光也是如此親切。
能在死後魂質仍然如此強韌，只有麥卡拉人是這樣。
這的確是唐納德。
強韌的靈魂更加經得住考驗，可惜麥卡拉那地方與信仰的力量相互衝突，這種事只能維利塔斯人來做。
他不無遺憾地想。
海倫達隨即稍微放鬆，好奇道：“真是難以想象，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爲什麼突然對我、對永恆黎明發難？”
“當然，親愛的奧奇主教，你不妨看看這個。”
斯克魯奇把那份梅爾文的彙報遞給他。
看到上面的名字時，海倫達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被這離譜的彙報吸引。
死爪山，古老文明的亡靈，冥界的氣息，染指聖光的骷髏……
“一年前，伊恩·霍德爾在死爪山發現了死氣，隨後高文帶着淨化隊伍駐紮在死爪山，半年後他便傳出了死訊，接着那裡就出現了使用聖光的骷髏。”
斯克魯奇玩味道：“你不覺得這裡面存在一些……貓膩麼？”
海倫達臉上浮起凝重之色。
“你是說，‘聖光骷髏’可能與永恆黎明有關？”
“有沒有關係，答案就藏在那裡面。”
斯克魯奇指了指唐納德的魂質。
“你們的神在庇護他的靈魂，想要找到答案，只能你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