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殿鳶沿着漆黑的甬道向外走去。
很快，面前就出現了綠油油的燈光。
那是鑲嵌在牆壁上的綠松石，一種冷光源，而且是發光礦石中少有不會和暗影能量相互作用的。
經過拐角後，可以看到一羣人站在綠松石的光輝下。
他們安靜但有序地站着，就像一羣行屍走肉，但身上沒有半點死氣。
一看到這羣人，衛殿鳶就約束了自己的舉動，表現得像個傀儡似的併入隊伍。
他們——包括衛殿鳶自己——都是礦工。
準確來說是即將去地上換班的礦工。
此間的確存在一個強大但始終隱藏自己的意志，它也的確控制了幾乎所有人。
但並非所有人都被它直接控制。
獵人有馴服野獸，之後就能學會“心靈之語”，所以薩總才能感知到小小薩和輝羽對彼此的不滿。
與之建立思維橋樑固然能得到強大的力量，但長期接觸難免導致自己的心智被帶偏。
就連海涅都有通靈術來和他們溝通。
圖騰師有元素支配，能駕馭元素生物，隨後能掌握“元素迴響”，聆聽嘴臭的元素生物是怎麼罵自己的。
這也是大多數暗影術士在後來淪爲虛空爪牙的原因。
這是每個會召喚的職業的標配。
所以在後來，大部分術士都被迫使用海涅見過一面的“兒童手錶”來和奇獸溝通。
這個技能屬於召喚了奇獸後的第二門必修課，即與召喚物建立聯結。
剩下的這些人很少和人打交道，更像是腦子裡有一套“腳本”控制他們的行動。
腦子揭開後就能看到裡面的小東西。
比如此刻圍繞在衛殿鳶身邊的人中，就有一大部分是被章魚哥控制。
於是，學會了混沌思維後，術士就掌握了與奇獸溝通的能力。
不止如此，這份運行了十多天的腳本還激活了他的另一個技能——混沌思維。
但現在，隨着他對精神控制的抗性拉滿，基本擺脫了控制，也能讀懂腳本了。
在他學會“統御意志”之前，他只能根據自己一天的行爲反推出腳本的大致內容。
這部分人是小頭目、工頭一類，需要經常開口，與外面的人交流。
衛殿鳶自己就是被這樣的腳本控制。
奇獸本就是扭曲思維的集合體，擅長蠱惑人心。
亡靈法師也是如此。
所以並非那個“它”直接控制。
只不過和一般僕從的溝通是單向的，只有強大的精魂才掌握雙向溝通的可能。
但衛殿鳶就沒這個擔憂。
他被心控都不怕，還怕什麼奇獸的蠱惑……
也不打聽打聽海涅的名頭！
那可是亡靈魅魔！
誰能蠱得過他？
所以衛殿鳶肆無忌憚地扮演着“被控制”的角色，混在人堆裡等着今天的新“腳本”。
這批人下了三天礦，接下來要上去換班。
這個時候會有兩種情況。
一種是上面的人也被完全控制，那就不需要對話，雙方無聲且默契地完成交接班。
第二種便是來的人沒有被完全控制。
這時就需要一些簡單的腳本，說些抱怨、感慨、或開心的話，諸如什麼“累死了”、“可算能休息了”、“要好好洗個澡”之類的話，充當氣氛組。
根據衛殿鳶的觀察，那個神秘boss沒有控制整個亞緹鎮的所有人。
它放過了所有的本地礦工。
因爲這些人交際面廣，需要的腳本較爲高級，僞裝起來容易露餡。
而外來礦工中話比較多的人也沒被控制，理由同上。
它真正控制是大部分沉默寡言只知道幹活的外來老實人。
以及幾乎絕大多數管事。
這些人在遊戲裡時都是發佈任務的人，衛殿鳶和大部分都打過交道，所以這回才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們性格不對勁。但潛伏這麼久，他也琢磨出點東西來。
亞緹鎮目前的安定祥和也許正是因爲這幫管事的被“控制”了。
甚至於，它之所以沒爆炸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再往深處想一想，遊戲裡的黑渦事件或許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他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發現自己接收到了一段信息。
這還是他成功抵禦了召喚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接觸“指令”。
和被海涅下命令的感覺完全不同。
如果要形容的話，海涅的指令就好像一個聲音溫和的人用幾萬塊的麥將聲音送過來。
而這個指令，就像一個破鑼嗓子頂着40%的丟包在嘈雜的網吧裡用十幾塊的麥大聲問“哥們我卡嗎”。
湊合聽吧。
他今天的指令很簡單：
“繫緊兜帽，上去接受點名。
“點名時站在最後一排，不要被發現。”
看樣子這回來了個沒被控制的人，得演一齣戲。
…
一行大約二十個人很快聚齊，一個不落，像碼放整齊的充能石似的擠進電梯，搖晃着被送到地表。
隔得老遠，衛殿鳶就聽到了一個聒噪但熟悉的聲音。
這人的名字他壓根就沒記過，只記得對方是海格蘭城的軍需官。
之所以熟悉，是因爲他沒少找這貨兌換獎勵。
且對方性格惡劣，給不少玩家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最關鍵的是，黑渦事件都沒帶走這個命硬的傻逼。
看清楚對方的穿着後，衛殿鳶更加確信。
今天來的“新人”還不少，軍需官和他身後的四五名隨從都穿着海格蘭城的制式皮襖。
其中一個氣質桀驁的術士顯然超過了五級。
他揹着一根黑漆漆的金屬法杖，杖尖是個張嘴噴火的蜥蜴，烈焰從中涌出。
這是被稱爲“燒火棍”的吐息法杖，超過五級才能在暗影聖殿兌換。
“點名了點名了，磨磨蹭蹭幹什麼呢！”
軍需官嚷嚷着催促道，緊了緊身上的皮襖，被肥肉擠到看不清的小眼睛向着四周張望。
漸漸地，他的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
兩個月，真的沒有一起事故。
難道亡語者女士真的顯靈了？
在場的人裡沒多少在意他，無論有沒有被控制。
很快，點名如常進行，點到衛殿鳶時他和之前幾次一樣揮了揮包裹嚴實的手，那裡面是一些乾草。
這個控制者不知道圖什麼，始終小心翼翼地隱藏他的身份。
點名結束，軍需官卻沒有離開，而是清了清嗓子，翻開了另一個冊子。
“接下來我點到名字的人跟我來一趟。”
在場的人腳步齊刷刷一滯。
這一幕太過整齊，看着有些詭異。
但軍需官並沒多想，自顧自翻開冊子：
“塔克米，卡瓦，列夫……”
隨着熟悉的名字一個個蹦出來，衛殿鳶心裡暗道一聲糟糕。
對方叫的這些都是自己這一組的，而他恰好頂替了一個叫維阿的倒黴鬼。
“……維阿。這七個人，你們帶着我去一趟4號礦坑。”
軍需官合上冊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