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很快失去了控制。
徐銘之咬牙,低喝一聲:“不,他是仇人……至於我欠他的這條命,等下輩子再還他吧!”他忽然發力奪過身旁巡邏隊隊員的手槍,揚手對準自己的姐夫。
“不!”徐茵茵高聲叫到,飛身撲來。
她成功擋住了徐銘之的槍支,卻沒料到身後一顆子彈飛射而來,滋一聲落入她的後腰,直穿皮肉,打在小腹處。
“茵茵!”
“姐!”
鮮血流了一地,女人驚慌的呼喊,男人後悔莫及的痛哭。
不,爲什麼,爲什麼,快救救他們啊,爲什麼!
生離死別,一幕一幕在眼前飛快掠過,一晃眼又來到榕樹下,我動了一下四肢發現自己身體僵硬,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一樣。
頭頂上傳來聲音,李玥兒坐在樹幹上,嘴裡咬着一片鮮綠的葉子,自上往下看着我:“好了,故事圓滿了。”
我瞠目盯着她,眼神裡幾乎是發着寒氣,手指尖因爲震撼和無助微微顫動:“圓滿?你在開玩笑嗎?你不是說有我在他們可以達成心願,爲什麼到最後還是有人死了!”
徐茵茵她做錯了什麼?連着三世死得都這般悽慘,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
樹上的少女晃盪着雙腿,眉宇間居然一派天真無辜:“他們的心願就是三人聚在一起,死是必然的呀。我跟你說了,這是歷史,過去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
“你明明說我是個例外——”我恨恨地瞪着她。
李玥兒停住搖晃的動作,瀟灑跳下來,在原地拍拍屁股,笑眯眯的:“對啊,你是個媒介。”
她說話就像倒豆子一樣,一次一顆,我實在沒耐性一個一個問題套她的話,只能目光不善盯着她。咬牙道:“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事情說清楚。爲什麼非得是我,明明有三次機會,爲什麼三次徐茵茵都得死?”
李玥兒走了兩步。在大榕樹的樹幹上拍了兩下,才說:“這件事說來話長。”
我的臉色陰陰的:“那就長話短說。”
“好吧。”李玥兒點頭道:
“這棵大榕樹有幾百年的歷史了,任何帶了年齡的東西久了都會成精,還會產生凝聚世間嬰靈的作用,比如說舊傢俱比新傢俱更容易招鬼。大榕樹裡收納了無數的回憶。曹舒慧那夥人的故事就是其中一個。
我之前路過這裡,嘗試着幫他們瞭解心願,可是我不是媒介體質,縱然回到過去也無法連接三人的命運,所以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好在你來了。
徐茵茵的死是榕樹精定下的規矩,不止她,到最後曹舒慧、徐銘之、小桃,甚至那個光頭和巡邏隊隊長,他們都是要死的。歷史不可更改,榕樹精仁慈。也只准許過程改動,結局是不能變的。
其實,你傷心也是沒必要的,起碼到最後他們在一起了。這不是很好嗎?”
看着她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我已經氣悶的說不出話來,好個屁!我伸出腳用力踹了大榕樹一腳,什麼臭榕樹精,老妖怪還差不多。
也不知是不是這老妖怪聽到了我的腹誹要報復我,一腳踹過去整個人滑了一跤,腦袋和腳跟調轉了位置。眼前閃現徐茵茵手撫腹部還有死胎的畫面,對了,燚把我帶進天域就是爲了給我這個預兆?
徐茵茵腹中的胎兒,應該在開始時就一起死了吧……
“沒有啊。嬰靈的胎兒很有靈氣的,雖然是鬼靈。”李玥兒滿臉的自豪,“我抓住他了,回來的時候交給了一對半路夫妻的鬼魂,他們可開心了。”
我:“……”遲疑的,開口。“你之所以要幫曹舒慧他們,就是爲了徐茵茵肚子裡的孩子?”
李玥兒揚眉:“當然不是。”她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榕樹精很有趣;第二,相愛的人臨死前不能見面好可憐;第三,一家三口才是幸福美滿的畫面啊。”
說着拍拍我的肩膀,以一種見到寶貝的眼神看着我:“我發現特別喜歡你誒。”
“……”你喜歡我的能力纔對吧。
眼皮有些沉重,渾身像是被拆散了重組,李玥兒說我短時間內被榕樹精安排去了三世的回憶,體能和精神力消耗太多,多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我搖頭:“不行,我的司機受傷了,得快點回去。”
李玥兒沒有阻攔,摘了幾張樹葉雀躍地要跟我一起回去:“走吧,走吧,救人要緊。”
有她帶路,很快就來到車子停靠的地方,開門後我扶着小陳,李玥兒把樹葉一股腦兒貼在小陳的傷口處,一邊信誓旦旦道:“榕樹精說了,它的葉子包治百病。”
“……”我不信。
樹葉的確有奇異的地方,一張樹葉吸收了鮮血後迅速地從鮮綠褪成棕黃,鮮嫩變得枯槁,失去了所有的生機,李玥兒重新換了一張新的上去,說:“它還有舒朗身心的功能。”
舒朗身心是什麼意思?我挑眉。
等到五片葉子全部用完,小陳醒來後的表現,終於讓我知道什麼叫舒朗身心。
小陳睜開眼後對發生的事情毫無印象,不記得幾次停車不說,連對着我這張臉都一頭霧水,我解釋了好幾遍我是葉家少爺的助理,葉家司機是他的朋友,他是在幫朋友的忙。
越解釋越徒勞,到後頭小陳客套地笑了笑,把我們送到一個還算熱鬧的路口,車門一開,人被趕下來後,汽車揚長而去。
……我埋怨地看向一旁的李玥兒,對方毫不知情,一臉笑意地湊在邊上說什麼感覺和我“特別投緣”。
投緣什麼啊,孽緣嗎?
“不是啊,相遇即是緣,孽緣是男女之情,我們又不是情侶。”李玥兒一板一眼地解釋,分外認真。
我狐疑地看着她:“你聽得到我腦海中的話?”
李玥兒眨巴眼睛:“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我:“……”我轉過頭,自己細想,是不是類似於宋理陰陽眼的能力,不說話就能探聽別人的想法。這應該也是一種異能吧。
“什麼異能?”
“……麻煩你尊重別人的隱私,不要隨便進入我的腦袋好嗎?”我有氣無力道。
李玥兒“哦”一聲,用手指玩着髮尾,嘴裡哼着小調心情非常愉悅。頭頂的太陽稍稍變了顏色,看時間應該是傍晚之後了,得趕緊坐車趕去機場才行。
我走到路旁幾次攔車未果,悲慘的是天空還是灰濛濛,大雨即將落地。我看了一眼天上,嘴裡默默唸叨:“別下,千萬別下,起碼等我打到車再說啊。”
轟,雷鳴響動,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短短几分鐘淋了個透心涼。
李玥兒反應快,拉着我跑去躲雨,可問題是大馬路上除了車就是路,好不容易跑到一處房屋下面站了沒兩分鐘。一個閃雷打下,轟隆隆,把我的心肝打得顫了顫。
李玥兒樂得咯咯直笑,歪着腦袋嘲笑我:“寧歡真膽小,不過就是雷公打噴嚏,有什麼好怕的。你看啊——”她天不怕地不怕地伸出一隻手,剎那間天邊又是一道雷電,刷出大片的白色。
我連忙把她扯回來,臉色都白了幾分。
這是膽小膽大的問題嗎?天災人禍,人禍可以躲。天災降臨在頭上那可是無處可逃。傻子纔去主動招惹。跟宋理他們上路這麼久,我早就學會了幾分謹慎。
雨幕瀰漫,一時間天地同色,灰濛濛的世界裡建築顯得遙遠而渺小。風吹着雨水打在身上,很快就溼了大片。
瞧着地上的積水,屋檐還在不停往下滴水,我無奈地嘆氣,運氣背啊最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樂聲。擡頭看去只見李玥兒竟席地而坐,手指間捏着一片薄薄的樹葉,淺色的櫻脣抿緊,憑藉着一片綠色吹奏出悅耳的曲調。
我挑了挑眉,意外地發現她吹得還挺好聽的。
幾分鐘一曲完畢,李玥兒隨手把樹葉往外一丟,一陣風吹來把葉子吹上天,飄飄蕩蕩的格外逍遙,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盯着那片樹葉,忽然問她:“對了,你當初說要追逃跑的新娘?”
李玥兒背對着我點頭:“對啊。”
也行是大雨讓人煩悶同時也放空了大腦,我想起之前她迴避的樣子,腦袋瓜子轉了轉,想到一個方法讓對話進行下去,我走過去在她邊上坐下去,雙腳盤坐。
“我們玩一個遊戲吧。”
李玥兒很有興趣:“好啊。什麼遊戲,怎麼玩?”
“真心話大冒險。”我上下打量她一番,覺得她隨身帶骰子的可能性基本沒有,想了想從角落裡找了幾顆石子,“嗯,我們扔石子,放手心裡扔起來用手背接,誰接的多就可以問對方問題或者要她做一件事。”
“好像很好玩啊。”李玥兒的眼睛鋥亮,閃着光芒。
“我先來。”我拿起石子放在手心,然後騰空扔起又接住,給她做了示範,“嗯,我接住了三顆,輪到你了。”
“哦。”她有樣學樣,很快完成動作,一共兩顆,比我少了一顆。她擡頭看了看我,像是在說然後呢?
我瞧了瞧,然後說:“我接的多,嗯,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要回答真心話知道嗎?要不然遊戲就不能進行下去了。”我一臉嚴肅,竭力做出一副時態嚴重的樣子。
李玥兒被我唬住了,慎重點頭。
我問她:“新娘逃跑的那個,你爲他工作?”
李玥兒點頭,我心裡有數,原來她是下屬,會不會像我跟葉明朗的關係一樣,是他的助理?不,她的本領和異能這麼厲害,來歷肯定不小。
我把石子遞過去:“這次你先。”
李玥兒接過去,輕輕一扔,五顆石子接住了四顆,嘴角一咧,開心地看着我。輪到我時,我只接住了一顆,攤開手,“有什麼想問的,問吧。”
我坦然地面對她,直覺告訴我比起問問題,她更可能讓我去做大冒險,果然,我一開口她就眨巴了一下眼睛,說:“不要問題,我要你跑進雨裡站一小時。”
我:“……”
我扯了一下嘴角:“大冒險啊,可以是可以,但是時間不能這麼長。”這傢伙是多想看我被雷劈啊,一小時……概率上大大增加了我燒成碳的機會,“這樣吧,三分鐘外加表演怎麼樣?”
李玥兒好奇道:“什麼表演?”
我抓住機會起身走入雨中,先是做了個金雞獨立,然後各種鬼臉,任由雨水打在臉上身上,手腳亂動不能阻止雨水的侵犯,等到時間達到回去時,我已經渾身溼透,跟個落湯雞沒什麼兩樣。
“再來再來。”李玥兒興沖沖地抓了石子,接了個五顆。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扔石子接住,結果手抖了抖一顆都沒接住,結果是零……
“啊,再去雨裡表演一下,嗯,這次要三十分鐘吧!”
“……要除掉一個人有很多種辦法,你別這樣……”
“不行嗎,那……呀,看那家門前花壇裡有一朵開着的合歡花,你去摘過來怎麼樣?”
合歡花?我好奇地望過去,雨幕連連中的確看到花序淡米分色的花朵,花瓣細長簇簇相擁,風吹雨打得居然沒被吹垮,這還是一朵堅強的花啊。
從躲避的地方跑過去,路程不遠不近,但是加上這漫天的大雨可就不好說了,電閃雷鳴的指不定就一去不復返了。想到這個可能,我眼眸微微閃動,不由抿了抿嘴。
“嗯,讓我——”冷靜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後背一推,人就出了外頭,李玥兒歡樂的聲音響在身後:“嘻嘻,寧歡加油啊,我看好你哦。”
“……”我氣得翻白眼,沒辦法人都進雨裡了只能朝對面走去,暴雨的路上車輛少而急速,等了一會兒纔得到空隙穿過馬路,來到那戶人家的花壇前。合歡花開在最上頭,需要踩上一旁的臺階側身伸手才能摘到。
我扭着姿勢伸手過去,終於摘下那朵淡米分色的花朵,鬆一口氣跳下臺階,舉着花瓣聞了聞,嗯,沒什麼味道。
“寧歡——”李玥兒在對面招手。
“好了,我這就回去。”我對她喊了一句,提步就要走出花壇,沒想到手中的細長花般洋洋灑灑飄出來,被我吸入鼻子,暈頭轉向倒下時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怪我手賤!摘什麼合歡花,玩什麼扔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