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阮嵐後,我在回去的路口遇到了黃佳,她是受了宋理的囑託飄出來找我的。看見阮嵐離去的背影,她充滿八卦地湊近。
“誒,怎麼?你們談判了?跟她宣告白歐巴的人身主權了?”
我涼涼地看了她一眼,道:“操心自己吧,宋理呢?”
黃佳皺着鼻子:“說是實驗室那裡有線索,讓我跟你說一聲,等下還要回去呢——”她說着就要飄走,我趕緊叫住她。
“等等,別急着走。”我轉了下眼珠,嘴角略彎,“先幫我去一個地方。”
黃佳不解地望着我哦:“什麼地方。”
“男生宿舍。”
土木系的男生宿舍地點比較偏遠,繞了大半個學校纔到,李凜先前給我們看過學校的佈局圖,憑着記憶我繞到宿舍樓的背面,這一面牆壁都是窗戶。
我站在底下,擡頭向上望,一邊嘴裡默唸:“一……四……八……哦,找到了。”
“什麼啊?”黃佳飄在半空中,無聊地在我頭頂轉圈,“你在數什麼?到底要我幫什麼呀?”她像個問題寶寶,不停追問。
我招招手,讓她往下飄一點,指着第九的樓層說道:“看見沒?左邊起過去第三個窗戶,裡面有個高瘦的男生,叫董家學,你去幫我監視他。”
“啊?”黃佳聞言錯愕地張大嘴,上下打量我一會兒,居然退後了一些。:“寧歡,我沒想到你口味這麼重的……偷窺啊,嘖嘖。”
“……”我太陽穴抽痛了一下,“不是你想得那樣。”
黃佳拍拍我的肩膀,嘆息:“我懂,我懂。得不到白歐巴的愛,你爲愛癡狂,心智墮落了。理解,理解。”
理解你媽個頭啊。
我推掉她的手:“宋理沒跟你說嗎?我們在幫李凜調查一個案件,我總覺得這個董家學知道點什麼?”就算他不知道。跟蹤他的那些人裡肯定有人知道兩年前發生了什麼。
黃佳一臉擰巴。關鍵時刻竟說起非禮勿視的話來,氣得我一腳踢過去,她咕噥一句沿着牆壁飄了上去,一直到第九層窗戶。身形一隱。消失不見。
進去了。我鬆了一口氣。靠在牆上,等待着。其實我也可以自己親自上去打探,不過很不湊巧的。昨天晚上我剛用了宋理給的符紙,一旦身體情況保持正常,我就不知道怎麼破解。
宋理以爲我想過正常的日子,也沒往這方面研究。等有空讓他多鑽研一下,說不定危險時候還能派上用途。
大約等了十多分鐘,我擡頭看去,不由皺眉,原本開着燈的房間黑了,從窗戶看過去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現在纔不到八點,大學生不都是熬夜一族嗎?董家學怎麼會睡這麼早?
我走遠一些,使勁觀察宿舍樓層,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第九層有三個宿舍都熄了燈,並且這三個房間還是並列的,一眼望去,在整幢樓層裡特別醒目。
“呼——”喘息聲傳來時,黃佳的身影也湊近了,她急忙忙地飄下來,不帶停歇地就往小樹林飄去:“寧歡!快,快,他們去小樹林了!”
“怎麼回事?董家學去小樹林了?”
“不是,他們把他架走的!哎呀,別說了!”
黃佳嫌我跑得慢,咻一下竄進我的身體,頓時間,我的腳下飛快動作,猶如漂浮在幾十釐米的低空中,我顫抖了幾下才穩住身體。
她從哪裡學來的招數?
像是猜測到我的想法,黃佳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一眼:“厲害吧,宋理歐巴教我的!我給它去了一個很響亮的名字,叫——仙女飛天。怎麼樣,好聽嗎?”無錯不跳字。
“呵呵。”我乾笑兩聲,沒好意思跟她解釋,從來沒見過仙女飛這麼低的。
有黃佳的幫忙,幾乎節省了五分之四的時間,趕到小樹林時到處都是蒙黑黑的,黃佳從我身體出來,抓了一下頭髮:“壞了。”
我望着四周,並沒有發現有其他人的蹤跡,不由問:“怎麼了?他們人呢?你不是說他們往這邊來了?”
黃佳吐一下舌頭,很愧疚地說:“我好像認錯路了。”
什麼!?
黃佳伸手指着左側方向說:“應該是那個方向,走吧。”
“……”我忍住一口氣,等下再跟她算賬。於是又上身,一番急切趕路。達到後躲在樹幹後頭,探頭看着幾個男生圍着一團火堆,正在商量着什麼。
中間躺在地上的男生,正是董家學。
我擰了眉頭,黃佳湊過來在我邊上說:“我在宿舍聽到他們說什麼樑教官的死……那幾個男生要董家學保密什麼的。誒,那個失蹤的女教官不就是姓樑嗎?叫什麼靜……”
樑靜雨,李凜的同學。
火堆邊或站或坐的五個男生,應該都參與了當年的案件。我目光掃去,停在其中一個坐在石頭上的男生身上,他手裡把玩着一把匕首,腳下穿得正是那雙紅色球鞋。
當時在小樹林監視我們的,就是他。我回憶了一下,這個男生應該是三班的體育特招生叫鄭陽,另外幾個男生有兩個看着年長,應該是大三、大四,或者更高的學生。因爲我對他們沒什麼印象。
“喂,現在要怎麼做?”黃佳悄悄問道。
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是一個人去通知宋理他們,另一個人留在現場繼續觀察,顯然,報信的工作只能交給黃佳。
我看了她兩眼,這傢伙就翻了個白眼,立刻認命地囔囔道:“又是我……天生跑腿的命啊……走了,你自己小心點。”
“嗯。”
黃佳走了後。我一直藏在樹幹後聽着他們的動靜。氣氛越來越僵持,無論幾個人怎麼協商,總是有不同的意見冒出,冷場之際,鄭陽開了口。
他單眼皮的眼睛,掃過地上被堵了嘴的董家學,道:“吵什麼,你麼沒聽過一句話嗎?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我心頭一顫。
其中一個年長學生愣了愣,下意識說:“你要殺人?你瘋了吧!”他聲音不由自主擡高,被邊上的男生瞪了一眼:“小聲點!”
鄭陽嘴角嘲諷地揚起:“殺人滅口。學長又不是沒幹過。你忘了嗎。兩年前看見那個漂亮的樑教官,最先提議要玩一玩的可是學長你。”
年長學生面色一僵:“你!”
對面一個大二的學生勸和道:“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鄭陽,你也別刺激學長了。當初那件事我們幾個誰都脫不了關係。”
年長學長立刻說道:“沒錯。雖然是我提議。可是出主意的可是你鄭陽!還有,第一個上她的人也是你,你別想抵賴。”
鄭陽輕輕哼一聲:“我可不像某些人。沒骨氣,懦夫一個。”
年長學長的臉色十分難看,緊握的拳頭上青筋突出,邊上的那個拉了他一把,用力搖頭。鄭陽邊上那個骷髏尾戒的男生站起來,走到中間,忽然用力踹了董家學一腳。
他腳上穿着重型機車靴,那一腳起碼用了七分的力,只聽到一聲悶哼,痛得董家學整個脊背彎曲起來,像一個蝦米一樣,抽搐了幾下。
尾戒男生踢完後,邀功一般看向鄭陽:“陽哥,我支持你。兩年前他看到了那一幕,說不定私下裡早就跟別人說過了。留着他不安全。”
他做了一個割脖子的手勢:“解決他吧。”
“不行!”
“別衝動!”
五個男生裡分成兩派,兩個年長的學生不同意,而鄭陽和尾戒男一起,剩下一個左看看右看看,最終爲難地朝鄭陽那邊走去。
鄭陽揚起下巴,挑釁地看了一眼年長學生:“少數服從多數,是不是,學長?”
兩個年長學生沒辦法,只能妥協。
很快商量好了人選,由那個自薦的尾戒男動手。鄭陽把匕首遞給他時,他的臉上放出嗜血而期待的光芒,而在火光的映照下董家學的眼神終於露出幾分真切的恐慌。
“別怕,同學一場,我保證會給你一個痛快的。”
“唔唔唔——”
糟糕,我看着情況不對,正要衝出去,卻見一旁火堆裡突然飛出一根木炭,啪得一下打在尾戒男的手腕,一下子燙得他匕首落地,握着手腕疼呼起來。
“該死!”尾戒男面容微微扭曲,“哪來的歪風!等等,我這就來——”他要彎腰去接地上的匕首,腳邊的樹枝唰得衝向他的臉,邊上的鄭陽反應快拉了他一把,樹枝的尖頭堪堪擦過他的太陽穴。
左眼周圍破了點皮,他嚇得臉色微白:“怎、怎麼回事?你們誰、誰弄的手腳!”他轉身質問兩個年長的學生。
那兩人只是蹙眉:“我們站在這裡動都沒動一下,是你自己不小心踩到樹枝,反彈了吧。”說完譏諷地補充一句,“自己蠢還怪別人。”
尾戒男臉一臭:“你!”
鄭陽喝道:“好了!”他看了看尾戒男,又警告地看了那兩個學長,最終接替尾戒男,說:“還是我來吧,你按着他就好。”
尾戒男咬牙,心有不甘,但對鄭陽的命令還是服從的,走過去把不斷扭動的董家學按在地上,鄭陽走過去,一隻手拍拍他的臉頰,一邊冷淡道:“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偏偏看到了。”
匕首側轉,鋒利的刃柄一到冷芒閃過,鄭陽擡手對準董家學的脖頸,就要劃下去時林子裡颳起一陣狂風,捲起火堆,極短暫的時間內周圍的樹木被點燃了一圈,他們幾個人正好被困在裡面
“怎麼、怎麼回事?”一個膽小的男生連連後退,面色惶恐極了:“不對、不對……是她,一定是她來報仇啦!啊——”
啪,一個用力的耳光。他的臉偏了過去。
鄭陽放下手,身上冒出戾氣,瞪了他一眼:“閉嘴,再亂說一句小心連你一起解決了。”
男生嚥了咽口水,腳步下意識往後退了一些,倏地一點火星濺到他額頭,燙得他立刻捂臉,這卻只是個開始,很快的,十幾點、幾百點,火星如雨點一般瀟瀟灑灑地朝他身上落去。
夏天的衣服本就乾燥,這麼大面積的火星上去後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男生就燃燒成了一團移動的烈火,熊熊的、熱烈的。
“啊——”淒厲地慘叫聲在林子裡響起,聽在耳裡,令人發憷。
“該死的!離我遠一點!”鄭陽第一反應就是要逃,可就在他使勁遠離火團男生的時候,更大的危機卻在他的後方等着他。
在四周着火的時候,尾戒男的神情變得詭異,鄭陽躲避火團男生的靠近時被他一把推倒在地,匕首被奪過去:“哈哈哈哈哈——我等這一天很久了,鄭陽,你這個冷血殘忍的敗類,今天就解決你!”
鄭陽奮力掙扎:“阿賢你瘋了!幹什麼?快放開我!”他急切地朝兩個學長求助,“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過來幫我,快啊!”
兩個年長的學生眼睜睜地看着他被壓在地上,臉上卻是漠然的表情,仔細看去,他們身姿僵硬,眼神渙散,彷彿失了魂魄一樣。
“哈哈哈哈——求救?你做夢!”尾戒男獰笑着,匕首已經抵上喉嚨,目光寒凜凜的,帶着徹骨的陰毒恨意:“放心吧,你先死,他們很快就會來陪你……一個一個,誰都不能放過……誰都不能放過……”
“啊——”鄭陽再也無法鎮定,失控地尖叫起來。
狂風和火焰夾雜,很快把那一堆人都罩在裡面,在外頭的我只看見漫天的火光和煙霧,耳朵裡聽得見,眼睛裡看得見,卻感覺不到溫度?
奇怪,這火難道只是幻象?
我猶豫着要不要衝過去,雖然這幾個男生自作自受,但裡面的董家學是無辜的,不能讓他被牽連啊。如果這是幻象,那控制它的人應該是——
“寧歡,寧歡!”有人從後面跑來,腳步輕盈迅猛,氣息很穩,不是白冥安或宋理的聲音。我蹙眉,回了一聲:“我在這裡!”
“寧歡——”他又叫了一聲,身影越來越近,單薄的月光下依稀看到一身皮衣狂奔而來的男人,是李凜。沒想到,最先趕來的會是他。
“你怎麼來了?白冥安他們呢?”我大叫着,絲毫沒知道身後的火焰已然熄滅,但狂風卻朝着我席捲而來。
只感覺到天旋地轉的眩暈,以及李凜最後的一聲叫喚:“寧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