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猛然回過頭,盯着我看了幾秒,似乎是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的表現沒讓我失望,能提出這個問題,說明你有用心在分析整件事。”
她的煙癮不小,這次沒有招呼我,自顧自的點了根菸。
但隨後她又把剩下的半盒煙和打火機一塊遞給我,示意我收起來。
“你會對這件事用心,應該也意味着就算我現在救了你,你也不會落荒而逃,你不是個懦夫。這樣,你纔有讓我出手相助的價值。”
我沒有接她的煙,我的煙癮不大,抽一根已經能讓我冷靜。
而且拿人手短,我打心眼裡不太願意跟她有太深的交集。
我很清楚,跟這種精明的女人打交道我佔不了便宜。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不用跟我繞彎子,有什麼話直接說就行。”我皺了皺眉,沉聲道。
秦雪輕輕搖頭:“在這件事中,你可以把我當成一個旁觀者,或者一個看戲的人。其餘的,你不用知道太多,安心等着吧。”
說完之後,她隨手把那半包煙扔到我的病牀上。
“等待的滋味很不好受,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這半包煙留給你,我保證你會在煙抽完之前離開這裡。再接下來,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秦雪的性格偏向於雷厲風行,做事毫不拖泥帶水,根本不給我拒絕的機會。
在她走出病房,即將關上門的時候,我又及時的問了一句。
“你爲什麼要我保住田欣的命,你跟田欣究竟是什麼關係?”
門被關上的一瞬間,她的聲音飄了進來。
“宿命!”
我愣在原地,宿命?
她簡潔的回答,像是霹靂一樣擊中我的腦袋。
聽到這兩個字,我心裡某根弦似乎被撥動了。
愣神了良久之後,我呆呆的坐在牀上,又點了根菸。
聽完秦雪之前的講述,怨靈的事情似乎已經水落石出。
一切都是孫沐蘭的報復,只有解決掉孫沐蘭的怨靈所有人才會徹底解脫。
可偏偏秦雪的出現,卻又讓這件看似很簡單的事情陷入更大的謎團之中。
她爲什麼會知道那麼多,又爲什麼要幫我?
真的僅僅是爲了讓我保護田欣?
實際上到了這個時候,我對田欣來說幾乎已經沒什麼價值。
那些大人物插手之後,我的作用微乎其微。
更悲催的是,某些人還想讓我來背黑鍋,用這種方式保護田欣。
對我來說秦雪就是一個謎,她的身上似乎蒙上了層層的黑紗。
透過那層層的黑紗,我完全看不到她的真面目。
或許,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她那篤定的態度,讓我從心底涌出一股巨大的壓力和緊迫感。
有些東西根本不能深想,想得越多越容易陷進去。
不知不覺中,我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煙。
等我摸出煙盒裡最後一根菸的時候,我猛然驚覺。
秦雪臨走的時候說過,保證我會在煙抽完之前離開這裡。
我真的能成功離開?
我嘆了口氣,把煙扔在一旁。
整個病房中都瀰漫着濃郁的煙味,味道讓我有些犯惡心。
我覺得腦仁一陣抽痛,用力揉了揉太陽穴。
擡頭看看窗外,天色已經漸漸暗下去。
“吱呀……”
突然,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我很警覺的回頭看了一眼,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病房內。
田欣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走進病房,然後輕手輕腳的關上門。
“田欣?你怎麼……”
沒等我的話說完,她小聲的打斷了我:“噓,先別說話!”
我臉色一板,站起身子,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
“你來這裡幹什麼?怕我會逃跑?”
對田建軍那種卸磨殺驢的做法,我打心眼裡感到憤怒。
雖然我知道,讓我當替罪羊可能只是田建軍個人的想法。
但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跟田欣說話的語氣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田欣的神情有些迷茫,嘀咕道:“瞎扯什麼呢?我當然是來救你的!工具我都帶來了,待會你從窗口滑下去。”
說着她解開了掀開了衣服,一瞬間我還以爲她要把我怎麼樣。
她上身穿的是一件寬鬆的短袖,半掀開衣服,我注意到她腰上鼓鼓囊囊的纏着一堆繩子。
“你別看這個繩子細,結實着呢!待會我在上面幫你看着,你順着繩子往下滑。”
田欣似乎根本沒注意到我對她的態度冷淡了不少,認真的把繩子解開。
目測那根繩子有十幾米長,說實話,能用這種方式把繩子帶進來很不容易。
但十幾層的樓高,至少也有四五十米,這些繩子明顯不夠用。
我冷哼了一聲:“用十幾米長的繩子能滑下去?你是想把我摔死吧?”
田欣很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
“你這人是怎麼回事?怎麼說的好像我要害你似的!你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吧?”
我撇了撇嘴:“正是因爲知道自己的處境,我纔不得不防着點。”
田欣嘆了口氣:“這次是我害了你,陶家的人不會放過你。陶萍萍的屍體上,有你留下的劍傷,陶家的人覺得是你殺了她,想讓你償命。”
我深吸了口氣,無不譏諷的說道:“這點我當然知道,而且我還知道你爸爸在這裡面幫了不少忙。”
她的表情變的有些古怪,皺着眉思索了片刻。
“你好像是誤會了什麼,沒錯,我爸爸確實插手了這件事。但他也無能爲力,我是迫不得已才冒險用這種方法救你。”
解釋了一番之後,她看到我的臉色還是毫無緩和,無奈的擺了擺手。
“算了,誤會就誤會吧,一時半會也跟你解釋不清楚。你先逃走,然後咱們再想辦法。”
她走到窗邊,忙活好一會,才把繩子的一頭結結實實的固定好。
隨後她拎着繩子的另一頭朝我走過來,兩個手比劃着,像是要把繩子拴在我腰上。
“我可不是讓你直接滑到地面,你往下滑三層之後,從窗戶撞進去。監視你的人都在這一層,下面我已經安排好了,會有人帶着你離開這裡。”
不得不說,這倒是一個好辦法。
可我還是不願意信任她,我寧願相信秦雪。
在某個瞬間,我也懷疑過她是不是秦雪派來的。
畢竟她來的太是時候了,晚幾分鐘我說不定就已經把最後一根菸抽完。
但仔細的想了想之後,我否決了這種猜測。
田欣應該不認識秦雪,更不可能跟秦雪合作。
理由我一時半會真說不出來,這只是我的直覺。
我試探着問了一句,聽到秦雪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神情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秦雪是誰?你朋友?別廢話了,趕緊走吧!我真的不會害你!”
我嘆了口氣,推開她的手,制止她把繩索綁在我身上。
或許她真的不會害我,可是她爸爸呢?
田建軍絕對不是個簡單的角色,能爬到那種位置的,有幾個簡單的人物?
從窗戶上爬出去實在是太過冒險,尤其是在田欣的幫助下。
田欣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帶着繩子進入我的病房,本來就是很值得懷疑的事情。
我不相信這其中沒有田建軍的幫助,或許田建軍已經在等着我從窗口逃出去。
把自己懸在幾十米的高空,萬一出個什麼意外,我鐵定比孫沐蘭死的更慘。
到時候來個死無對證,我的命就是田建軍對陶家最好的交代。
退一萬步講,如果我真的能成功逃出去,那又有什麼意義?
也可能田建軍真的良心發現,不想讓我給陶萍萍償命。
可從這裡逃出去之後,接下來的路我就身不由己了。
田欣說下面有人接應,難保不是田建軍的安排。
他一定更希望我成爲逃犯,爲了避免意外發生,他可以先想辦法把我控制住。
等田建軍把這個案子辦成鐵案之後,我是死是活他絕對不再關心。
到時候我面臨的不僅僅是警方的追捕,也必須隨時提防着陶家。
“大神棍,你真的不願意離開?”田欣有些生氣。
勸了很久之後,我的態度還是絲毫沒有鬆動。
估計她的耐心都已經被磨完了,臉色變的越來越不好看。
我冷着臉,堅定的搖了搖頭:“我只是不願意用這種方式離開!”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田欣冷哼了一聲。
我心中一顫,她的聲音變的很陰森,臉色鐵青無比。
突然,她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她的手簡直比冰塊還涼。
當看到她的眼神中泛着駭人的紅光之後,我知道她現在的意識已經完全被控制。
我立即開始掙扎着脫離她的控制,可是我的胳膊就像是被大鉗子夾住了一樣,根本擺不脫她的手。
下一個瞬間,她猛然發力,我的身體騰空而起,砸在了窗臺上。
我的後背正好砸在棱上,吃痛之下我一動彈,身子滑向窗外。
還好我的反應夠快,最後關頭用雙手抓住了窗沿。
“你現在是孫沐蘭?爲什麼?”
我很是不解,陶家要報復我也就算了,孫沐蘭爲什麼跟我過不去?
在我看來,她也算是個苦命人。
她心中怨氣很深,想爲自己報仇,這點我可以理解。
如果有可能,我當然會制止她殺人,哪怕她殺的是自己的仇人。
但事實上,我從始至終都沒能阻止她的任何報復行爲。
她現在已經如願的報了仇,不管她心中的怨氣是否消散,按理說都不會拿我撒氣啊。
現在我命懸一線,沒有任何還手能力。
她輕輕一推就能讓我摔下去,成爲一堆爛肉。
我只能試着跟她溝通,讓她放過我。
田欣完全沒有跟我溝通的意思,她的嘴角微微揚起,笑容裡散發着寒意。
我眼睜睜的看着她一步步走向窗邊,朝我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