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修,那是寶寶啊。”我扶着水修的手臂,憂慮地看着他。
我相信水修不會殺了我們的寶寶,但面前的寶寶,卻是三個人的結合體。
甚至是龍爺的傀儡。
他是秦中寶。
我不能保證,水修他不會殺了,一直攻擊我們,要我們死,甚至抓走爹孃做傀儡的,這個秦中寶。
我很怕,怕他一直堅持要殺我們,水修會真的指揮那些符咒,要了他的命。
我告訴自己,至少要在水修攻擊寶寶的時候,稍稍打岔阻攔他一下,給寶寶最後一個後悔的機會。
無論他做了多少錯事,終究是我辛辛苦苦懷胎七月生出來的寶寶,我怎麼能忍心看着他,被水修殺死?
何況我更不想,水修的手上,染着我們兒子的血。
“嗚嗚嗚……”寶寶突然揉着眼睛哭了起來,他慢慢靠近結界,說:“媽媽,抱抱寶寶,媽媽,害怕。”
“逆子,你以爲能騙的過誰?”水修攔在我面前,不讓我出去。
我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也知道,他極有可能是在裝哭,騙我去抱他,以我做誘餌威脅水修。
但我忍不住啊!
那是我的兒子,我是他的媽媽,他在求我抱抱他啊!
“水修,水修。”我急切的捏着水修的手臂,苦苦的哀求着他,我想他讓我出去,哪怕把寶寶抱進結界裡也好啊。
“不行。”水修側頭看了我一眼,斷然拒絕了我,說:“丟丟,我不會讓你以身犯險,更不會那你去賭他的改邪歸正。不行。”
“嗚嗚嗚嗚嗚嗚。”
寶寶的哭聲更大,像極了他小時候,因爲我打盹掉下牀那次,那種委屈生氣又痛苦的哭聲。
我覺得我的心都揪了起來。
“寶寶會不會被反噬了?”我貼在結界上,看着慢慢落在地上,坐着哭的寶寶,心裡急的恨不得撞破結界跑出去看。
這句話讓水修,也稍微有點兒遲疑。
我們都不知道,龍家人的這個符咒,會帶給使用者怎樣的後果。
或許,真的是被反噬也不一定。
水修的遲疑,讓結界有了一點點的鬆動。
我看着結界,再看看遲疑的水修,一步邁了出去。
寶寶還在哭。
符咒扔就盤旋在他頭上。
那些小殭屍們,也靜靜地站着,等待着水修的指揮。
“寶寶,你哪裡疼嗎?!”我什麼都顧不得了,撲過去把他抱在懷裡,輕輕地拍着他的背,說:“媽媽呼呼啊,不疼不疼。”
寶寶的哭聲慢慢變小,變成了一下下吸着鼻子的聲音。
我輕輕的拍着他的背,看着那些符咒從空中緩緩的落在我們周圍,鬆了一口氣。
還好,寶寶他,並沒有一直壞下去。
我抱着他,輕輕地搖晃着,說:“寶寶真乖,媽媽就知道寶寶不是壞孩子。”
“哦?是嗎。”我懷裡的寶寶,突然鬆開了揉着眼睛的小胖手。
他的臉上,一點兒淚痕都沒有,雙眸陰毒的看着我,慢慢勾起了嘴角。
我嚇了一跳,正準備扔開他,就看到,他的小手,刺進了我的胸膛。
胸口一陣兒劇痛。
似乎有什麼東西,隨着寶寶向外拉扯的手,一起離開了我的身體。
我看着他血淋淋的手臂,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小小的手上,是我跳動的心臟。
他掏了我的心。
我的兒子,掏了我的心!
“開心麼?”寶寶一把推開我,飛到半空中,喊着:“秦水修!這是她的心,你摯愛的心,哈哈哈哈哈哈。”
我看着自己心臟上滴落的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慢慢地,往旁邊倒去。
好疼。
我的胸口疼的無法形容。
不僅僅是因爲沒了心,更是因爲,掏我心的那個人,是我的兒子。
“丟丟!!!”水修的嘶吼聲在我身後響起,我想回頭去看,可似乎沒有一點兒力氣。
四周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很慢,就像電影裡的慢鏡頭那樣,緩緩地,緩緩地變化着。
“逆子!你弒母!我斷不會讓你活着!”
我聽着水修發狂的聲音,倒在了他的懷裡,接着,我聽到一聲聲水管爆裂的聲音,看着花壇裡那些自助澆水的管子變成一個個蓬勃的水柱。
而這些水柱凝聚在一起,居然變成了一條巨大的水龍,咆哮着,撲向寶寶。
我頭一次見水修殺人的時候,他用的就是這個法術。
他,真的要殺了寶寶。
“不要,水修不要!那是咱們的兒子啊!”我幾乎用盡了周身的力氣,撲在水修的身上。
我要阻止他,我不能讓他殺了寶寶,我做不到!!
“秦丟丟!死到臨頭你還要演戲是麼!正好,我拿着你的心,我倒要看看,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寶寶的手裡,舉着我滴血的心臟。
他念念有詞的對着我的心比劃,在飛濺的水裡,有模糊的畫面,從我的心裡投射向空中。
就好像,一幅幅的短片,放映着我心裡,關於他的回憶。
那裡有水修和二龍王打鬥的畫面,有二龍王打向我肚子的畫面,有第一次害死他後,我因爲痛苦撞牆的畫面。
有我們失去他之後,我和水修痛苦不已的畫面。
有我們爲了他能夠再次到來,能平安生下來,去求趙老闆,在湘西曆險的畫面。
還有,我懷了他後,水修有多麼高興,明明被折磨的沒剩幾口氣了,還是掙扎起來,打起精神,爲了保護我們母子而戰的畫面。
水修和傲吉對打時,擋在我們面前,被刺成刺蝟的模樣。
水修他心魂重傷,跟木偶似得水修,給他取名字時的模樣。
水修趴在我肚皮上,給還在肚子裡的寶寶,唱我們自己一家三口之歌時的模樣。
就算水修什麼都不知道了,但是一聽到兒子的名字,就會有反應的樣子。
那些點滴記憶都在我的心裡,寶寶和我們,都看得一清二楚。
每一幅,都凝聚着我對寶寶的愛意,每一幕,都帶着我的心血。
“這,這是什麼?”寶寶指着那一幅幅畫面,質問我:“秦丟丟!你把真相藏到哪裡去了!”
“這就是真相!”水修抱着我,對他伸出手,說:“把丟丟的心還給我,否則,我讓你血濺三尺!”
水修這句話說完,所有的畫面都消失不見。
“血濺三尺?秦水修,如果不是因爲你是鬼,無心,我倒想看看,你心裡都裝了什麼!”寶寶把我的心收起來,指着水修,說:“如你這樣卑鄙無恥之徒,倒是對這個女人,動了真情。”
“寶寶,媽媽真的愛你啊,寶寶。”
四周燈火通明,可我卻覺得眼前越來越黑,胸口一股悶氣慢慢往上涌着。我知道我要昏死了,可我想再撐一會兒,想先跟寶寶說清楚,可胸口的那股悶氣,卻突然全部涌了出來。
一口血噴涌而出,濺到了遠處。
“丟丟!別急,別急,我這就帶你回去!”水修的聲音越來越遠,我對着寶寶的方向伸出手,我想他跟我們回去,可我,卻終究還是,昏死了過去。
我再醒來的時候,卻是在水鬼老宅裡。但是,卻又似乎有什麼不一樣。
頭上青色的紗帳,身上有着藥味的被褥,以及頭頂處,那幽幽的燈火晃動。
這都不是水鬼老宅裡,原本有的東西。
胸口,仍舊是陣陣隱疼。
手,被一個冰涼的手緊緊的握住。
“水修?”我慢慢地轉頭,看着坐在我牀邊,一頭長髮披散,憔悴萬分的水修,攥緊了他的手,問:“寶寶和爹孃呢?”
“丟丟沒事了,咱們回家了,我去找了神叨子,他爲你請來了祖師爺,你看,你身邊這一圈兒,都是祖師爺爲你點的七七四十九盞續命還魂燈,沒事的丟丟,我不會讓有事的。”水修捧着我的手,一下下的親吻着我的手背,但他,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寶寶拿着我的心,跑了是麼?爹孃,也沒有回來,是麼?”我看着他,扯出一個笑容,說:“水修,不要騙我,此時此刻,我不想再被親人背叛,不要騙我。”
水修握住我的手,把額頭抵在上面,過了許久許久,他擡起頭,充滿哀傷的雙眸盯着我,痛苦的說:“我爲了救你,並沒有帶秦中寶一起回來,爹孃,也不知去向。”
“我現在沒有心,能活多久?”我看着水修的眼珠轉了轉,馬上說:“水修,不要騙我。”
“祖師爺說,你這是丟了心,而此心不能強求,必須讓它自己回來,即使是搶來的,都無效。”水修苦笑着,摸了摸我的臉,說:“若是在你的心回來之前,這些油燈耗盡,你變會死。”
水修說着,眼睛裡滾出一滴淚,那淚珠快速從他臉頰滑落,滴在他衣襟上,尋不着痕跡。
“丟丟,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水修一下下摸着我的臉頰,機械的重複着這幾句話。
我本想擡手去摸他的臉頰,安撫他,可我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於是,只能看着他,說:“我不會有事的,你看,當初你癡癡傻傻的時候,是我照顧你,現在輪到你照顧我了,是不是很公平?”
“嗯。”水修重重的點頭,努力笑給我看,說:“很公平。”
“我不會死的,你和寶寶都還在,我們一家三口都還在,我不會死的。”我看着水修,許下承諾。
我一定不會死,水修爲了我苦撐許久,我也不會留他一個在這世間。
我秦丟丟,絕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