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仙
解決了災禍“裂解”，萬亦沒有去理會剛剛被自己打飛的其他災禍。
最麻煩的一個他解決了，剩下的那些本來這個世界的人也處理得來，倒是沒道理讓他們只是看着。
血肉之花被狐狸吞了回去，見超出理解的戰鬥結束後，修士們稍微找回了一點該有的自信。
重新佈陣，調動法器，以及強者的直接出擊，對其他災禍進行圍攻。
萬亦在場中隨意地走過，最後看向了天邊的裂縫。
恍惚間，一道翡翠色的光輝自昏暗的天空中一閃而過，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意識到這道奇異的光輝。
立於天穹之上的良人道，看着下方的大好河山，雲霧繚繞，重巒疊嶂，山川河流奔騰，生機勃勃。
曾爲了自己不繼續被玉翡翠侵佔，他策劃了很久，爲了逃離這裡。
事到如今，許多準備卻是意外地失去了用武之地，原本作爲假想敵的最大敵人卻是絲毫沒有成爲阻礙，甚至還將是助力。
真要說，他甚至在最後主動要成爲玉翡翠的嫁衣。
“你從來沒有真正成仙過。”
模糊之間，似乎回想起了誰人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是誰呢？
良人道的眼神不禁有些朦朧起來。
記憶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一處稱得上窮鄉僻野的鄉鎮之間。
曾有一個孤寡的窮書生，得那的一位官吏老爺賞識，習得百家書，得到資助，離開了家鄉進京趕考。
很久很久以後，再度回到那裡的書生，已經成爲了一位修仙練氣之輩，那位幫助了他的恩人早已逝去，尋常鄉野間也早已忘卻了曾經從這裡走出去過一位窮書生。
他爲那的鄉里人置辦了一些事情，得人愛戴。
然後，那位恩人的後人，當時也已經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和那位恩人幫助他時的年紀差不多。
那位老人，是這樣說他的。
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即使是他，有些事情放在記憶的底層也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他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
良人道只是一個裝成“仙”，且以自己想象中的“仙”來儘可能要求自己的人，而他至始至終，都只是個人。
不過啊，這世間，又有誰會是真正的“仙”呢？
眼前，翡翠的光將他籠罩。
良人道感覺自己的存在開始從這個世界被拋離，身體逐漸四分五裂，成爲界線存在最爲基本的結構——碎片。
……
萬夭，赤羽，孫玉曦……不止他們，絕大部分稍有空閒的人都或長或短地將視線投向了空中。
離星子主持大陣，卻是沒有擡頭。
她知道自己若是去看，那肯定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失態。
不能看。
這是在前些日子裡，良人道陪伴她們最後一段時間中，早早說好的。
他會離開，離開這個世界，而未來，正如她所看到的，良人道也能看見，是一片迷惘。
但是，他至少會爲他們爭取時間。
讓他們不直接成爲無辜的犧牲品，而是留存下來，等待某個結局的到來。
眼淚奪眶而出，即使不去看，似乎也無法避免失態的下場。
……
良人道的身體如雲煙開始飄散。
眼前，由翡翠構成的玉翡翠的輪廓出現，它那光輝充盈的眼睛看着良人道：“……真奇怪，我理解你的選擇，因爲我從你的身上得到了許多。但這個時候，我卻還是難以剋制地迷茫，原本最少都打算玉石俱焚的伱，爲什麼會在最後做出如此選擇。”
良人道溫和地笑着，注視着玉翡翠，不像是在看長久以來把他逼成孤家寡人的仇敵，而是一個等待教誨的孩童。
“其一，我不愛你，但我愛這個世界。”
“其二，這是我所認爲的，‘真正的神仙’在如此境地下該做出的選擇。”
“其三，即使我也看不到那至高的未來，但我仍然願意去相信。”說完，良人道稍作停頓，隨後繼續道：“人格化身終究與本尊產生了差異，珍惜這份差異吧，這份差異帶來的思考，或許才能真正讓你明白世事運轉的真諦。”
話音落下，不待玉翡翠追問些什麼，良人道的身形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如雲煙飄散。
界線之外，梅林已經等候多時。
眼前的翡翠色界線帶開始劇烈波動，隨後極短的時間內便掀起了一陣強勁的界線風暴。
作爲界線大量拋出碎片的形式之一，成熟的深淵界線帶往往不會如此，因爲只是平白損耗力量罷了。
但良人道與玉翡翠人格化身的大幅重疊，早已經如大樹根莖深深紮根在界線帶中。
想要將良人道拋離出去，不論是和梅林，還是弗空相比，都需要更大的動作。
如果良人道原本的計劃是要強行超脫，不是自斷手腳狼狽離開的話，那幾乎就是要將玉翡翠掏空大半才能做到。
如今，玉翡翠主動行事，也只有掀起界線風暴才能得以如此。
這股界線風暴遠比當初“海怪”界線帶在014號空島席捲的要龐大數倍。
翠色的風暴，伴隨着無數的碎片，而在這些碎片中清楚精準地找到良人道的碎片，即使是梅林這種親歷超脫者，追尋自己的經驗想要在這裡復現也是困難無比。
唯獨值得慶幸的是，良人道的要求沒有那麼嚴格。
“不需要那麼穩定麼……真是令人敬佩，到底什麼樣的人在被界線帶意志針對後，還能對自己出生的這片‘世界’如此熱愛啊？”
說着，他拔出了手中一把樸素的白刃長劍。
這就是他的“法杖”。
高舉長劍，龐大的法力迅速擴散，滲入了眼前的風暴之中。
將所有“良人道”的碎片全部囊括。
卻不需要去提取，而是連帶着周圍大量瑣碎的碎片，全部向着那被深度以太切開的紅色裂痕！
補天。
這就是良人道打算做的事情。
界線內部無法抵抗外來的深度以太侵蝕，但超脫來帶界線之外，即使力量不一定象徵着提升，但在破碎世界的底層位格上，卻已經更上一層。
如此一來，再配合良人道剛從界線帶中脫離，帶來的龐大的與玉翡翠基本同質的力量，便能達成裡應外合。
以己身，將碎裂的天填補。
界線風暴似乎刺激到了周圍早就聚集來的數位災禍，不過想要突進到界線風暴去，卻還要翻越一座它們難以企及的山峰。
大量的萬亦填充了它們的視野，將它們貪婪的視線覆蓋。
或淡漠或嬉笑的眼神看着它們。
然後，激戰繼續。
災禍和萬亦們殺做一團。
而萬亦本體，不知何時來到了那逐漸被青翠的顏色重新填補的裂縫旁，伸手，匯流截取。
深度以太被萬亦大量抽離，即使這種被特殊“編程”的深度以太，幾乎可以藉助周圍界線帶本身的“非邏輯”無限再生，但將已有的濃厚能量抽離也有助於良人道的行事。
當翠色將紅覆蓋了大半，只留下些許細密的紅色條紋後，周圍的界線風暴逐漸減弱。
玉翡翠的龐大掌控力甚至能將剛拋出去不遠的碎片重新吸收回來。
在風暴逆流的時候，萬亦緩緩放下手。
忽然，一隻手輕輕拍在他的肩膀。
由翡翠雕琢的良人道出現在身邊，看着他，語氣輕鬆：“別一副愁眉苦臉的，我又沒死，也就和弗空差不多吧，只是小憩一會兒。只是到頭來我成了大夥裡最矯情的一個了，你們想笑就笑我吧。魔主”
“說好了。”萬亦沒開玩笑，只是開口道。
良人道輕輕頷首，對着萬亦比了個大拇指：“說好了，我等你來接我。”
嘩啦——
界線風暴來得快，結束得也快。
良人道的身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只有一片好似精雕細琢的玉石般的瑰麗界線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