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玩笑話?

安娜握着匕首,默默跟在羅傑的身後,看着他瘦弱的肩頭,那把在腰上的長劍讓他走起路來笨重不自然,這真是一個脆弱的男孩。

安娜看着心疼,從第一次睜眼看見羅傑的時候,她就有了想要把男孩擁入懷裡用盡一生一世去愛的感情,哪怕男孩對她,不想她對他那樣的執着。安娜不明白,爲何她單單會中意羅傑,這幾天冷靜的思考,她知道自己失憶了,但不管將來怎樣,她只想珍惜眼前人,不想失去後纔去追悔莫及,在伊麗莎白【迷幻之夢】中,安娜做了很多夢,讓她一度分不清現實與虛幻,那些夢沒有一個是快樂的結局,她在那夢中,好像一下長大了好多歲,明白了很多從未明白的道理,不要失去了再後悔,這是她從夢中學會的道理。

也是這個道理,讓她遲遲無法對羅傑出手。

“你打算,沉默到什麼時候,不跟他說話麼?主人要你來和他一起修煉,你們不拿掉彼此的芥蒂,對修煉沒有幫助,既然跟來了,就放下那可笑的自尊吧,你們人類,有時很有趣,明明喜歡着對方,卻要爲了所謂的尊嚴,矜持着,錯過。”死魂黑水蛇用它繞口的人類語言說道。

羅傑回身看見停下腳步看他的安娜,安娜迎上羅傑的目光,猛的撲進了他懷裡,把頭靠在他的肩頭,抽泣起來,羅傑不知所措的想要抱她,又不敢。

死魂黑水蛇回過蛇身,幽暗的眼睛閃過一層寒芒,羅傑的身體一僵,手不能自主的伏到安娜背上,緊緊的抱住了她。從對方身體傳來的體溫與體香,讓羅傑有異樣的感覺,一顆心撲通撲通的,像是碰到了難以對抗的魔物時,加速的跳動。

“他們的愛情又是怎樣的。”死魂黑水蛇低聲的說,不在向前,等待兩個年輕人。

很久很久以後,安娜不再抽泣,羅傑的身體恢復自由,面紅耳赤的把手拿離安娜的背,安娜突然用力咬住他的肩頭,痛的羅傑高呼。

鬆開口,安娜沒有向羅傑說她爲什麼咬他,狠狠的推開他,走到死魂黑水身邊。

死魂黑水蛇回過身去,說道:“現在可以走了麼?”

它扭動蛇身向前,羅傑和安娜跟上,安娜放慢腳步,和羅傑並排走着,兩人都不說話,死魂黑水蛇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安靜的氣氛,“一名鷹眼天賦者的生命就是他的眼睛,鷹眼天賦的【看透】,無視天氣的影響,卻阻止不了如外面的風沙襲眼對眼睛造成的傷害,我會先從傷害你的眼睛訓練起,然後再用主人賜予我的力量幫你恢復眼睛造成的傷害,如此往復,你的眼睛抵抗力會變得越來越強,這聽起來違背現實,匪夷所思,讓人無法想象,但在天賦面前,一切都有可能,很多事情人類不能完全的掌握知道,哪怕現在對的事,或許一百年,一千年後會被另一個理論推翻。”死魂黑水蛇用言語引導着羅傑放鬆,一名鷹眼天賦者最在乎的是他的眼睛,對眼睛造成傷害再恢復,這樣聽起來,難免會對羅傑造成心裡上的壓力。

死魂黑水蛇的智慧超越了普通人類太多,這是羅傑包括安娜不知道的,他們只認爲死魂黑水蛇是高等的智慧型魔物,他們潛意識認爲,世上最聰明的是人類。

“除了風雪天氣對眼睛造成的傷害,鷹眼天賦者最大的宿敵,隱魂天賦者,安娜你要做的是不斷的隱身靠近羅傑,讓羅傑去尋找到那種看穿隱身的感覺,我們只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就可以開始修煉了。”死魂黑水說道,安娜點頭,撇頭看羅傑,這個她喜歡的男孩,也正好撇頭看她,目光相對,羅傑臉紅的移開視線,注視向前,安娜呵呵笑着,盯着他不放,伸手拉住羅傑的手,拉近他和自己的距離,肩膀對肩膀靠在了一起。

“我安娜喜歡的男人,如果他辜負了我,我要他碎屍萬段。”安娜自然而然的說出這句話,聽在羅傑的心中,卻如驚雷讓他懼怕,羅傑偷眼看了下安娜,希望她說的是玩笑話。

背後傳來暗門關上的吱吱聲,剋夫不安的抓着手,他從未試過一個人獨處一個地方,自有記憶起,他已和科嘉、羅傑在一起,他比科嘉羅傑大兩歲,性格卻是三人中最軟弱的,他常常受到其他貧民區的孩子欺負,都是科嘉和羅傑爲他出頭打跑了他們。

十歲那年,一個祭司路經他們的房前,停下了腳步,目光停留在貼臉跪地的剋夫身上,他走近剋夫,剋夫發自內心的害怕,小小的身子不住的顫抖,那雙蒼老的手扶起他的面,從對方眼中,剋夫看到了只有科嘉和羅傑眼中才能看到的笑意,不是嘲笑,不是鄙夷,像地下城外的陽光那般溫暖。

“你叫什麼名字。”蒼老的祭司,拉起他的手,把他帶到自己的身旁,輕聲問道。

仍跪在地上的科嘉、羅傑和剋夫不安的偷眼打量祭司,爲同伴默默的祈禱,希望他沒有做錯什麼。

前幾天這裡纔有一個貧民因爲不小心碰到了主宰者的裙子被活生生的打死了,身體掛在通道的入口上幾個禮拜沒人收。

“不要怕,孩子,我只問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剋夫的手在祭司的掌中發抖,祭司知道他的不安,出言安慰道。

“克,剋夫,大人,我,我十,十歲。”剋夫顫顫驚驚的回答。

“喔,不錯的年齡,你跟我走。”祭司語氣平和的說道,他帶走了剋夫。

科嘉、羅傑楞在了原地,好久沒有回過神,他們彷彿看見了剋夫被主宰者踐踏的模樣,剋夫被祭司拉着離開,他回頭看着同伴,眼中帶着祈求,他多麼希望科嘉和羅傑能來救他,那是他第一次感動,科嘉、羅傑再忍不住,起身衝到了祭司面前,攔主了他的去路。

祭司驚訝的看着面前的兩個孩子,轉而微笑:“你們能爲同伴付出的心,彌補了你們這一次的無禮,但我不容許有第二次。”祭司揮手,科嘉和羅傑但覺胸口疼痛,一股無形的衝擊力把他們帶離地面,重重的摔到了一旁。

剋夫被祭司帶到了他以前從不敢踏足的地方——主宰者的生活區。

祭司領着他,來到一座輝煌的大殿,殿中有幾個同樣年老的祭司,在整理着殿中的飾物,純銀的塑像、鋒利的寶劍、用魔物皮包裹着的畫卷、鑲切着各色寶石的項鍊......各樣的,剋夫不曾看過的奢侈品擺放在大理石作成的長桌上,他們用白布小心的擦拭着每一件物品。

拉着他的祭司上前和其他幾個祭司交談了幾句,他們說的話,剋夫聽不懂,他看到原本對他一屑不顧的祭司,轉頭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後來,剋夫知道了,原來他被發現有天賦沉睡着,能被覺醒,地下城每一個天賦者會受到主宰者的重視,不過一天的時間,他從塵埃裡被人擡舉到至高處,幾位祭司命女僕洗乾淨他的身體,換上潔白的袍子,大碟的肉供他隨意取食,大杯的水供他隨意飽飲,天賦的覺醒需要三天的準備,剋夫被准許帶食物和水去看望同伴。

那三天,剋夫現今回憶起來,都覺猶如如夢幻。

剋夫意識回到現實,看着眼前的房間,三面的牆壁前各立了一排書架,雖然佈滿了塵埃,卻掩飾不住那塵埃下璀璨的金光,三排純金打造的書架,哪怕是服侍過的那羣主宰者家中,剋夫也不曾看到過。

書架上放滿了卷軸與厚重的書籍,房間的中央有一張桌子和長椅,桌子上有一盞燭臺,和淺薄的本子。

本子是用數張獸皮作成的,一根腐朽的木筆躺臥在本子的中間,尖頭動物皮毛製成的筆頭毛色烏黑,不知道是用什麼野獸的毛作成的,筆旁還傾倒着一個拳頭那麼大的透明的玻璃杯,裡面盛滿的血色液體灑了桌面一灘,杯中仍留有少許未乾,外面的早已枯乾成跡發黑,表層長滿了白色的毛,剋夫知道那血紅的一灘是魔物的血,他以前常和科嘉、羅傑、剋夫、杜拉,還有凡爾一起去幫主宰者抽取魔物屍體中的血,裝進瓶中,供他們寫信時用。

剋夫猶豫着走上前,這裡顯然長時間沒有人來過,空氣中滿是蛛網,腳踏過地面,可以留下清楚的腳印,伊麗莎白吩咐說看的書,就是書架上的這些書麼?剋夫一眼掃去,目光停留坐在角落的一本黑皮的書上,像是有魔力一樣,他的目光再無法離開那本書。

目光盯上那本書的瞬間,周遭的景物變得虛幻幾秒,再真實起來時,剋夫驚愕的發現,好像畫卷從一頭打開,從他的周身蔓延,昏暗的房間變得光亮,灰塵如潮水退後去向他無法看見的地方消失,桌子上傾倒的杯子立起,黑色枯乾的血變紅倒流回杯中,連同獸皮上浸染着的血色也在褪去變淡,一眨眼的功夫,房間變了樣,從嶄新的黃金書架發出的亮光相互輝映,映的房間金碧輝煌,空氣不再渾濁,帶着淡淡香氣,好像走入了花叢,花香撲鼻。

更讓剋夫不敢相信的是,他看到了兩個虛幻的影子出現在房間的一角,他們背對着他,相依在書架前,正拿着那本剛讓他移不開視線的書籍翻閱,他們看起來親密,像戀人,男人比女人要高一個頭,他們時不時發出輕笑,笑聲是那樣的真實,可他們虛幻透明的身體,又告訴着剋夫,他們不是真的存在。

再一次的眨眼,眼前仍舊是剛纔進來時的樣子,沒有什麼變化,昏暗的房間,渾濁的空氣,佈滿灰塵蜘網的桌椅書架,“幻覺?”剋夫自言自語,他走到書架前,拿起了那本他在意的黑皮書,伸手拂去上面的灰塵,黑皮上印着一行血色的小字——獻給摯愛的卡麗伊蓮,杜美莎殿下旁五王之神王柯迦索。

當剋夫伸手去翻開黑皮書的第一頁,無數虛幻的影子與朦朧的聲音如浪潮從書中向他捲來,“獻給摯愛的卡麗伊蓮,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我們再也不能相見......”男人的聲音從心底響起的霎那,剋夫看見無數虛幻的畫面在他眼前展開,一個被封存在書中,一個被湮沒在歷史塵埃中,被人遺忘了無數歲月的故事,他作爲旁觀者,再一次目睹了它的開始與結束......

“諸神在世,聽吾所求,吾乃衆神之主,分立疆界,名爲‘萬古永恆’門多羅薩。神寂開年,暗主求告,願舍殺戮,與吾同存,吾創一界,名爲‘不忘’。沒有悲傷、沒有死亡,諸般生命喜愛陽光。神寂末年,暗主戀塵,麾下五王,與吾同戰。”先是一波威嚴的聲音入耳,浩瀚史詩的畫面在剋夫眼前展開,虛幻的天與地,無數戰馬擁擠,有飛馳在天,有奔馳在地,馬上一律金甲戰士,背生白色羽翼,他們或手拿金光長槍,另手持盾,或單手握銀光長弓另手拉着無形弓弦,指尖捏着一束璀璨光影,一支支光箭對準一片白光的前方。

畫面一暗,隨着一個女人聲音的響起變化着,“諸魔在世,聽吾所求,吾乃衆魔之主,隱於混沌,名爲‘萬古同存’杜美莎?爾,神寂開年,明主風姿,吾舍黑暗,同樂一界,取名‘不忘’,不離不棄,不問過往,直至時空萬界歸寂。神寂末年,明主負我,我有五王,與汝決戰。”在他們弓箭對準的對面,無盡的黑暗吞噬了白光,與他們的光明形成鮮明的對比,無數黑甲騎士出現,騎着骷髏戰馬,拿着各種骷髏兵刃與他們對持,畫面出現的一刻,神聖與陰暗的氣息一同席捲而來,籠罩着剋夫,讓他覺得身處在冰與火的雙重煎熬中。

畫面只維持了幾秒鐘,隨着先前第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支離破碎,組合成另外的畫面。

“卡麗伊蓮,我心所愛,明亮如月,美如星辰,立於城頭,眸如淚泉,神魔之戰,愛恨分隔,衆神隕落。”畫面中出現一個男人背影,孤單落寞,荒草在他腳下展開,血色夕陽從遠端照來,照亮的荒原,戰旗撕裂,迎風飄動,傾倒的戰車,倒地的人與馬的屍體,放眼望去一片淒涼。

“我杜美莎殿下旁五王之神王柯迦索,掌管星辰,觀星測命,神寂末年,我背叛殿下,被囚於此,殿下念我曾多立戰功,與卡麗伊蓮同囚禁三年,三年時光,我一生難忘,我知道我難活在世,所以偷將力量封存黑書,希望後來有緣人傳承我神使力量,完成我畢生遺憾。卡麗伊蓮,明主獨女,不死不滅,封印某地,唯有神使,終極可尋。”

隨着男人的聲音,畫面再度的變化,柯迦索與卡麗伊蓮生活在這房間的一幕一幕展開在剋夫眼前,從相依相守,到三年後的被迫分別,剋夫不知不覺淚流滿面,那種與心愛人分別的痛苦,他何嘗沒有體會過,被那位祭司帶走到天賦覺醒的幾天,服侍他的那個女僕,她的臉,剋夫常常會想起,不知道她過的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