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跟着攙扶莊巖他們的服務員,走到電梯邊的拐角處就停下了。
他伸長脖子張望了兩秒,回過頭時眉頭還皺得很緊,臉上帶着疑惑。
“宋謙修?你怎麼在這兒。”換了一個城市還能碰到,這應該不是偶然。
他像受驚的小貓,眼裡出現一瞬間的慌亂:“希,希希……我、我剛纔看着像莊巖,就跟過來看看,呵呵。真巧啊,我出差過來談一筆生意。”
真是這樣嗎?我有些懷疑。
不過我沒有追問,笑着跟他打了招呼就去等電梯了。莊巖說得對,有的感情需要快刀斬亂麻,宋謙修雖然一直跟我強調他沒有在刻意執着這份感情,可他的一舉一動都表明他一直沒有放下過。
我跟宋謙修不管擦肩多少次,都註定無緣。
生活總是跟我們開玩笑,有時候你越惦念着誰,那誰便離你越來越遠;你越執着某份感情,到頭來那份感情便傷你越深。
電梯最後合上那一眼,宋謙修直直地跟我對視上了,水波粼粼的眼神裡盪漾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莊巖太重了,我一個人沒辦法把他弄去洗澡。不過他每次喝醉酒都有點不一樣,這次也是。我幫他擦身體的時候,他忽然睜開了眼,還跟沒事人似的坐了起來:“你去哪了?大半夜的不在家。”
我忍不住笑了,爲什麼他連喝醉酒之後的樣子都一本正經?
他皺着眉頭,不滿意我的反應,擡手似乎想捏我下巴。
不過我估計他要麼頭暈要麼眼花,那隻手在離我臉幾釐米遠的地方停下,對着空氣捏了個空。他納悶地“嗯?”了一聲,又伸出另一隻手開始捏空氣。
我不由得笑出聲來,掏出手機把他醉酒後的樣子拍了下來。
最後把他哄睡着後,我拿着江陽的外套想去還給他,開門前我依稀聽到隔壁有開門聲。握在門把手上的手恍惚頓住,我們房間是靠着電梯的那一間,所以隔壁有人要離開肯定要經過我們這間房的門口。
我疑惑地從貓眼看去,先前醉得一塌糊塗的江陽,此刻正悄悄地往電梯方向走。
經過我們房間時,他頓住腳看了過來,那眼神就像是能透視一般,嚇得我屏住了呼吸不敢動彈。
他的眼神很奇怪,盯着房門看了很久,像是要用眼神把房門剜出幾個洞才罷休似的。
我躲在貓眼後不敢動,生怕他的銳眼能洞穿一切。但這樣的江陽跟平時差別太大,就好像一個你認識很久的人忽然變了性子,說實話還挺嚇人的。
接着他的嘴皮子懶洋洋地動了幾下,好像說了幾個字,但我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做完這些,他用力地甩了兩下頭,雙手插兜,吊兒郎當地掏出一根菸,也不點,就那樣叼在嘴裡走了。
我看看手裡的西裝外套,趕緊放到沙發上,匆匆忙忙地衝澡睡覺。
江陽好端端地假裝喝醉做什麼?他跟莊巖喝酒的時候,我大部分時間都在跟包媛媛聊天,所以並沒有察覺到他的那些小把戲。想起他剛纔看房門的表情,我的心劇烈地瑟縮兩下,有個可怕的念頭彷彿呼之欲出,但被我及時遏制住了。
不可能,肯定是我多想了,他對我好全是看在莊巖的面子上。
以前莊巖說過我只看到了江陽的一面,說我不瞭解真正的江陽,我到了此刻才真的意識到他說得很中肯。
第二天莊巖預備結賬時,酒店的人才告訴我們昨晚已經有人結過了,不是江陽。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宋謙修,然而他在前臺結賬時留下的名字卻是莊巖。
往事洶涌而來,早先曾經有過兩個莊巖訂外賣給我,第二個人原來是他。
包媛媛起得比我們晚,她下來時挽着江陽,估計江陽是大半夜偷偷溜回來的。我假裝什麼也不知道,把他昨晚落下的外套還給了他。
我正在揣測他昨晚幹嘛去了,結果一出酒店就看到一輛婚車。
車前身上的玫瑰花鮮豔欲滴,隔老遠彷彿都能聞到花香。
我跟莊巖本來都沒在意,不過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因爲婚車佈置得跟花車一樣特別美,車頭還立着一對假的新郎新娘。
當江陽挑着眉頭走向那輛婚車時,莊巖的臉色才變了又變:“怎麼,你揹着我安排婚宴了?陽子,我不接受。”
江陽翻了個白眼:“我還不知道你?這麼大的事情老子可不敢自作主張。你倆明天要領證了,今天坐這輛車過把癮唄。我老婆說你們還沒拍婚紗照?正好,我跟我老婆也沒拍,我訂了兩套,今天一起去拍掉。”
包媛媛對他一口叫一聲老婆的表現很滿意,笑眯眯地跑過去獎賞了他一個吻:“你這會兒倒是學會給我製造驚喜了,快從實招來,什麼時候訂的婚紗照?你之前老說沒空,害得我都不敢訂。”
“早訂了,之前是真沒空。正好莊子明天要領證了,我臨時加了一套給他們。”江陽摟着她的腰又來了個深吻。
我看看莊巖,他好像沒有拒絕的意思,還揉着太陽穴低頭看我:“那就一起去拍一套。”
其實莊巖對婚紗照並不熱忱,可能是因爲年紀的緣故,他更看重婚姻生活的本質。他曾經說過,婚紗照拍得再漂亮也多半是給別人看的,日子過得幸福遠比這種形式主義來得重要。但照他的話說,我這種小姑娘肯定喜歡穿婚紗的感覺,想來這也是他沒有拒絕的主要原因。
趕到影樓時,好像整個店都被包了一樣,有很多人乾等着我們。
各式各樣的婚紗讓我跟包媛媛應接不暇,莊巖跟江陽都一早挑好了自己的禮服,可我跟包媛媛卻恨不得每一件都想試穿。最可惜的是我現在小腹鼓了出來,只能挑那種能遮肚子的婚紗。
試穿婚紗時,我聽到隔壁的包媛媛在跟婚紗店裡的某個人說話,她好像在問那個人關於退訂的事情。那人笑呵呵地解釋着,我隱約聽到她說了一句肯定不能全額退款,這種情況下最多退還一半,畢竟攝影師等相關流程已經在安排了。
我愣住了,感情包媛媛自己訂過婚紗照,可江陽自己又訂了一套。
包媛媛滿心不高興地嘟囔了一聲:“你們也太心黑了,誑我當初不懂騙我付全款,當時說了凡事好商量,現在我老公另外訂了一套,我那套怎麼就不能全款推掉了?本來還想着你們服務好以後可以多推薦點朋友過來,看來也沒這個必要了。”
估計江陽訂的兩套婚紗照都很貴,那人猶豫再三後,一個勁地賠禮道歉,最後說會盡全力幫包媛媛退款。
等人走後,我敲開她的試衣間詢問情況,包媛媛這才氣鼓鼓地跟我說了原委:“我總不能拂了江陽的好意,所以就說自己沒訂唄,太忤逆他不好。老男人就這樣,控制慾太強,你家那位也是吧?”
她說着讓我幫她拉後背的拉鍊,抹胸式的婚紗,將她的事業線和纖腰勾勒得性感撩人。她那條婚紗下襬墜感很好,鏤空蕾絲的設計別出心裁,清風一吹絕對美如仙姿綽約的水墨畫。
“你怎麼還不換啊?你男人肯定迫不及待地想看呢……咦,那麼多好看的婚紗,你怎麼就挑了這麼一件醜不拉幾的?”
我笑着解釋這件婚紗的下襬大,可以遮遮肚子,可包媛媛卻翻着白眼重新幫我挑了一條。也是抹胸款,腰部那個大大的蝴蝶結同樣可以遮肚子,蓬蓬的下襬設計十分夢幻。
我倆笑着去找各自的那位時,我居然遠遠看到莊巖懷裡抱着一個小人,正是樂樂!她穿着小小的婚紗和黑皮鞋,跟畫裡走出來的人兒一樣。
江陽看包媛媛的時候,兩眼發亮,再看我呆愣在原地,伸手在我耳邊打了個響指:“傻了?是樂樂沒錯,你沒做夢,老子昨天就安排人去接她了,給你倆省時間。”
我感激地連連道謝,提着婚紗趕緊走向那對父女。
那天的婚紗照拍到很晚,原來不出本市也能找到很過漂亮的取景地。我最開心的莫過於樂樂跟莊巖的嘴巴甜得要命,一整天都在誇我好看。
對於江陽的這個禮,我跟莊巖都感動得無以復加。
第二天我們一大早就去民政局領證了,樂樂一直窩在莊巖懷裡不肯撒手,所以我們最後只好把她也帶上。小傢伙一路上都抱着她爸爸的脖子在睡覺,到我們填表簽字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整個過程很平淡,等小紅本拿到手裡的時候,我的心跳纔開始劇烈地撲騰。
我的眼神不住地在莊巖跟樂樂的臉上徘徊,全身的細胞都很活躍,可我的腦子卻一片空白。等他們父女倆一左一右地親着我兩邊兩頰時,我聽到“咔擦”一聲響,江陽充當攝影師幫我們一家拍了一張無比珍貴的照片。
我擡頭看莊巖,吞了下口水:“老、老公。”
聲音抖得厲害,可莊巖臉上的笑意卻在慢慢擴大:“再叫一聲。”
這一次,我跟樂樂幾乎同時開了口:“老公。”“老公!”
她不太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但喊完之後便開始咯咯直笑。
其實,如果江叔肯放下報復的心思,黑白子的爭鬥不再波及莊巖,莊曉婷肯回來安安生生地過日子,那我們的故事便可以像童話故事裡一樣,在最幸福的此刻畫上句號。
事實上,我們也確實定定心心地過了兩個月的甜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