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我訕訕地停下話頭,不安地看着冰冷的屏幕,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
鏡頭裡的他就像是定格了一般,很久都沒動彈,要不是看到他還在眨眼睛,我還以爲信號不好卡住了。
他搖搖頭,先前起伏的情緒已經不見,又恢復了平日裡的冷靜:“想你了,最近怎麼過的?”
最近發生了不少事情,可能每件事情都能讓他不淡定,所以我一件也沒說。最後只是把趙雅如母女來找我,且在我包裡放了竊聽器的事情告訴了他:“江哥讓我好好利用這東西,所以沒扔。”
莊巖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好。自己一個人萬事注意,不要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別有用心的男人多。”
我心頭一顫,詫異地盯着屏幕,難道他知道我剛纔跟江陽去了那種娛樂會所?
我壓着心裡的滾滾波濤試探他:“上次媛媛喝多了,我跟江哥帶着媛媛去酒店的時候,我看到一個人的身影特別像你。”
“是嗎?你看錯了。”他很平靜地扯了個笑容,這時他的手機一直嘟嘟響,似乎有電話打進去。莊巖微微皺眉,略有些不捨地跟我道了別。
我悵然若失,剛纔掛斷前一秒我纔想起來截了一張他的照片。因爲燈光有點暗,所以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鬍渣依稀可見,看起來有些憔悴。
本來想問他要不要把趙雅如媽媽的意思告訴給莊叔,後來想想,以莊叔的性子肯定不會接受她們的提議,畢竟她們壓根不真誠。她們都看得清的事情,莊叔應該也知情,所以我想想還是決定不跟莊叔打這個電話。
有的事情一旦開始就如覆水難收,已經有相關部門去過莊家的公司,所以就算趙家現在後悔也沒那麼容易挽回。
我嘆了一口氣,當晚零零碎碎地做了很多夢,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感覺特別累。
我趁着這幾天休假,帶外婆四處轉了轉,她一直唸叨着想回老家看看,想給早就去世的外公燒點紙錢。我不想讓她失望,如果不趁着她現在還能走路的情況下回去看看,以後她的病情加重了就更難回去了。
但我現在懷着孩子,一個人帶着生病的老人怕出什麼事,所以我聯繫了舅舅,想讓他陪外婆一起回去一趟。當時他的心情很差,長吁短嘆地一直說自己快失業了:“廠子要關了,聽說老闆要去坐牢了,這幾天會計都躲起來了,哎,欠的工資可怎麼辦啊?”
他們廠裡的員工有兩種工資結算法,一種是當月結清,另一種是當月只發八百塊生活費,剩下的年底一次性給。第二種結算法子,到了年底會多發些年終獎,舅舅一直選的第二種。
星期天他趕過來時,我才知道他居然在莊巖的公司裡上班!
那家廠以前倒閉的時候被莊巖盤了過去,舅舅作爲老員工就被繼續留在了廠裡。因爲莊巖的公司跟工廠沒有挨在一起,所以舅舅他們一直把工廠裡的負責人當老闆,莊巖每次去視察,他們也只當他是客戶,而且舅舅他們有白班夜班之分,所以他剛開始並不知道莊巖就是周瑾的前男友。
知道之後他想過辭職換工作,是舅媽逼着他偷偷幹了下來,並且一直瞞着周瑾一家。
他在這件事情上,一直覺得對周瑾一家有虧欠,畢竟周瑾爸爸對他恩重如山,他覺得自己爲了錢在莊巖家的公司裡上班,就是在背叛周瑾他們。這也是他當初向着周瑾,讓我退出的原因之一。
舅舅跟我說起這些事的時候,那張本就瘦削的臉彷彿又蒼老了幾歲。
“怎麼會關呢?不是說不會那麼輕易倒閉嗎?”我最近沒有聯繫過莊叔,所以不知道他們家的情況。
舅舅搖搖頭:“生意少了很多,以前忙的時候一個月都沒得休息,天天白班夜班地輪,那時候光加班跟夜班補貼都能拿不少哇。現在不行了,都不用上夜班了,八條產線現在只開三條,前兩天還有人去看車間看機器,聽說老闆要把咱們車間裡的機器給賣了。”
莊叔這是多差錢,居然要把能翻盤的基礎設施都賣掉?
“舅舅,你們老闆到底因爲什麼事要去坐牢?”
他的眼裡一片渾濁,明顯是有段時間沒好好睡覺了。我理解他的苦,這把年紀肯定是想等着退休的,忽然來這麼一出,小老百姓誰受得了。
他搖搖頭,又嗟嘆了一會兒:“這我哪裡知道呢?說什麼的都有,有說是老闆得罪上面的人了,有說老闆幹了違法的事。希希啊,你跟莊巖……”他不太自然地看看我,隨後便欲言又止地低下了頭。
“舅舅,莊巖不是那麼混的人,肯定不願意坑大家。他家裡現在出事了,我平時也聯繫不到他,就是想幫你問情況也問不出所以然。”我想到我卡里的錢,真想拿出來送到莊叔面前。
不過我知道卡里那筆對我來說是鉅款的錢,在莊叔面前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我懷疑他現在到處挪錢就是爲了疏通關係對付趙德海,或者在想法子解決他們自己的問題。
舅舅又重重地嘆了幾口氣,忍不住罵咧了兩句。
我取了兩千塊錢給他,他推了幾次後我只好把錢給了外婆。
我明天就要上班,不能陪着回老家,所以照顧外婆的事情都要靠舅舅,他也沒推辭,連着跟我保證好幾次,說是會好好照顧外婆。
他們走後我打電話給莊叔,始終沒人接。
我不安地打給方姨,她跟着樂樂一起去了莊巖小姑家,所以對莊叔現在的情況也不是太清楚,不過她聽莊巖小姑嚷嚷過,好像莊叔馬上就要被起訴了,應該就是這一兩天的事……
週一上班時,江陽果真帶着兩個朋友來理財,都是上百萬的金額。
經理的臉色本來臭哄哄的,看到江陽他們當場簽了合同,這才眉開眼笑地過來親自招待他們。江陽是個人精,這次順着臺階給足了經理面子,照他的話說,以後我跟包媛媛都需要靠經理照顧,鬧得太僵對我倆沒好處。
我憂心忡忡地問他知不知道莊叔什麼時候被起訴,如果真的出事了要坐多久的牢。
江陽本來笑得沒心沒肺,聽聞提起這茬,當即收起了笑臉:“你操心這麼多做什麼?我怎麼聽圈子裡的人說,趙雅如說你懷孕了?怎麼回事?”
我哆嗦了下,沒敢看他。
趙雅如到底想幹什麼?都跟她說了那種話,爲什麼還要把這種事情宣揚出去。
可能我的臉色在江陽眼裡像心虛,他一把捏住我的手腕就擰緊了眉頭:“真是不小心跟陌生人睡了?是哪個王八羔子乾的,你跟哥哥說,哥哥幫你把人揪出來。”
我用力抽出手,搖頭不是,點頭也不是:“江哥,你別聽趙雅如胡說八道好嗎?我、我沒懷。”
“她找不到莊子,肯定得拿這事做文章逼莊子出來。你少糊弄我,聽說她把你那張檢查單都拍了照。哎,這都什麼事啊?我陪你上醫院,把這孽障流掉!”
我跟江陽在休息室聊天的時候,包媛媛一直在進進出出,一會兒動咖啡給別的客戶,一會兒拿着宣傳冊進來給那些客戶看。其實那些客戶不是她的客戶,根本不用她招待。
我有好幾次把包媛媛叫過來想讓她跟江陽好好談談,可每次不是被江陽阻止,就是被包媛媛刻意忽視。
這倆人,哎。
“江哥,就算我真的懷了,留不留也是我的事情,你別操心了。”我現在的心思全部在起訴上,懷孕的事情上根本就沒精力編瞎話糊弄江陽。
江陽搖搖頭,走到旁邊打了好幾個電話幫我問情況。
此時此刻我才意識到江陽仍然可靠,他最近似乎都沒再跟進莊家的事情,看樣子也沒攙和。
半個小時後,他臉色凝重地走過來陷阱了沙發,捏着鼻樑骨揉了一會兒後才悶聲道:“情況有點不對勁,之前要起訴的人明明是莊叔,我剛聽說機關部門起訴的對象……是莊子。”
“什麼?!”我手一抖,杯子裡的熱水灑了一身,大腿上的那截褲子全溼了,“他在國外,爲什麼起訴的是他?”
江陽也很納悶:“我也不清楚,前段時間我打聽過,當時確實是說要起訴莊叔的。莊叔是公司的法人代表,不過……據說莊子是直接負責人,說是並不是什麼事情都得讓法人代表負責……哎,這事麻煩了,我得回去調查一下情況。”
我耳朵裡轟隆隆地直響,根本就坐不住,渾渾噩噩地站起來走了兩步,可是腿腳沒力氣,只感覺天旋地轉地像是要往地上倒。
所以我趕緊又跌跌撞撞地坐回了沙發,嘴巴過了好半晌纔有能力重新張開:“我就知道我之前看到的人是他,肯定不是我眼花。他決定了要代他爸爸坐牢,所以進去之前還是忍不住來看看我了是吧?江哥,我恨他,他騙我,他爲什麼要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