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進階白銀了?!等着,白銀有什麼了不起,回頭我再叫更厲害的來收拾你!”
商貿港口不在王國統治下,沒有森嚴律法的束縛,因而商會之間的鬥爭簡單明瞭,不會出現貴族之間那種燒腦的文鬥。
商會不是軍隊,更不是緝魔隊,明面上的對抗和暗地裡的坑殺,都顯得十分粗糙。好比少年連日來應付的一場場搏殺,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街頭混混的羣架,實在沒什麼意思,唯一的特點,就是亂。
只是這一次,趁着少年孤身一人,鬧哄哄圍上來的衆人,卻沒過一會兒,就齊齊地散開了一個大圈,愣了一下後,又不約而同地調頭遠遁,反應整齊一致得堪比令行禁止的軍隊。
這一切當然是因爲少年將這出言挑釁之人揍趴下,僅僅只用了一拳,一衆嘍囉見勢不妙,哪裡還不趕快跑?
看着逃竄的衆人,和從地上爬起來狼狽跑開時,還不忘丟下一句狠話的領頭人,少年這一次沒再狠下殺手消耗上三家之外其他商會的勢力,也沒有將這人打成重傷,然後裝作一不小心放他逃走的樣子,而是駐足原地,任其離去。
這一方面自然是因爲少年有着身爲白銀騎士的驕傲,不屑於再對付這幫如今看來已如螻蟻,掀不起多大風浪的小角色。
更關鍵的,對於臥底演戲這事兒,他是徹底厭倦了,想用這一次越線,來試探一下上三家的態度。當然,少年的底氣不是無來由的,不說混亂之城,至少在港口這邊,白銀的實力已經初步具備了與人討價還價的資格,不趁機嘗試着抻抻胳膊擴大一點活動範圍,就是純屬跟自己過不去。
來到河畔莊園,少年剛一入內,就看到青年笑臉相迎。
“這麼快進階白銀騎士了?”
對於青年早自己來到商會總部之前就得知了這個消息,少年毫不意外。
十三家商會並沒有組成正式的同盟,哪一家也不敢大舉來襲,雖然全都經上三家暗地裡挑撥,與黑礁的關係再也不可調和,但還是沒有誰敢第一個站出來,都只是藉着各種名義組隊前來找茬,這連日以來遭受騷擾,任哪個商會都會在自己地盤周圍佈置足夠多的眼線。
“是的。”
少年老實地點了點頭,關於進階白銀的事,在剛剛出手的時候,他就不準備隱瞞了。
“好啊!”青年用力拍了拍少年肩膀,“終於可以好好殺一殺那些臭蟲的威風了!多虧了你啊,商主需要坐鎮總部,我這也總被一堆事務拖住,根本抽不開身。”
“這是我應當做的。”
少年微笑以對,當然,這笑容裡有幾分真,只有他自己知道。青年的那點話術,對於社會過來人的少年而言,自然是毫無作用。
“哎,也不能光叫人家來找咱們,說不得咱們也得給他們送上一份大禮。哦對了,這件事就無須勞煩你了,雖說你本就是主管這方面的,但是,我想光是那些來找麻煩的傢伙,就已經夠讓咱們的監事長操勞的了。您就在明面上撐着,暗地裡的髒活,我來做。”
這是敲打附帶控制權力啊,是因爲我進階爲白銀騎士,讓他感受到威脅了嗎?
少年眯了眯眼,察覺出了青年的畫外音。
不過我本來就不怎麼關心這些就是了。
“理事長大人是知道我的,我就一俗人,只要這個到位,一切都好說。”
少年做出了代表金錢的手勢。
見狀,青年哈哈笑了兩聲:“又說大人?我都說了,你我同級,大人二字我可不敢當!至於錢財麼,商會寶庫裡可堆了不少金山,不會少了監事長那一份的!”
“那我就任理事長安排了。”
“誒,言重了言重了!”
兩人相視間,笑意盎然。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兩人閒聊一陣後,一個回到辦公桌後處理事務,一個在外面的黑礁地盤上來回巡視,只在一天下來後,又見了一面。
“怎麼樣?今天打退了幾波人?”青年笑問道。
少年暗自翻了個白眼,商會所有成員,所有事務以及所有刺探來的情報,都實質上掌握在青年手中,這會兒說這話,不是明知故問?
“奇怪啊,除了早上那一羣,今天倒是再沒看見有人來找茬。”少年也揣起明白裝糊塗,順着青年的話說了下去,懶得跟這說起話來連拐三四道彎的奇葩玩智力遊戲。
“是挺奇怪的,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也好。”說到這裡,青年面色一凝,“只不過,今天到處都在流傳一個說法,跟你有關,知不知道?”
“哦?什麼說法?”少年適時地表現出好奇心。
青年看了看四周,附在少年耳邊,一副警惕的樣子,雖然經歷過清洗的黑礁,如今已經不可能出現隔牆有耳的情況,更關鍵的,兩人說話的地方,四下裡也壓根沒人。
“說是,各個商會對咱們黑礁越發敵視,尤其是對手刃了無數性命的監事長你,積累的仇恨已然深入骨髓。我們倒是不在乎,問題是你。眼下得知你進階成白銀騎士,有些人坐不住了,揚言務必解決你,就在這幾天。監事長,接下來這些天你可要格外小心吶,同時記住,黑礁時刻站在你的身後,有困難,及時跟我們說,好吧?”
造成這一切的結果,不也有你們拿我當刀使的原因在內嗎?這會兒還假仁假義,搞個場外精神援助的戲碼,真不害臊!
少年暗自吐槽。
至於這個說法,其本身並不一定爲真,倒是可以理解成上三家商會對自己的警告。
少年摸了摸下巴,尋思着對應之策。
看到少年陷入沉思,青年擺了擺手。
“也不用太過憂慮,說不定只是某些人逞一時口舌之快,畢竟,在這港口,有實力對付白銀的,還真不多。”
“算了,就當是咱想多了吧。”少年哂然一笑,“倒是要謝過理事長一番寬慰之言,我這下心裡好受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青年和善地笑着。
此時,夜色將至,同青年來回又打了幾波感情牌,“互訴衷腸”一番,“揮淚作別”後,少年乘坐馬車,回到了莊園。
莊園大門外,正有數道身影守在這裡,遠遠地看見一輛馬車駛來,這些人都爭先涌了過去。
“狄更斯大人?是狄更斯大人嗎?”
“大人您還記得我嗎?我是當初給您帶路的守兵隊長啊!”
“還,還有我,這邊商會的管事,當初可是我把紋章,金幣和莊園送給您的,您沒忘了我吧?”
“你放屁,當初要不是老子我點頭,你有什麼資格替商會做主把商會的東西送給人!哦,狄更斯大人,我不是說您,要是換做我的話,也一定會送,哦不,是送更好的東西給您!”
馬車被逼停,車伕回頭看向少年,似有些爲難。
一羣人見馬車停下,隨即聚攏在車窗外,亂哄哄個不停,吵得人腦殼生疼。
少年揉了揉眉心,指向其中一個肌肉最彪悍,同時嗓門也是最大的。
“你,是附近商會的商主吧?我有印象。”
“對對對!”這人一臉驚喜,“難得大人還記得小人!”
少年皺了皺眉。
“你是一大商會之主,不必這麼恭敬。”
這人聞言一驚,忙擺擺手:“應當恭敬,應當恭敬,畢竟,小人現在已經不算商主了。”
少年一愣。
“怎麼回事?”
“呃,就在剛纔,小人的商會叫貴商會給覆滅了。”說起這個,這人不免有些尷尬。
少年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眼神:“哦?知道黑礁要滅了你們,那你還專程來找我這個黑礁的監事長?難道是想要報復?拿我開刀?”
一羣人聽到這,立時大驚失色,忙爭先恐後地連連否認。
“我們哪敢與貴爲白銀騎士的大人您作對啊,那不是嫌命長?”
“那你們來找我,又是爲了什麼?”少年已經想通了其中關節,明知故問道。
看着少年似笑非笑的表情,這人知道,有些事還得自己挑明,不然少年權當置身事外,只是一旦自己這邊率先挑破窗戶紙,那眼下交談的性質就變了,從少年主動幫忙變成自己有求於人,完全失了主動權,但奈何情勢逼人,自己是不開口也不行,頓時臉上一陣憋屈,悶悶了一會兒後,這才強打起笑容道。
“這不是看在大人您還和我們有點舊交情的份上嘛,那黑礁放話,說要趕盡殺絕,我們這邊外圍都被黑礁的人圈住,逃不出去,只好跑您這兒了,萬望您能幫幫我們!”
“怎麼幫?”少年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懵的樣子,隨後似乎想到什麼,眼睛一亮,笑道,“對了,我這裡有一些上好的盔甲武器,應該能提高你們突圍的可能性,唔,再附上一些金幣當路費吧,你們看,怎麼樣?提醒一句,這些東西加起來,已經足抵你們當初給我紋章,金幣和莊園的價值了。身爲黑礁監事長的我呢,也就當沒看見你們,如此就算兩清了,如何?”
少年此話一出,一衆人反倒有些爲難,一陣面面相覷後,那前商主又面帶討好地看向少年。
“大人有所不知啊,那封鎖實在太嚴密了,我們商會一堆的中堅力量,還有幾個不弱於我的管事,都死在了突圍中,光靠好一點的盔甲武器,就我們這幾個人,更不可能衝出去了!”
“那你要我怎麼辦嗎?”少年也露出了爲難的神色。
“嘿嘿!”說到這裡這人搓了搓手,五大三粗的一個惡漢,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就是想着,能不能請大人收留我們?”
“大人,大人,收下我們吧!”
一羣人適時開口道,神色滿是懇求。
“收下你們?嘶,不太好辦吶。畢竟,黑礁已經放話,要把你們商會趕盡殺絕的,我身爲黑礁一員,不好壞了規矩吧?”少年有些遲疑道。
這人一急。
“戰場上打贏了也不一定非要坑殺俘虜,更何況還有收攏敵方殘兵敗將的情況呢!而且,大人您貴爲一人之下的黑礁監事長,收留我們幾個小卒還不就是一句話?又算得了什麼事呢?您大人有大德,就答應了小人這一回吧!”說到這裡,這人咬了咬牙,“只要大人您答應,我們發誓,日後必唯命是從!”
“誒!”少年緊跟着伸出手指,點了點,“這可是你說的!其他人呢,你們也是這個意思?”
一羣人忙不迭點頭,連聲應下。
“對對對,我們日後必唯命是從!”
“好!”少年撫掌大笑,“正好我發愁怎麼給莊園佈置防務,你們就留下來,充當防衛力量。以後,就沒有你們這個商會,只有我的一幫手下,如何?”
一羣人聞言大喜,也跟着笑了起來。
“就聽狄更斯大人的!”
“那就這麼定了!”少年點點頭,似乎想到什麼,笑容一斂道,“還有一點,你們得記住,進了我的莊園,不可再有以前那樣的作風,要老老實實站崗,不準肆意享樂,尤其要注意,你們眼下的地位和莊園僕人沒什麼兩樣,不可仗着武力去欺凌他們,不然的話,讓我知道了,誰做的事誰就得被逐出莊園,自生自滅!聽懂了嗎?”
一衆人臉色微變。
“大人,這......”
這次開口的還是那個前商主,只是他剛一出聲,就看到少年默不作聲地豎起手掌,不得已硬生生止住了話頭。
過了一陣,待騷動平息,少年這纔開口。
“忘了你們剛纔說過的話了?什麼叫唯命是從?”
這一次,遲疑了一陣後,衆人這纔在那前商主的帶領下,緩緩低下了頭顱。
“我等,聽憑大人安排!”
“這纔對嘛!”少年滿意地笑了笑,“放心,我不會白白浪費你們這一身本事的,往後,能讓你們恢復到以前那種生活的機會,多得是!”
一羣人驀地又驚喜了起來,私下裡再無怨言。
“多謝大人!”
少年讚許地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車伕:“啓程,進莊園!”
車伕領命,一揮繮繩,馬匹踢踏起步,前面一早注意到這邊的守門僕人,見狀立刻卸栓,拉開了莊園大門。
馬車當先入內,後面跟着一羣樂呵呵的惡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