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室內少年如何悠閒自適暫且不提,場外觀衆席上兩女卻是越看越心急。
從小生活在這裡的她們,即使沒來過大賽,也深知其規則。鬥獸一項,其預熱節目,是對於觀衆的刺激度和對於選手的危險度都較低的單回合比賽。而在這一系列單回合比賽之後重磅壓軸的,大賽所有項目中死亡率最高的,相應最熱門的,是車輪鬥獸,簡而言之就是同一個選手,或同時幾個選手,接連不停地迎戰越來越棘手的野獸,乃至於魔獸。
經過這幾天相處,她們已然達成一個共識,那就是,少年是整片商貿港口,甚至可以說,也許是她們一輩子能遇上的最好的主人。畢竟,無數惡勢力盤踞之地,爭鬥也不會少,莊園裡有不少僕人已經換過不少主人和工作的地方了,他們口中閒聊的過去那些老爺主人種種惡行之下害死無數無辜僕人的事蹟,更是成爲兩女小時候相當長一段時間的噩夢根源。
試問,當她們眼瞅着單回合比賽就要結束了,而她們的少年主人還未現身,她們又如何不心急?尤其是,在她們聽說有時候大賽舉辦方會響應觀衆呼聲,故意阻撓選手撤離的情況下。
於是,懷着這樣忐忑的心情,她們一直守到最後一個單回合比賽選手的出場。
可惜,那並非自家主人,她們的心終於一下沉入谷底。
底下那名選手如何拼命,周圍觀衆如何歡呼,她們都不再像比賽剛開始時那般興奮了,此時只默默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中同樣的憂慮之後,又同時嘆了口氣。
人獸搏殺從開始到結束一般都是很迅速的,畢竟,野獸們剛被捕捉送來,又連着餓了幾日,野性未馴的情況下,又平添了幾分兇性,以至於剛剛被放出來就直奔選手。不留餘地的慘烈廝殺,導致不論是人還是野獸,總有一方很快斃命。
兩女的萬千思緒不一時便被陡然響起的歡呼聲給打斷了,她們意識到,車輪鬥獸要開始了,於是又緊緊盯着前方的擂臺。
歡呼聲沒有止歇,觀衆們都知道接下來會有一場大戲上演,再加之其他扇區的鬥獸預熱比賽也相繼宣告結束,於是“車輪鬥獸”這樣的呼喊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響亮,以至於很快就成了全場的齊聲吶喊。
聲浪一波接着一波,直到中央大擂臺的上空,十多塊菱形晶石幻化出一副巨大的半人身像,終於將其徹底引爆,全場頓時淹沒在一片歡呼聲的海洋之中。
那是一個身着華麗服飾的人,說話間面帶笑容朝四下裡微微鞠躬示意,如有默契一般,角鬥場一時安靜了不少,雖仍舊熱鬧非凡,好在還是讓這人的聲音清晰無誤地到達了每個人的耳旁。
“各位,第三日賽程,我們又一次迎來了一天最後的盛典,車!輪!鬥!獸!”他一字一句,鼓譟起無數喝彩聲,繼續道,“閒話不多說,讓我們點燃烈火!”
語畢,幻象消失,一團團火光相繼亮起。
原本因着漸晚的天色,還有些昏沉陰暗的角鬥場,在四面八方點燃的油火盆,以及反光鏡的照耀下,登時亮堂無比。與此同時,四下裡鼓聲響起——那些坐落在各片扇區之間,閒置了近乎一整天的巨鼓,在鼓手的敲擊下,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響。
烈焰與巨鼓,將興奮了一整天后稍有些萎靡的觀衆情緒,帶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人們如野獸般嘶吼狂叫,催促謾罵聲之中,一雙雙赤紅的眼珠,死死盯着擂臺上漸漸打開的上臺通道。
一個擂臺有兩條通道,一邊是人,一邊是野獸。
看到人和野獸從通道口冒出頭來,全場歡騰聲一時拔高了一個度,反而把本該處於威懾方的野獸們嚇得僵在原地。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上一場比賽後即使擂臺已被清理過,仍有濃重的血腥味殘留,有些本性較爲嗜血的野獸不僅沒被聲響唬住,狂性大發之下,剛一出場就直奔選手而去。一觸即發的激烈戰鬥引得對應扇區的觀衆席一靜,隨後便是一片爆炸似的人聲浪潮。
兩女所在扇區也是一靜,只不過隨後而至的卻是一片鬨笑之聲。
身處一片肆意的謾罵嘲笑聲中,臊紅了臉的兩女,怎麼也無法將擂臺上這都快壘成一團鐵球的身影,與先前談及大賽一臉自信的強壯主人聯繫在一起。
無怪乎兩女這麼想,實在是少年這身將自己圍得嚴嚴實實的重裝,完全就是不顧一絲尊嚴,奔着一心只求保命去的。
放在大陸上其他地方還算情有可原,可放在這裡,放在這場大賽上......這,實在太丟人了!
不過與此同時,兩女心中也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如此看來,起碼主人活下來的機率還是大了不少。
有這般類似想法的不在少數,因而嘲笑過後,這片扇區不少人都開始對這場別開生面的鬥獸方式興趣大增了起來,他們都想看一看,在這樣偏重防禦的對策下,那選手是否能比其他擂臺選手多存活幾個回合。
很突然,在這些人還想象着選手與野獸如何僵持的畫面時,戰鬥就結束了。望着不聲不響倒在一片血泊中的野獸,望着不知何時已然來到它身後的選手,望着選手闊劍上正在滴落的一片血色,所有人的嘴巴都張成了一個O型。
太快了,近乎瞬間,選手便完成了從面對野獸到背對野獸的移動幅度,完成了手起刀落的過程。太快了,以至於野獸都沒反應過來,以至於它臨死前連一聲哀鳴都沒來得及發出。這,還是在那選手一身重裝的情況下。許多人腦海中模擬着這麼一副相同的畫面,如受感染一般,一片倒吸冷氣之聲中,人們接連打起冷戰。
一時間,相比起其他扇區,這裡安靜得有些詭異。
片刻之後,人們回過神來,頓時喧鬧聲四起。那些方纔睜着眼的,一度懷疑自己眼花,拼命地揉着眼睛。那些碰巧眨眼的,則瘋了一般四下裡尋人相問,想要知道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此亂了一陣,嘲笑聲不再,驚疑聲也轉瞬即逝,人羣愈發躁動,三兩秒便醞釀出了一陣引得全場注目於此的狂歡聲——他們面前的擂臺上,這是一個極有風格的選手,這是一場極有看頭的比賽,自己這是撞上大運了,人們爲此異常興奮。
兩女不再感到羞恥,正相反,興奮與自豪一齊涌起,她們一時間滿臉酡紅,如同喝醉了一般,同身旁的人羣一塊,爲擂臺上她們的主人竭力喝彩。
少年如此表現,引得側目之人不僅限於他們,山呼海嘯之中,觀衆席間位置較好的一處觀景臺上,幾個衣着華貴之人,也對少年那邊露出了感興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