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越權
太康縣,五月十一。
說起來,自打從亳州過來,宋軍已經在此地駐紮了快一個多月了。
這一個月裡頭,幾乎是他們軍旅生涯……不,應該是絕大部分人人生中,最爲愜意的一段日子。
錢家的第二支船隊也已經趕了過來,還是照着之前的模樣,每支部隊都是先殺豬吃肉,這次趙官家沒再設宴,說是哪支部隊的肉,就是哪支部隊的肉,沒有什麼分一杯羹的說法,這大夥兒的腸子裡頭全都是些葷腥沫子,連如廁的時候,味道都重了幾分,這些個窮了一輩子的臭丘八們,也終於是過了幾天像人的日子。
劉邦搬回了錢家在太康城的宅子裡,那艘船被也速該鬧了一番之後,上面兩層幾乎要全部重裝一遍,恰好日頭也漸漸毒辣了起來,他索性回去住着,也好與阿虞隔得近些。
那人的名字,孛兒只斤也速該,是岳雲送來信過後的第十日,他親口說出來的,這高大漢子被那藥給折磨得了不成人樣,幾乎是皮貼着骨頭,眼眶都深深地凹陷了進去,像是一具乾屍,不過好在,終究是把命給留了下來。
也許是他身強體健,也許是那藥放了千年,當真是少了許多的藥性,但他確實是活了下來,有着他的話兒,又有着岳雲送來的書信,二者互相爲證,也就說清楚了整個事情。
岳飛在鄭州,襲擊了蒙兀國部落的大營,讓阿禿兒帶來的人死傷了一千多個,阿禿兒想要學着以前,去找完顏兀朮要個說法,卻遭到了完顏兀朮的羞辱,兩邊一鬧起來,金國不願意腹背受敵,便想趁着個時間差,先行把草原上的合不勒給滅了。
如此,纔有了什麼緩兵之計的說法。
消息是肯定要傳到北邊去的,這簡直是送上門來的好事兒,腦子正常一些的人都不可能就這麼放了過去,劉邦是這麼想的,岳飛,也是這麼想的。
在岳雲的信送來的同一個時候,張憲和一百多的踏白軍,就已經是喬裝北上了。
按理來說,他這麼做是正確的,畢竟以前聯絡後方的起義軍,還有聯絡金國之地的漢臣,一直都是他岳飛在做的事,李寶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了,這人去投了岳飛,反而被他給叫回去了山東,做的就是後院放火的事情。
但那是之前了,之前整個朝中都沒個主事兒的人,準確的來說,是在北伐這件事上頭,有且只有他岳飛一個,纔是主事兒的人。
可現在不一樣了,趙官家帶的是王師大軍,西邊的吳璘,中間的岳飛,東邊的韓世忠,都要知道誰纔是本次北伐的主事人,趙官家身在兩淮,不代表他只帶兩淮的這點兒人。
這事兒吧,說嚴重倒是很嚴重,說不嚴重的話也的確不嚴重,若不是當天夜裡辛次膺摸到了他房間裡來爲岳飛求情說好話,他自個兒都沒想那麼多去。
不是他神經大條,也不是他大度得很,只是疑人不用和用人不疑這點他是最爲清楚的,這岳飛都謙恭成已經開始自污了……說難聽些,當年他手底下的那些個雜毛,本事不一定比這嶽鵬舉大不說,哪個的脾氣都不是什麼善茬,有逃亡匈奴的,還有謀反的,有與呂雉勾結的,也有想要回到諸侯國的……和這些個比起來,劉邦看岳飛是真的覺得順眼,既聽話,又老實,還有本事,自然也就不會在意什麼逾越不逾越的事兒了。
他在再三向辛次膺保證沒有生氣之後,這老頭兒方纔心滿意足的去睡了,本來劉邦都以爲沒啥了,誰知道第二天早上一起牀,就在門衛見着了苦等了一夜的薛弼。
這老頭兒雖然是個文人,但常年都在岳飛身邊擔任個軍師之責,倒不是說他打仗多厲害、謀略多深,論起才幹來,他任個普通的軍書文字是足夠的,而做軍師的話,終究還是差了點意思。
但岳飛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擺個德不配位的人在這個位置上,薛弼他有點非常厲害的地方,就是這老小子精通人情世故得很,他和別的讀書人不一樣,完全不理什麼條條框框,反而對底層的那套運行規矩頗有見地。
就像昔日岳雲帶着他去臨安聯絡衆人,看中的就是他這個特點了,而且岳家軍頗得民心,與薛弼也有着莫大的干係。 老頭兒昨晚大半夜的時候就到了,任由黃彥節如何勸說,也是要等着趙官家早起,無奈之下,老宦官只得陪他硬熬了一夜,待劉邦起來的時候,見兩個頭髮的白了的老頭,紅着眼眶又一臉殷切的看着自己,還以爲是出了什麼事兒了。
結果一問之下,得,這位快六十歲的老頭兒,大老遠從鄭州跑來,也是來給岳飛請罪的。
如此之下,劉邦才曉得了原來在外人的眼裡頭,這事兒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了。
他一面安撫着薛弼,一面正想解釋一下自己是個大度量的人,卻瞅着那徒單月在邊上偷偷摸摸的,腦中一瞬間便閃過了范增那老東西的臉,於是便換了個語氣,直接破口大罵道:
“現在敢替老子派人,日後是不是要幫老子坐江山呀?”
“早就有人說他岳飛飛揚跋扈,包藏禍心,老子還不信,如今看來,當真不是什麼空穴來風的事情!”
“怎的?沒了他這仗就打不下去了?他在與老子驕傲個甚麼?!”
“還請罪,要不要老子把他腦袋砍下來,也向他請一請罪?”
他一連罵了好久,罵得薛弼冷汗直流,罵得邊上的人大氣兒都不敢喘……只想到以前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這趙官家也沒有這般激動的時候,想來,是被氣了個不行了。
又想到岳飛所行這事兒,確實是犯了皇帝的大忌,就算是想要相勸的,也不願在此時觸及皇帝的黴頭,只想着等他冷靜一些,再勸勸自家陛下了。
等他罵完了,便把薛弼給趕了出去,可憐那老頭兒一把年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雖然有些爲難,卻又生出了一絲的慶幸:
幸好是來了,不然的話,恐怕當真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徒單月連着翻了好幾個白眼,這皇帝做戲也太假了些,可是不等她多想,卻聽見那趙皇帝的聲音響了起來:
“進來。”
她本來還不知道是不是叫的自己,只聽趙皇帝又道:
“再敢猶豫,便直接扒了你的衣服!”
這威脅的手段百試百靈,而且在徒單月的印象裡,趙皇帝好像只這麼和自家說過話,她腦子轉得飛快,終於還是進了趙皇帝的房裡頭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