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東側,風平浪靜。
偌大的海龍舟在穿越了暴風海與鮫人羣島後,已是傷痕累累。隨後海龍舟的航線微微北移,向着到達七曜島紫薇天宮前的最後一座島嶼出發。
此同時,楊陌與多狸的船隊通過了冰山,由北向南向着那座島嶼靠近。
王佑高坐舵樓之上,經歷了風暴、鮫人等一系列事情之後,反倒沉下了心境。紫薇天宮近在眼前,已容不得他胡思亂想。
他擡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宰相蘇慎,輕聲問道:“先生的意思是?”
蘇慎舉起方纔泡好的茶水,吹了吹:“那座島嶼是過去七曜煉製奇異兵器的場所,廢棄之後,成爲了七曜龐大陣法的一環,也是真正意義上通往紫薇天宮的‘入口’。”
“所以說,到了那座島上,算是正式進入了七曜的海域範圍?”
“正是。天雷島後是一片暗礁海峽,通過那裡,就能抵達七曜島。只是天雷島後的海路便受東海王武曲星君的掌控,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了。”
王佑端起蘇慎親自沖泡的上好貢茶,輕抿一口,不自覺的眉頭微皺。
蘇慎似乎是看破了燕皇心中所想,淡然笑道:“如果臣所料不差,另外兩人,同樣會從那裡上島,進入紫薇天宮。”
王佑微微點了點頭,無論三人心中對天命懷揣着怎樣的想法,如今天命三分,三人亦敵亦友,關係甚是微妙。
雖然暫時達成了共識,但是終究立場不同,等到了天宮之後,下一步究竟該如何是好,王佑心中還沒有定數。
“先生先前所說,那島嶼本被廢棄,卻又成爲了七曜陣法之一,有何深意?”王佑又問。
蘇慎沒有直接回答,轉而問道:“不知陛下可知阡陌石?”
“知道。”
蘇慎神秘一笑,接着道:“世人都以爲,西曜出產阡陌石可破萬法,南曜罕見。殊不知,南海之上,就有一塊巨大的阡陌石存在於世……”
王佑微微一愣,旋即面露驚色:“先生是說,那座島……”
“沒錯。那座作爲七曜入口的天雷島,本身就是一塊巨大的阡陌石。正因如此,天雷島上景色奇異,諸多海底奇石,甚至是天外玄鐵,都會被被阡陌石牽引,久而久之,島上遍佈着各色珍稀礦石,如同一座無需開採的天然礦洞,自然被七曜納入囊中。而多狸在島上受的影響
“爲何叫做天雷島?”
蘇慎笑道:“百聞不如一見,今夜便能抵達天雷島,屆時臣在爲陛下詳解。”
王佑心中其實另有所想,所以對天雷島也並不是那般好奇。
蘇慎起身笑道:“陛下喝了凝神茶,便抓緊最後機會好好休息。等到了天雷島後,便沒有這般怡然自得了。”
隨着蘇慎欠身退下,偌大的舵樓閣臺再度陷入一片寂靜。燕皇王佑面對眼前碧綠的茶碗,陷入沉思。
同一時間,楊陌、多狸、墨可爲還有沈丹嬰等人都來到了草原的沙船上,月明星稀,幾人聚在艙室內,海風拂面,油燈撲朔。
沈丹嬰向二人大致描述了一番天雷島的狀況。在聽聞天雷島乃是一整塊巨大的阡陌石後,比起多狸的波瀾不驚,楊陌倒是震驚異常。
如尋常老農一般隨意席地而坐的墨可爲撫須輕笑:“天雷島上,只怕就要看鉅子的手段,要由你保護多狸姑娘。。”
楊陌道:“武曲星君一身絕技幾稱蓋世,我對上他也無把握,只能盡力而已。”
沈丹嬰嫣然一笑,“盡力就好。只要你們兩個同心協力,就不用怕什麼險阻。你幫多狸,多狸也會幫你。紫薇天宮有着無數大小陣法,用處迥異,先前離紫薇天宮距離甚遠,天師製造的環境就能強大的如此地步。等踏上了天雷島後,只會更加兇險,切忌掉以輕心。到時候多狸的手段也能幫你的忙。”
多狸與楊陌下意識地凝重起來,先前經歷的冒險,無論是天師的試煉也好,還是有人居心叵測也罷,終歸只是開胃小菜罷了。
等到了天雷島上,纔是真正的開始。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換了一身尋常男子裝扮的託婭走下甲板,英姿颯爽地向多狸彎腰行禮。
“主人,能看見天雷島了。”
在二人船隊的前方,在月亮升起的方向,出現了一座島嶼的黑影。
天雷島在月色下的剪影就如同一個巨大的鳥巢,那些峭壁與山脈上密佈着的尖銳岩石,如同刺蝟的尖刺,桀驁不馴地指向天空。
楊陌一衆來到船頭,幽冷的月光下,那座天雷島顯得更加冰冷晦暗。
楊陌注意到了那成千上萬的巖刺,只一眼過去,便向身後踱步而來的墨可爲問道:“那就是天雷的原因嗎?”
墨可爲點了點頭:“那些巖刺內滿是各種稀奇礦物,每當風暴來臨,島上便會出現萬雷轟頂的奇觀。在過去,這也是七曜用以淬鍊武器的方法。”
多狸轉過頭,看向沈丹嬰:“你說過,天雷島已經廢棄了?”
沈丹嬰仰望月光,輕聲道:“沒錯。但因爲天雷的關係,那裡也是一處絕佳的陣法竅門,幾位務必小心行事。”
墨可爲忽然笑着接話道:“我們要注意的,可不僅僅是天雷島。”
多狸與楊陌疑惑地看向墨可爲,卻發現墨可爲此時正別有深意的眺望遠方。
二人向着墨可爲所看的方向望去,一艘滿載燈火的巨大船舶,在海的那頭,若隱若現。
多狸神色有些複雜,雖然是月夜,但憑藉巫術神通,她的目力仍然遠超常人。看着那艘比起墨門艨艟鉅艦也不逞多讓的巨船,輕嘆道:“是燕皇。”
他下意識地將手搭向多狸的肩頭,但還不等楊陌開口勸說些什麼,便看到託婭滿是敵意的目光,楊陌從未見過託婭如此警惕的神色,險些跟着緊張兮兮起來。
但他很快意識到,託婭緊盯着的,是自己懸在半空的手。
半個時辰後,畢竟是向着同一座島嶼進發的,王佑的海龍舟,已經清晰可見。
只是沒有見到其餘的任何一艘艦船。
“燕皇出海,再怎麼也不可能只有一艘艦船的。”墨可爲道,“想必穿過暴風海的時候,燕皇吃了不少苦頭。”
楊陌心想,就像他們經歷了冰山與暗流一樣,王佑必然也在海山,經過了一番磨難。
多狸與楊陌兩人匯合,好歹還能互相照應,王佑孤身一人的旅程,恐怕並不輕鬆。
雙方船隻沉默地航行在冰冷地大海上,通向遠方那座無情的島嶼。二者間的距離始終未曾縮短,沒有一方有主動靠近另一方的意思。
等鄰近了天雷島,沈丹嬰手下的船員便犯起了難。天雷島極少有適宜停靠的港灣,多是巖刺林立的峭壁與礁石,就像沙場上的槍盾陣型,船舶稍一靠近島嶼,便有被凸出的巖刺削去桅杆、刺穿船體的危險。
等楊陌等人的的船隊總算在刀槍林立的岸邊找到了一處淺灘停泊的時候,看見那艘巨大的海龍舟,早已在不遠處的岸邊停靠。
一衆梟衛迅速在島上建立起了據點,王佑似乎已經先一步前往天雷島上,等待武曲星君呂長英的接應。
楊陌與多狸二人走下廣船,再次踏足陸地的多狸總算鬆了一口氣,難得地笑了起來。
楊陌看着多狸發自真心的開心模樣,內心卻突然有些恍惚。當日天京城瑤池坊的談兮,便是這般表情。談兮與聖巫,王佑與燕皇,終究是同一個人啊。
楊陌擡起頭,堅定了想要再次見到王佑,並且向七曜抗爭到底的信心。
與此同時,在那些暗灰色的岩石彼端,有一衆黑衣人,默默地注視着楊陌一行停靠的灘頭。
片刻之後,雷新亮跪在了王佑身邊,低聲道:“啓稟皇上,墨門鉅子楊陌與神狸可汗多狸,已經抵達天雷島上。”
王佑正極目遠眺,島嶼的中央,有兩道月牙狀的百丈岩石,互爲犄角。
他微微側目,看向雷新亮,再順勢將目光方向遠方。
“朕知道了。”